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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教授讲完便是学生的提问时间,挂胸牌的学生拿着话筒在场子里转悠,看到有举手的同学被教授选中就走过去递上话筒。通常由于时间关系教授只会回答五至八个问题,机会难得,莫萱内心狂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希望卢寰教授帮她解惑。
      卢寰教授已经回答完三个问题,莫萱急的手心直冒汗,她一只手攥紧拳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又担心座位靠后卢寰看不到自己,莫萱站了起来。
      “倒数第三排最右边的女同学。”卢寰温和笑道。
      在场所有人将目光投向莫萱,挂胸牌的学生走到莫萱身边将话筒递给她,莫萱接过话筒低头组织语言,由于刚才太着急只希望获得这个机会,忘记该怎样问出问题。她顿了顿,问道:“卢教授我想请您帮我解惑。如果一段婚姻由于第三者插足即将破裂,应该怎样才能让双方重修旧好呢?”
      “这个问题好,我告诉你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能拆散感情的,从来都不是任何外在因素,而是我不爱你了。”卢寰说完,现场随即爆发热烈的掌声。
      卢寰抬手示意现场安静下来,又看着莫萱道:“不知道我的答案,你是否满莫萱讪笑着将话筒还给身旁挂胸牌的学生坐回座位,卢寰的话说明两个字:无解。
      如果一段婚姻中有一人铁了心要离开,你再怎么挽留都是没用的。自己也是病极乱投医,居然问一个未婚的老师婚姻问题,他对婚姻的理解还只停留在最初的起点“爱”上,而莫萱认为婚姻更多的是一种履行责任义务的契约关系,爱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必要条件。
      讲座结束后,莫萱随人群有序离场,她现在的心情并未比刚进来时好,反而更加沉重。莫萱感叹,如果挽留没用,她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完整的家一步步走向破裂,这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让她倍感压力在这里长吁短叹。
      突然有位挂胸牌的学生跑过来叫住她道:“同学,卢教授让你留一会儿,他有事情找你。”
      莫萱指着自己确认道:“我?”挂胸牌的学生点头肯定。莫萱从离场人群中走出来,跟着挂胸牌的学生走演讲台,卢寰正被一群女学生围在中间索要签名,还有学生不断提出想与卢寰合影,女生们七嘴八舌问着卢寰或学术性或娱乐性或私人性的问题,莫萱站在一旁看着卢寰疲于应付,焦头烂额,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工作人员半劝半哄才将她们劝走,卢寰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甩在地上,“原来完美也是一种错。”莫萱望着卢寰的背影想。卢寰将讲台上的材料叠放起来装进公文包里,又拉直刚才被挤皱的衬衣,走到莫萱身旁道:“吃晚饭了吗?要不一起去吃?”
      “我吃过了。”莫萱婉言拒绝。
      “那我们一起在学校里走走吧。”卢寰建议道。
      “您不是要吃晚饭吗?”莫萱礼貌地笑道。
      “现在还不饿。”卢寰也笑道。莫萱不好意思再拒绝,便默许地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报告厅在校园里闲逛,高大的梧桐木为傍晚的校园平添几分静谧,鹅黄的路灯下蝇虫飞舞;骑车的少年后座上载着心爱的姑娘经过,姑娘穿着长纱裙,裙摆随风飘动像海中掀起的层层浪花;还有背着书包赶往自习室的男孩,边走边反反复复地记一个英文单词。莫萱与卢寰肩并肩安静地走着。 “你选现当代文学是因为爱好,还是其他什么?”卢寰打破沉默道。为爱好,还是其他什么?”卢寰打破沉默道。
      莫萱毫不犹豫道:“单纯喜欢,文学让人透彻。”
      卢寰看她一眼道:“你的职业规划呢?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毕竟你不可能一辈子当学生。”
      莫萱低头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候想自己提高学历,毕业后进一家大公司,穿着笔挺的职业装,化着精致的妆容,出入高端场所,与社会上的顶尖名流为伍。有时我又想,我能默默无闻找一处靠海的房子,开一家寻常的客栈,云淡风轻地过闲散日子。这两种日子本就背道而驰,但我却偏偏两个都喜欢,您说我是不是很矛盾。”莫萱抿嘴无奈地笑了笑,她看着前方眼神迷茫。
      “一点也不矛盾,这在心理学上称为双重人格,就是内心住着两个自己。一个倔强,一个温柔。很多人都存在双重人格,我有时候也会无缝切换。”卢寰笑道。
      老师也有双重人格?莫萱感到不可思议,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个怪胎才会想法自相矛盾,现在知道原来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你觉得梦想应该是什么样子?”卢寰活动活动手腕继续问道。
      莫萱偏过头沉思片刻道:“我说不清楚,老师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吗?其实我还有很多同学都觉得,您如此有思想当老师太屈才了,您应该出书立作,用您的思想影响更多的人。”莫萱腼腆地笑道。
      卢寰叹息一声,“文学是审美的,更是伦理的。作家写出来让我们看,不仅仅在讲一个故事,我想还有做人的道理。”
      “尤其是今天的都市生存和爱情漩涡中,除了情欲的发泄与金钱的压力之外,总有一些恒定的东西,那属于一种社会底线与道德律令,我们要问自己,哪些值得我们坚守?哪些是我们唾弃的?
      “为恶者,不管她有多少理由和无可奈何,最终会接受良心和道德的审判,为善者,不管她经过多少波折与痛苦,哪怕是最后的良心发现,最终时间会说明一些,最终上天会给眷顾。“一个人的‘美’是要和善结合在一起的,这代表着做人的道理和值得我们坚守的东西,是一个作家的道德底线和人性良知。但现在的作家,为情写情,为追求故事好看,为追求情节的曲折回肠荡气而放弃了伦理方面的探索。这个圈子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
      “卢老师您太悲观了,我觉得只要有一人看就能写,影响一个人,通过这个人影响他周围的人。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您不能选择独善其身,不要觉得孤掌难鸣,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和您志同道合的人比如今天听演讲的学生们,您不是孤军奋战。”莫萱鼓励道,她没想到一向阳光自信的卢老师也会感叹世态炎凉。
      卢老师赞许地望着莫萱,岔开话题道:“我听陈老师说,你之前申请加州大学研究生通过了,但是最后没去,有这件事吗?”莫萱狐疑地打量卢寰,他怎么跑去打听自己的事,她吞吞吐吐道:“有。”
      “陈老师说你为了能上加州大学付出很大努力,为什么最后通过了却又放弃呢?”卢寰停下脚步,神情认真地看着莫萱问。
      因为自己母亲学历造假,导致自己出国签证办不下来,错过入学时间,只能重考国内研究生。这些话莫萱只能在心里说说,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莫萱咧嘴呵呵干笑几声,一脸童叟无欺道:“我觉得还是国内的研究生比较适合我。”
      卢寰眼神坚定地摇头道:“莫萱,你没说实话。”
      莫萱嘟嘴若无其事地躲过卢寰的目光,眼睛看向别处,明明是自己的事,他为何揪住不放,莫萱心想。
      “因为我的签证没办下来,错过了入学时间,只能重考国内研究生。”莫萱语气平和,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签证是小事,考试是大头,你都通过了考试,你父母没帮你办签证吗?”卢寰仿佛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莫萱吐吐舌头道:“签证需要审核父母学历,我妈弄丢了她的毕业证,材料提交不全面结果被拒签了,其实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挺遗憾的。”说最后一句时莫萱声音颤抖,这件事已然成为她的心结,别人不提埋在心底自己尽量不去想,只要有人挖出来重新拿到台面上说,她就想大哭一场。
      当初起早贪黑周末不休上雅思培训班,为节省吃饭时间挪出更多时间学习,她早上从家里带盒饭,中午到饭点时直接拿到培训班的微波炉里热着吃。大学四年她一直谨小慎微,让自己均分保持在95分左右,期间多少个日夜的付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心中的梦想努力,到最后却被命运摆了个乌龙。
      莫萱倔强地抬手抹掉眼角滑落的泪水,脸偏向一侧不看卢寰。
      卢寰看在眼里心疼道:“傻孩子,别哭了。你签证拒签的真正原因应该不是父母学历证明,我也出过国,签证中递交父母学历证明项为选择项,有提交固然好,没有也不会影响。你应该问清楚你签证拒签的真正原因,而不是稀里糊涂地伤心难过。毕竟关乎到你学历对你以后找工作都有影响,从我们学校毕业和从加州大学毕业还是有区别的。”
      卢寰的话让莫萱瞬间感觉五雷轰顶,仿佛溺水的人耳畔响起哔哔斯鸣声,她眼神呆滞而空洞,全身开始颤抖,莫萱逐渐蹲下展开双臂环抱住自己。
      她回忆起办签证那天父亲担心莫萱受累,让莫萱在大使馆附近的西餐厅等他,他帮莫萱去大使馆办理签证。也就提交材料的事莫萱压根未在意,再说父亲对莫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父亲办事莫萱放心。
      大概下午两点,父亲才来餐厅找莫萱,火急火燎地告诉她因为母亲学历造假,签证被拒。当时莫萱看着一筹莫展的父亲,心中并未质疑,她趴在父亲的怀里伤心地哭泣很久,父亲一直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她,直到傍晚父女俩人才回家。
      如果真如卢寰所说,那父亲就在骗自己阻挠自己出国,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仔细想来,可能父亲一早就知道母亲学历造假的事,想故意用自己出国受阻来施压母亲。
      莫萱联想到父亲与陌生女人的电话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父亲想和母亲离婚,但母亲老实巴交为人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他就利用自己出国的事做文章,揪着母亲学历造假的事不放,让母亲觉得错在自己,他再理所当然地提出离婚。父亲自导自演了好大一场戏,连自己都被算计进去成为他的棋子。霎时间,莫萱不寒而栗。
      莫萱的异常反应让卢寰稍感惊讶,她仿佛遭受到超负荷的沉重打击。“你还好吗?”卢寰蹲下关心道。莫萱从记忆中抽离,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着卢寰有气无力道:“卢老师,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得回家一趟,就不和您散步了。”她整个人软塌塌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学校车棚方向走去。
      卢寰望着莫萱失魂落魄的背影托腮思索,对她离开的原因已猜测到八九分。自己本以为莫萱有出国的能力但家里拿不出钱支持,所以想提出来说准备自己资助她出国留学,看来是另有隐情,卢寰摇摇头,他突然对远去的莫萱心生怜悯。
      卫生间里李晓楠穿着黑色背心伸展手臂,对照镜子用刀片轻轻地剃自己的腋毛,泪水像雾一样总是蒙住她的眼睛,她不住地停下来用手擦拭。下午李晓楠从物业取回快递,寄件人落款莫凯瑞,收件人写着她自己。李晓楠疑惑地拆开信封抽出文件,扉页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最不想面对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莫萱开门进屋,跌跌撞撞跑去父母房间查看壁柜里的行李箱是否还在。只看见行李箱被李晓楠摊开在床前米色地毯上,莫凯瑞要求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箱子里,莫萱感觉心中一阵刀戳似的绞痛,愤恨地一脚将箱子踢翻,叠好的衣物被抖得乱七八糟。李晓楠在浴室被声音吓得手一抖刀片割伤了胳肢窝,但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李晓楠一脸平静将手中的刀片放在洗脸台上,走去卧室。
      莫萱与李晓楠四目相对时,母女俩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个烧焦的香烟洞,洞里满是无情与绝情,这个洞被莫凯瑞的香烟烫开,火越烧越旺,烧毁了莫萱对他的一切情感,熄灭了李晓楠对他的心存幻想。
      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默地等莫凯瑞回来,茶几上摆着离婚协议书。晚上九点莫凯瑞回到家中,他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家里诡异的气氛,他打起精神走到客厅,莫萱与李晓楠各坐在沙发一方眼神幽怨地盯着他,特别是莫萱眼里充满决绝的怨恨。
      “你们这是干什么?”莫凯瑞抬手松了松领带冷冷道。
      李晓楠将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往莫凯瑞面前推过去道:“莫凯瑞我发现你自私起来比谁都绝情!其实你不用费尽心思,想这些办法赶我走,甚至不惜搭上女儿的前途,如果你厌倦我,不想看到我,可以直接对我说,我能理解,真的。莫凯瑞我之前一直很崇拜你,现在我觉得你陌生得可怕,我好像并未真正认识过你!”
      莫凯瑞目光下移看到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心中一惊,暗自思忖自己从未寄过离婚协议书给李晓楠。即便自己再想离婚,也得等李晓楠先提出来,因为如果自己率先提出离婚,自己将担负严重的财产损失。而如果是李晓楠提出来,莫凯瑞稍加威逼利诱劝她私了,以李晓楠那种软脾气一定不会决绝,她开的条件绝对没有法院要求平分财产来得多。
      所以他费尽心思用莫萱出国的事找茬,用李晓楠学历造假施压,对李晓楠不闻不问疏远冷落,为的就是让李晓楠忍受不了主动提出离婚。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何必多此一举给她寄离婚协议书。莫凯瑞拿起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签字的地方,看到签名笔迹的瞬间莫凯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莫先生,我想和你……断绝父女关系。”莫萱面无表情顿一顿道。
      莫萱的话刹那间点燃莫凯瑞的怒火,莫凯瑞一把将协议书摔在茶几上,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朝莫萱咆哮道:“莫萱,我是你父亲!你说什么浑话!”
      莫萱不甘示弱地站起身吼道:“你口中的父亲,拿孩子的前途做感情背叛的赌注,孩子并不属于你的私产,她有自己的灵魂不是吗?为何会成为你手中的筹码,任由你摆布,果然为人父母不经过考试,如此可怕!你玩得高兴就好,我难不难受不重要对吧!”
      莫凯瑞自知对不起莫萱,只是虚张声势干瞪眼没再讲话,莫萱冷笑道:“您想离婚却用我的未来当筹码,爸,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我不会甘当棋子,我也要掌握主动权,将你踢出局。我之后会陪妈去法院提请离婚民事诉讼,您就在家等着收法院传票吧。爸,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还是得走法律程序呢!您亲手毁掉我的努力,礼尚往来我还给您。”
      莫萱是自己一手培养,性格莫凯瑞了解得很,这孩子说到做到又聪明伶俐,她不像她母亲那般柔弱,而是个性中带着一股狠劲,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莫凯瑞闭眼叹声气,他感觉自己偏头疼犯了,手指揉着太阳穴,气势弱下来坐到沙发客座上喘息,恳求般望着李晓楠道:“我的确想和你离婚,但离婚协议书确实不是我寄的。我做这些事想让你主动提出离婚,没必要再蠢到给你寄离婚协议书。”
      “是因为你外头有女人了对吗?莫萱说听到你和那女人讲电话了。”
      李晓楠的心已然支离破碎,她是一个不擅于攻心的女人,对婚姻保持绝对的忠诚。在农村,离过婚的女人是很丢人的,走到哪都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不管错在不在你身上,也会被人泼脏水。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女人婚姻不幸,是顶薄命的事,得吃斋念佛化解。李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如果女人婚姻不幸,是顶薄命的事,得吃斋念佛化解。李晓楠虽读过书不信封建迷信,但内心依旧忌讳,一直戴着佛珠,对莫凯瑞更是百般讨好,但他也许早已厌倦了一身大蒜与生姜味的妻子,妻子身上的菜味久久不会消失,他们的感情如同一碗馊掉的冬瓜,大概是让他格外反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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