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田家杂事》花下千江

147、王成明

　　“姜小娘子在吗？”门外忽地有人叫了声。

　　“在的，什么事儿？”姜茹应了声，循声看过去，是和王仲相识的那个食客，叫做张云岭。

　　“是这样的，在下张云岭，这是我姐夫赵旭。”张云岭拱手道，“今日呢，有件事情想要麻烦姜小娘子。”

　　“进来说吧。”姜茹后退两步，堵着门说话可不是什么好礼仪。

　　春杏眼疾手快，立马倒了两杯茶水过来。

　　“是这样的，之前听您那位杨叔说到了小麦的事情，我姐夫起了点兴趣，想去看看，想请姜小娘子带个路。”张云岭说道，对于赵旭来说，这可是一个好机会，要是小麦真有那么神奇，发现小麦的赵旭可就算是立了大功。

　　姜茹倒是没有一口答应，她沉思了会，张云岭和王仲是朋友，两人应该都是官场之人，就是不知道赵旭是不是也是官场中的人，若真要是的，一个做官的人为何会对小麦感兴趣？

　　“不知您为何对小麦这么感兴趣呢？”姜茹问道。

　　见姜茹依稀有怀疑之色，赵旭说道：“不瞒您说，我是做粮食生意的，大江南北走了不少的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故而想去看看。”

　　意思就是怀疑他们夸大其词咯？

　　“原来如此。”姜茹说道，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一点都没信，做粮食生意的管你地里的小麦是不是高产作物？这也管得太宽了吧？除非是自个种地，需要优秀的种子，但是这种事情让管家来做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姜茹看向杨知柏，这小麦可是杨知柏家中的，问他才是对的。

　　杨知柏看到姜茹的目光，镇定自若地上前。

　　“对了，这位是杨叔的儿子，您直接找他呗。”姜茹介绍了一句，让他们直接对接，也省得自己在中间传话。

　　“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人陪我一起走一趟？”赵旭说道，“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两人怕是到天黑也摸不到地方。”

　　姜茹将目光投向杨知柏，等着杨知柏拿主意。

　　“可以，等我取点东西就出发。”杨知柏应下，又看向姜茹，“帮我找找看。”

　　啊？姜茹的眼神一瞬间的迷茫，杨知柏在她这里有落下东西？她为何毫无印象？ 

　　但她还是应声跟着去了后院，“两位稍等。”

　　“他们找什么？”春杏趴在姐姐的肩头小声问道。

　　“去找你丢掉的脑子。”腊梅说道。

　　莫名被埋汰的春杏有点委屈。

　　“还好我接得快。”姜茹笑着在台阶上站立，杨知柏来的时候就空着手，还能有啥好拿的，无非是找个理由出来说话而已，“你想知道什么？”

　　杨知柏将她的笑容尽收眼底，只要看到姜茹，看到她的笑容，他就忍不住地情绪上扬，跟着勾起嘴角，他说道，“他们什么人啊？”

　　其实姜茹对这些人的了解也不多，她连王仲的底细都摸不清楚，便将当时王仲他们听到杨叔说话那次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我也不清楚，要是王仲在的话，说不定认识，瞧着那气质，我猜十有八九是官府中的人。”姜茹道。

　　“那行吧，咱们俩回去一趟。”杨知柏沉思，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只能见机行事，要不是对方拉了姜茹下水，他就自个儿一个人回去了，好在既然对方大大方方寻上门来，想来不会是什么不法之徒。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跟着上了他们租来的马车，张云岭和赵旭则是骑着马。

　　这马车都备好了，可真是有备而来。

　　“杨大哥，你会骑马吗？”姜茹看了一眼骑在马上两人的背影，放下了车帘，“听说骑马比坐马车舒服，不知道真假。”

　　“之前跟着谢明远去他们家的庄子上骑过两次，没有觉得有多舒服，但是比起马车这种摇来晃去的，要好上不少。”杨知柏说道，尤其是回五塘村这一路并不平坦，显得更为颠簸，两人都坐得不是特别稳当。

　　“我还没有骑过马呢，以后一定要学学。”姜茹说道，感觉骑马是这个时代出门的必备技能了，当然前提是要买得起马，就古代这种没有更为便利的交通工具情况下，马已经算是有矮子里面拔高个了。

　　杨知柏笑道：“学会了，去哪里？”

　　“大江南北都去走走啊。”姜茹说道，“要是可以，我还想跟着商队到处转转呢。”

　　“我若是考中了，外出做官，到时候邀请阿茹去我所在地方游玩吧。”杨知柏笑道，不动声色地拉拢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要是自己不做官的话，还能陪着她四处走走，可惜了，拉开的弓箭哪里还有回头的机会。

　　“好啊，你可别挑什么穷乡僻壤之地，那我就不去了。”姜茹满口应下，但是太穷就算了，玩起来没啥意思，吃糠咽菜不是她的追求。

　　杨知柏摸了摸鼻子，这可不是他能选择的，“我尽量吧，不过还要劳烦你多等会啊。”

　　“没关系啊，我还要攒攒钱不是吗？”姜茹说道，她现在还是食铺的老板，不能动不动就把店交给腊梅她们，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吧，“杨大哥是一开始就想着读书科举吗？”

　　“哪能啊？”杨知柏失笑，他又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如何能一开始就有这么高的理想，“我爹之前送我去我堂兄的那个私塾读了大半年，夫子觉得我学得挺快的，就劝说我家让我走科举这条路，我也是懵懵懂懂地就开始了读书考试的日子。”

　　“就没有什么三岁能文、四岁能诵的技能嘛？”姜茹问道。

　　“那怕是旷世奇才，又有家学渊源吧？”杨知柏说道，“我不过是记忆力稍好些而已。”

　　这话也就是在这里说说而已，要是让最近因为功课增加而死去活来的谢明远知道他这么轻飘飘的话，定然是要骂一句“不要脸”的。

　　姜茹在心中赞叹了厉害，读书的时候最怕什么，当然是背书，什么全文背诵、背诵首段，简直就是读书人的痛处。

　　古代没有力学，应该也没有微积分，但是四书五经、史书传记不少吧？

　　这些都要靠脑子记下来，写文章的时候才能引经据典。

　　姜茹正在思考，马车忽地用力颠簸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差点扑在杨知柏的怀中，好在思绪不在但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在的，她动作飞快地撑住……杨知柏的胸膛，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杨知柏神色正直且自然地扶着姜茹的胳膊，道：“这一路上颇有颠簸，小心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就远远短于社交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手掌下的心跳……

　　姜茹的掌心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嗖地一下子坐了回去，还因为太急，磕到了后脑勺，顿时哎哟一声，又是疼痛又是尴尬，懊恼想着这是女主才有的待遇，自己慌什么？

　　“没事吧？”杨知柏笑出声，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还好没有硬块，“很疼吗？”

　　姜茹的眼泪花都快飙出来了，点点头。

　　就这种含羞带怯眼泪汪汪的样子，杨知柏多想再持续下去，但若是再明显一点，按照姜茹现在一惊一乍的样子，怕是能直接从车上跳下去，或者……让他跳下去。

　　这儿距离五塘村还有段距离，自己就不要冒这个风险了，

　　杨知柏转移了话题，“路太差了，你还是小心点，马车比不上骑马舒服。”

　　姜茹松了一口气，好歹是将那股窘迫给掩饰过去了，她点点头，透过晃荡的车帘看向外面，“我瞧着那两人的模样应该是惯常骑马的人。”

　　一举一动都透着娴熟，飒飒利索极了。

　　“十有八九是世家子。”杨知柏也看了一眼，说道。

　　世家子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不同，君子六艺那是打小开始练习，就像谢明远，除了在书院读书，闲暇时间也会有些别的学习，不过都不怎样就是了。

　　他曾经听过谢明远抚琴，还是一把有名的琴，但以他不甚高明的审美来说，听起来跟弹棉花没啥区别。

　　姜茹赞同杨知柏的看法，但看张云岭那帮人对王仲的态度，恐怕王仲也是世家子吧，就是不知道为何在县衙里面当个小官吏。

　　“朝廷户部有专管农事之人，他们又对小麦上心，应该是奔着麦种而来。”杨知柏说道，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

　　那个名叫赵旭的人应该就是朝廷户部下属的官员，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到这穷乡僻壤之处。

　　而且，姜茹提供的麦种之厉害，连他爹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按照他爹的说法就是，麦粒大，麦穗长，抗病虫灾害，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这样吗？”姜茹呢喃了一声，眉头紧皱，麦种是她从系统兑换的，虽然只要她咬死不承认，绝对不会有人猜测到，但她还是心慌了一瞬。

　　“你似乎不高兴？”杨知柏此时见她眉眼之中带着淡淡的忧愁，不禁问道。

　　“没有……”姜茹下意识地否认道。

　　“你要是担心有问题，到时候他们提议收购的时候，我家不卖就是了。”杨知柏说道，他不知道姜茹在担心什么，但若是这件事让姜茹忧心的话，不给朝廷不就行了。

　　“还能这样？”

　　“他们又不是什么强盗，真要是不愿意，他们还能如何？”杨知柏说道，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这些人动了心思，有的是办法施加压力，到时候说不定需要找谢明远帮忙，虽然可能会欠下人情，但为了姜茹，也没有关系。

　　“他们不会为难你吗？比如你科举的时候使坏？”姜茹说道，“或者怀恨在心，他们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找咱们麻烦恐怕会很容易吧？”

　　“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会让他们记挂呢？”杨知柏继续安抚道，这麦种本身就是姜茹给的，他们家算是捡了个便宜，若是姜茹不愿意，那他肯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想要便给吧，我只是担心他们强取豪夺罢了。”姜茹笑着说道。

　　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绝对？万一这人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呢？得罪这种有权有势的小人可不划算，杨知柏以后要做官的，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得罪人，万一到时候把人卡在哪个穷乡僻壤一辈子，压着不让升迁，那可得不偿失。

　　“那倒不至于。”杨知柏安慰道，他又道，“秦县令做地方官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说有什么冤假错案。”

　　他顿了顿，想得更多，“要是我猜测得不多，他明年就可以升官了。”

　　哦哟？

　　姜茹惊讶，看来有些人并不是死读书啊，她沉思道：“该不会是秦县令是你崇拜的人吧，他某天不畏强权，查明案情，还了一个贫苦百姓的清白，你大为所动，从此就以秦县令为榜样，在心底发誓要成为这样的百姓父母官……嗯，那个百姓不会就是你吧？”

　　杨知柏一边听一边乐，最后乐得受不了，靠在车厢上，“你这想法是哪个话本子里面看到的，实在是太俗套了。”

　　姜茹皱眉，不满道：“话本子都是有原型的，哪里俗套了……”

　　杨知柏笑而不语。

　　姜茹被他这眼神看得不自在，嘟囔道：“好吧，我承认是有点吧，但是你真的没有崇拜的人吗？那种很厉害得让你一心想着会追逐他的脚步的人。”

　　杨知柏想了想，点点头，“有的。”

　　姜茹在他专注的目光中灵光一现，“该不会是上次我淘到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看着姜茹冥思苦想的样子，杨知柏淡笑着，等着，他猜测姜茹十有八九已经忘记了，但是这样静静地、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心中就充满了蜜糖般的味道。

　　脑子转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到达想要的地方，姜茹放弃，“你来揭示谜底吧。”

　　“不再努力一点吗？”杨知柏笑问道。

　　“不努力了。”明明是忘记了，但姜茹依旧一扬下巴，理直气壮道，“我的努力可是要放在更为有用的地方呢。”

　　杨知柏失笑，“嗯嗯，你说得都很有道理 。”

　　没有敷衍，倒是无端听出了一点宠溺的感觉，姜茹心慌得有些无处安放，伸手在胸口捶了两下，已经很久没有同杨知柏独处，难道是自己的春天到了，看到个眉清目秀之人就心跳得不正常？

　　杨知柏点到即止，话题一转，“我崇拜的人确实是你提到那个人，太子太傅王成明大人。”

　　姜茹的拳头朝掌心一砸，对哦，当时她就想着，和明代的王阳明只有一字之差，只是后面就忘记了。

　　“他的有些主张，我很敬佩。”杨知柏说道，还主动提了王成明的政治主张。

　　大体有些“无为而治”的想法，让民生自由发展，但是又不是全然放纵，以道德劝诫，以法律约束，有一种集诸子百家所长的感觉。

　　姜茹认真听了一耳朵，文绉绉的话听不懂，但是杨知柏一解释就明白了。

　　杨知柏一直在关注着姜茹的神色，担心她觉得时政策论无聊，没想到她竟然听得下去，不只是如此，在一些简单的问题上，还有自己的见解，这就令他十分惊喜了。

　　两人一路闲谈到五塘村的村口，姜茹对大庆王朝目前的概况又稍稍了解了一些，大抵很像是唐朝年间，政治平稳，经济发达，是个好时期，这样姜茹也放心了一点，作为一个普通古代人，日子安稳，生活富足，就已经是所有的期望了。

　　村口聚集着不少人，占了道路，马车进不去，于是，他们就在村口下了车，杨知柏先下，回头拖着姜茹的胳膊把人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