《向阳》几枝芽

17、小葵花

　　今早起来时天边没有红光，天也被蒙上了一层黑云。闷热潮湿，偶有几许凉风袭来。沈驿记得明明天气预报说这几日都是高温天气来着，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一样。

　　他站在窗前，拉开帘子。似乎听见水滴在地面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想着难道是下雨了，不禁把手伸出窗户，手上没有雨水。听见一阵响动，他低头一瞧。

　　李向阳正拿着水枪给小花园里的月见草蔷薇月季浇水，他将睡裤腿卷起来，一边浇水一边嘴里念叨。李向阳站在花田里，月见草白天不会开花，蔷薇倒是开得很盛。一大片掉在地上的花瓣被水打湿，别有一番风景。

　　沈驿把这般景致尽收眼底，他见李向阳蹲在他刚种下不久的铃兰花前，细心浇水。

　　估计这个小傻子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沈驿有些动容，不过很快就消失殆尽。他点了一支烟，静静的看着他。

　　“李向阳！”沈驿喊他。
　　李向阳啊了一声：“沈驿哥！你醒啦，早上好！”
　　“嗯，早。”沈驿左手拿着烟灰缸。

　　李向阳关掉水龙头，蹦哒走到沈驿窗前的下方仰头看他。

　　“怎么不穿鞋？”沈驿问他。
　　“我怕浇花把拖鞋弄脏了，就不穿了，一会用水冲冲就行。”李向阳指了指身后的水枪。

　　看样子沈驿没有生气了，李向阳想。

　　沈驿把烟蒂放进烟灰缸，转身走开。李向阳见窗前没了人影，目光开始寻找沈驿。不一会儿沈驿又来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弯腰露出笑容。

　　“小葵花，送牛奶的来了，快去拿。”沈驿说。
　　“好！”李向阳转身快速冲脚，穿起拖鞋就跑去拿牛奶。

　　还挺听话的。

　　李向阳抱着牛奶报纸进来时，沈驿已经站在餐桌前切面包，还拿了几瓶果酱。

　　“我不会做什么早餐，面包可以吗？”沈驿问。
　　“嗯，可以！”李向阳把报纸递给他，他看了眼牛奶。
　　“不能空腹喝，等面包烤好了先吃点儿垫肚子。果酱有桑葚的，草莓的，蓝莓的。你要那个？”沈驿问他。
　　“草莓的吧。”李向阳说。

　　沈驿打开草莓罐子，用勺子掏出草莓酱抹在面包上递给他。

　　“今天在家好好复习，要是觉得一个人复习无聊就去隔壁找淮砚一起吧。”沈驿边说边为他倒牛奶。
　　李向阳接过牛奶，喝了一口：“那我还是自己复习吧。”

　　楚淮砚必然要拉着他问东问西，他才不去。

　　沈驿坐下，慢条斯里的啃着面包。

　　“那也行，我待会儿得出去一趟。估计要下午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吧？”
　　“你去哪儿？”
　　“学校。”
　　“大概几点回来？”
　　“不一定，晚饭不用等我了，可能要忙一会。”

　　李向阳埋头吃面包，面包烤的有些硬，咬起来嘎嘣脆。

　　沈驿喝完牛奶，看着他的杯子说：“把牛奶喝完，高中生还在长身体，别浪费知道吗？”

　　李向阳没回答，嘴里全是草莓酱。嘴角沾了点，腮帮子鼓鼓的。

　　沈驿抽了张纸递给他：“怎么了？一个人在家害怕吗？我打电话叫淮砚过来陪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李向阳一口干完牛奶，站起来收拾。

　　沈驿拦住他：“我来收拾，你去刷牙洗脸。歇会儿好好看看语文，实在看不下去就看会电视。劳逸结合，你学习成绩好，期末肯定是不复习的类型。不然你去书房找本小说读读，指不定对你写作文有好处。”

　　李向阳抬眉：“马上就要考试了，现在看语文也来不及。我不喜欢临时抱佛脚，除了语文其他科我都不用刻意去复习的。”他站在沈驿跟前，看着沈驿在水池旁洗杯子。

　　他继续说：“沈驿哥，淮大跟首都大学对比怎么样？”

　　沈驿关掉水：“嗯…没法比较。首都大学更好，某些专业领域都是国内顶尖的。淮大的生物学科和医科比较出名，虽然不能跟医科大比较，但在淮安市还不错。怎么？你有想考的学校吗？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专业。”

　　李向阳站在他身边，帮他擦杯子：“我就是问问，我们年级第一已经拿到了保送名额，清华北大他随便挑。但是他看起来都不太想去的样子。”

　　“你说的是那天在粤菜馆很高的那个男生吗？年级第一，坐他身边的是年级第二，你是第三。”
　　“我还真考不过他俩，人家正儿八经的学霸，付景丞门门都好，还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队长。”
　　沈驿笑：“那你呢？你也很不错啊，我觉得你们三个之中你最帅。”
　　李向阳瞪大眼睛：“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又在逗我开心！”

　　沈驿放好杯子，擦干手。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上手就开始掐他的脸。

　　“认真的，你比他们都好看。”

　　李向阳的鼻息扑在沈驿的手指上，他的脸被掐得像块印度飞饼。

　　“你不用跟旁人比什么，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所以你也不用羡慕他们，你在我眼里就是唯一的。”

　　沈驿语气宠溺，像是在哄他。他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多说辞，不过他也确实说的是真心话。李向阳不好意思起来，跟在他身后走着，沈驿去哪里他都跟着。

　　“沈驿哥，那我可以跟你去淮大看看吗？反正我作业也写完了，我想提前感受一下大学的气氛，说不定我将来就考淮大了！”李向阳说。

　　沈驿把桌上的笔记本收起来，看他很期待的眼神。

　　“跟我一起去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沈驿说。
　　“你说，什么条件？”李向阳问。
　　“回来之后，背五篇古诗词。背一点指不定期末考刚好考到，押个默写，帮你多挣两分。”沈驿抬手准备换衣服。
　　李向阳很兴奋：“简单！就这个吗？那我去换衣服！”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点就让他开心成这样。

　　沈驿换好衣服拎着笔记本电脑站在一楼门口等他。见李向阳赤脚踩着哒哒哒的走下来，那脚踝白皙透亮，很好看。

　　沈驿倚在门前问他：“李向阳，你是不是不喜欢穿鞋？怎么总是光脚丫到处跑？”
　　李向阳：“家里很干净，天气热。就算不穿鞋也很舒服，我一着急就忙忘了。”
　　“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我又不会丢下你跑了，下次把拖鞋好好穿着。”沈驿打开门，让他先出去。

　　一路上李向阳心情似乎都挺好的，沈驿打开广播，听了会路段交通情况。淮大内有条绿荫环绕的小道，道路两旁都是高耸挺拔的樱花树。这个时节绿叶宽大，长势茂盛。枝干伸出，两边的枝头相互交叉，融合在一起。

　　若是在春季，樱花开了，满地都是樱花的花瓣。沈驿的车每次从这条路驶过，车顶都会落下一大片粉红。正巧他办公室就在这排樱花旁的的大楼里，每次这花瓣都会被风卷一些进来，洒得他桌上全是。打理起来也麻烦，所以干脆就装了个百叶窗。

　　周日的天气很糟糕，没有一丝阳光。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要下起雨一样。

　　李向阳看向树干，密密麻麻爬着些蚂蚁。他视力极好，看了一眼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蚂蚁搬家，要下雨了。”李向阳说。
　　“嗯？”
　　“沈驿哥，你为什么选择做老师？”他问。

　　沈驿抓紧方向盘，无声的看着前方。

　　“高考填志愿时随便填的。”沈驿说。
　　“那你没有自己想从事的行业吗？或者是说，想做什么？”李向阳转头看着他。
　　沈驿问：“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暂时还没想好，听淮砚说你成绩特别好，以前也是第二附中毕业的。当年那个淮安市的文科状元郎就是你吧？我其实有点印象，报纸头版刊登了一篇文章。说第二附中出了一个文科状元，甩了一中的第一名27分。”他顿了顿。“按道理来说，你这个成绩早就去更好的学校了。为什么还留在淮安啊？”李向阳问。

　　沈驿踩下刹车，月季吊坠撞到后视镜。

　　“到了，下车吧。”他打开车门，提着电脑朝大楼走。

　　李向阳不明所以，跟在身后。一路上路过的许多学生都在向沈驿打招呼。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见沈驿走了过来。他有些发福，肚子圆滚滚的，脸上的憨肉特别明显。

　　“沈教授，周末还来学校啊？”他打招呼。

　　沈驿礼貌点头：“胡主任，我这边有些期末考的试题要看，所以想早点弄完。您今天也忙吗？”
　　胡主任笑呵呵的说：“你呀，大忙人。我这边处理俩翻墙的学生，都大学生了晚上还翻墙。早上又在寝室打架，哎…我真是招架不住他们。”他说起这俩学生，又是叹气又是愁容满面。说着说着看见站在沈驿身后的李向阳，见他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模样。

　　他问沈驿：“哎？这是谁？瞧着真乖，还在上高中吧？”
　　沈驿微笑：“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今天的小跟班儿。李向阳，正在第二附中上高三。”他一把揽过李向阳的肩膀，推到他面前。
　　“乖，叫人，这是胡主任。”沈驿说。

　　李向阳仓皇走到胡主任面前，眼前这个主任跟他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有得一拼，看起来都好凶。

　　他往日张扬的气息不复存在，此刻像个小羊羔对着胡主任腼腆一笑：“胡主任好，我叫李向阳。木子李，方向的向，阳光的阳。”
　　胡主任乐了，抬手拍拍他的臂膀：“不错！不错！学习怎么样？有压力吗？有没有想法考我们学校啊？”

　　李向阳莫名有点紧张，这胡主任长得太像他们政教处主任了。
　　沈驿上前挡在李向阳跟前：“胡主任，我家小孩儿还没想好呢，等他考虑清楚了再说。”

　　胡主任想了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