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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过去 ...

  •   被封印的门缓缓合上,昭南深吸一口气,双眼起了雾。

      她很抗拒,带着满腔的敌意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直到停在供奉的案桌前,先妖后的名字宛若骨刺扎进了她的心。

      几千年前,她还是一介懵懵懂懂的小妖,生长在祭司族所在的属地。自出生起,她就没了娘,爹爹曾说过三界很大,娘亲早晚有一日会记得回来。

      所以,刚学会喊“娘亲”一词的她对从未谋面的亲娘就报以了好奇和期待,在爹的描述中幻想着娘的五官轮廓和她温润的性情。

      可是在最近一次的选任大典上,她一生的轨迹从此便发生了扭转。

      不知为何,她天生妖力奇异,学习族内的妖术自然很快。短短几年的妖龄就能赶超几十年的妖力,所以在一开始,她就受到了先妖后的亲睐。

      成为祭司的后任,应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可是她的爹爹却整日愁眉苦脸,甚至亲自拜见了先妖后,请求不要择选昭南。

      这件事一度引得先妖后不悦,也惹得族内长老颜面尽失。

      后来,长老们出面制止了爹爹的所为,让他顾全大局,切莫因为亲情罔顾了君恩。

      而先妖后为了能让昭南全身心地通透祭司的妖法,遂带着她进了池安宫,放在身边潜心修习。

      临行前,爹爹苦口婆心劝阻,甚至收拾了包袱想带她连夜逃离沧脊。可是逃至半路却被长老领妖暗中捉住,要知道一旦被祭司选中如果背叛旨意,就是放弃了族内妖的身份,是要获罪的。

      幸好这件事没有惊动老妖主和先妖后,长老们私自困缚住了昭南的爹,让她跟随先妖后进宫。

      进了宫后,日子依然不见好转。

      宫内总是暗流涌动,妖龄尚小的她并不知妖心险恶,危险就在身边。手无缚鸡之力的昭南吃了许多亏,常常因为不懂宫里的规矩就随随便便被妖怪欺辱。

      无论是有权势的妖族,还是身份低微的妖侍,总能背着先妖后在她身上使绊子。可笑的是祭司族的妖怪都以为,她进了宫就是君主身边的妖,自然备受恩宠。

      除了一纸毫无作用的婚约之外,她在池安宫无所依靠。

      为了能让自己的妖力变强,让爹爹早日被放出去,昭南从来都是将憋在心里的苦难默默咽了下去。

      可是等待的日子总是数不到尽头,她每日的盼望成了相守的失望。再加上,先妖后对她并未有任何抚养的情分,让她在宫里自生自灭,训练妖法上也极为严苛,从不心慈手软。

      每每修炼完妖力,她总是遍体鳞伤,却从来得不到先妖后的一句关心和抚慰。

      终于,在她百年生辰时,突破了祭司预知的瓶颈,先妖后才松了口允她回家探亲。她如愿以偿地回了族内属地,可是那日残雨凄迷,家里早就空无一人。

      她在周边不断打听爹爹的消息,最后受到隔壁妖怪的好心指引,在偏凉的荒山头那儿,发现了爹爹的坟。原来,待她走后不久,爹爹就想强行冲破封印抢回昭南。

      族里的长老们见他冥顽不灵,合力阻止,却因妖力过盛失了手。

      这件事先妖后早已得知,可是碍于昭南正在最初的破镜阶段,所以只字未提。

      知此事后,她心中百味杂陈,在宫内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成了止不住的泪堤,心中秉持的最后执念也在知晓真相的那刻泯灭殆尽。

      一直以来,她都独自撑起了整片的信念,只为在最后一刻能得偿所愿。可是信念崩塌的滋味,却是来得突然。

      坟冢中,她墨色的长发委地而落,似是厌恶地看着眼前的牌位匾,半掩的眸色下是冷如寒霜的波澜,无数的记忆翩翩陡起,仇恨的情绪扼制住了她的喉颈。

      爹爹的死还未平息,不久后的神妖大战让她彻底走向绝望的深渊。

      那一日,沧脊发生了风尘之变,长夜将尽,天帝的势力早就渗透了妖界,池安宫内妖侍们纷乱逃窜、形势岌岌可危。

      老妖主携兵力主战在前,而先妖后则留守后方。她是祭司的后任,也跟随着先妖后一同参战。

      与他们对立迎战的是天界的神仙,其中有一女子神貌颇为熟悉,身着漫天白纱,手持刀刃在一众妖怪中狂肆飞舞,杀出了片片血路。

      先妖后告诉她,这个女神仙是天帝的战将,有名的刀将军。杀了她,便能护住身后的沧脊,和那些无辜的妖民。

      经过多年的锤炼,昭南早就成了先妖后手中的一把利刃,她一心知道要想不重蹈覆辙爹爹的结局,保护好身边亲近的妖,就要不断强大自己。

      只有自己成了顶天立地的妖,才能找到娘亲,保护她不受伤害。

      年少的昭南双目渐渐泛起森寒杀意,袖中冰冷的双手起印不断抹去身边的敌妖的头颅。

      直到她接近了刀将军,却在抬眸一视之间看见了她细魅如烟的双眼。如此美丽的女子,却成了天界的走狗。昭南心中忿忿,手起妖力,形如刀刃杀向了离她不远的刀将军。

      本是目露警惕的刀将军反身相向,却在看见昭南时,手中的刀刃转而凝固。她眼波陡转,那一瞬间神色慌张失措,就连还击也忘得一干二净。

      等她回过神来时,昭南的妖力早就穿透了她的身子,雪白的衣纱上瞬间绽放了缀合的鲜红,如无边无垠的朵朵刺红花蕊。

      身体相刹过去,昭南的目光从刀将军露出的手臂上惊然掠过。停驻的刹那,她注意到上面刺绣着细腻的花纹,竟然与爹爹手臂上的一致,是绮丽繁复的樱花。

      爹爹曾说过,娘亲离开时,他们用妖力在彼此的手臂上刺下了印记。

      就算日月星河,星移物换,忘记了对方,还有花纹作证。娘走的每一日,爹都在族内等待,等待她回来一起团聚。

      可是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的娘亲,在身份上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娘?”细腻的一声,从昭南喉咙深处挤出。她诧异的目光渗入,心中泛起一片混乱,种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纷至沓来,仿佛身沉在痴念欲海,无法掀起惊涛骇浪。

      刀将军手捂着伤口还未应声,却被飞身过来的先妖后一掌击碎了仙体。她脸上显露出痛苦的表情,紧咬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什么。

      心中沉浮的浊浪滔天涌动,从昭南的内心深处激荡起震耳欲聋的嘶鸣。她睁大了眼,看着刀将军在身前阖上双眼,化成了泡影。

      昭南的心直沉下去,眸色自幽然处渐渐凝固,她转身看着先妖后冷漠的眼神,在四目相交时,似乎看懂了什么。

      “她死了,其余的神仙便不值一提。”先妖后目光一凝,觉察出了昭南的异样,声音下沉,“你如果不想死,就不要让任何妖怪知道她是你的谁。”

      听见此言,昭南五雷轰顶,心神仿佛坠入无尽的虚渺的苦海:“师父…所以你早就知道?”

      “第一次看见你的妖力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先妖后淡淡回应,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事情,“她死了,还是你亲自动的手,日后若有妖以此为要挟,是毫无说服力去撬动你祭司的地位。”

      “可……可是,她是我……”话还未说出口,先妖后就用妖力封住了昭南的嘴。

      “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若不说,就不会再有第三个妖知道。”

      先妖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会让你葬生死无之地。”

      昭南攥紧了拳头,憋足了体内的妖力都无法挣脱先妖后在嘴上的束缚。

      她怒狠狠地站在一处,看见先妖后指挥着其他妖怪们消灭余孽。失去刀将军引领的神仙,早就丧失了大半的战力,成了六神无主、四处逃窜的溃兵

      真狠啊。

      昭南悲恫的心念四方而起,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飓风而起,高大的暗影如山般压下,她勉力相抗,却无法抵挡法力的侵袭。

      嗡的一声,原先站着的昭南神识被抽离而去。转眼间,她看见了救赎的光影。

      坟冢前虚晃的烛影摇曳不定,回过神时,昭南脸色不佳,似是心神失宁。

      她转身看着一言不发的景瑜宁,将手中的玉盒递在眼前:“妖主,当着老妖主和师父的面,容臣再问一次,你可否答应臣的请求。”

      景瑜宁眸色冷漠:“我若不答应呢?”

      昭南看了看牌位匾:“那便恕臣得罪了。”

      说罢,她朝着牌位匾施加妖力,能浅浅看见上面有封印加持。很快,她结印解开,从牌位上突然出现了先妖后残余的妖灵。

      她半身浮在案台前,端庄尔雅地注视着景瑜宁,神色雍容平静,显然是死前动用妖力留下的最后念想。

      “瑜宁,终于见面了。”

      开口时,先妖后神态自若,仿佛再生一般。

      景瑜宁眉心暗拧,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昭南,再看了看活灵活现的残余妖灵,开口说道:“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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