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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吃人的道士 ...

  •   白驹过隙,一眨眼就是三年的时间。时值六月,天气郁蒸,中午太阳渐烈,蝉鸣满树。
      一位年轻的白衣男子懒散地靠着一旁的凉塌,一边扇着小扇子调笑着正捧着本医书的少女:“呀嘞呀嘞,师妹,你真的不想去找师父,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水色忍不住凶道:“那你倒是带我去找啊,明知道我从没涉足过尘世还故意来戏弄我!”她也担心,可是越担心就越得镇定,不然铁定被容雪抓着小辫子死命地捉弄。
      容雪捂嘴妩媚一笑:“死相,居然凶人家——”
      这话本该是由女子说的,然而从容雪的口中出来却多了几分娇媚,换成是一个男子听了都会觉得浑身酥了大半。水色却顿时鸡皮疙瘩,忍不住收起医书:“好了,算我求你了,我们去找师父吧!”
      容雪收起扇子,提着个小包,口中笑着:“我都给你整理好包裹了。”
      水色盯着了那包裹大半天,脸皮涨红,咬牙:“容雪,很好很好!”

      御云出了南淼山,在容雪的坚持下,两人步行数十里,然后才顺着羊肠小道坎坷下行几十余里,沿途渐渐有了人烟,几处村舍出现在远处。黑瓦白墙的村舍,石桥和开满油菜花田地之间的阡陌隐约有人迹。偶尔的,可见渔人划桨,吆唱着叼鱼的鸬鹚……

      他们进入村子,找了人问才得知这村叫做安平村,然而近年来这里并不安平。村子的人或者失踪,或者跟随青山道长修仙去了,基本上只剩得老弱病残孕。
      容雪皱眉道:“这个村子有很浓的妖气。”水色知道容雪向来对妖气极为灵敏,这种判断是绝不会错的。
      容雪和水色转了半圈,容雪判断道:“没有师父的气息,况且这小妖也不敢招惹师父这般上仙,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水色本也是急着找师父,见此情景却坚持留下来:“我想应该可以见到那青山道长,我就可以知道爹爹过得好不好了。再说,我们作为修道之人,难道不该帮帮他们么?”
      容雪抬眼看了她半天才无奈地让步:“随你吧!”他深知,水色平时和和气气的一团,发起狠来可是倔得要命。

      正打转着,村里有人过来请他们,原来是村里的里长听得村里头来了两位修道人,就赶紧请了他们去府上一谈。
      里长是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肥胖,笑起来眼都眯得一条缝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日夜折磨得睡不着的样子。容雪扇面掩脸,厌恶地后退几步,拉开和里长的距离。水色尴尬地陪笑着几声,听着里长诚惶诚恐的叙述。
      原来村子是一年前左右开始出现村民失踪的,不久后也有个叫青山道长的过来招徒,村里人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大多跟着修道去了,这一去又是大半数的人。里长曾经求问过那道长,道长只道是人心不古,上天降下的天罚,若是能半夜到村外十里桥拜天,有缘的话自然会遇见仙人,被收为徒弟。
      容雪冷笑:“到底是一群废物,当成仙是吃饭那么简单么?想来那道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叫人去赴火海。”
      里长的脸皮涨红,发怒:“你、你居然敢如此污蔑神明,你就不怕遭天谴!”
      水色狠命地扯了下容雪的袖子,容雪才忍住怒火转过头去。水色苦笑:“他就是这个臭脾气,那个……里长可否带我们去那些离家修道人的家里看一看。”
      里长怒气稍褪,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水色和容雪稍稍落后上几步,水色悄悄问着:“你怎么了?”
      容雪稍微放下扇子道:“这个里长身上的气味实在是龌鹾至极,灵魂的味道让人作呕!”
      水色吓了一大跳:“什么!你还有这本事?”只晓得容雪对妖魔的气味了如指掌,却不知他连人的灵魂味道都如此善辨,容雪一声不吭地沉着脸。

      绕过几条小路转眼就到了,一座小茅屋出现在水色面前。里长忽然赔笑:“我就不再进去了,在外面等着你们。”
      容雪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捏着鼻子踮着脚进去。屋子破破烂烂的,有点昏暗,鸡鸭的阿堵物遍地,水色不由得担心地看着容雪,他一贯嬉笑着的脸此时面无表情。
      屋里的一张小床上躺着位阿婆,她看得水色和容雪进来,只是眼珠子转了几转,面上没有一丝的波动。
      容雪不开口,水色只好问着:“那个,阿婆,能不能问个事儿?”
      阿婆脸色怪异地看着他们,忽而声音奇怪地大哭,声音宛如唱戏般拉得又长又细:“儿呀,那群人都会跟你去陪你的……”
      容雪站在满地污秽的屋子中间,不知道要站在哪里,只好满脸不高兴地施了个法,整个屋子瞬间亮堂起来,借此,水色清楚地看到阿婆那张吓人的脸,不由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两眼空洞无神,脸上的皱纹宛如沟壑又如虫子爬过的痕迹,一道褐色的刀疤从左边眉角划过右边下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小鬼,一哭更是狰狞不已。
      容雪眉头紧蹙:“原来如此!”水色心中暗道情况看起来不妙!

      出了屋子,容雪一路没有出声。只是吩咐水色千万不要离开他的身边,哪怕是如厕都需得知会一声。
      华灯初上时分,两人都躺在屋顶。
      水色追问:“容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屋子里有很浓的蛇妖气息。”
      “如果是蛇妖的话,那他会是从哪里进来的,不怕被人看见么?”
      “这只蛇妖的修为至少有上千年,怕是已修为人身。而且,那位里长也有问题,村里有那么多受害者,他为什么带我们去见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呢!”
      “里长不会是蛇妖吧?”水色冷了一下,听说妖怪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掩去身上的妖气,比如容雪。
      “哼,不是。”如果是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今天晚上的大月亮了。
      “那……阿婆?”
      “她是被人施了禁术才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
      “什么人?”
      容雪抽出扇子,忽然低笑:“啊呀呀,看你吓成这样子的!”
      水色又气又无奈,一旦容雪摆出这副白痴的笑脸就意味着问话的结束,他不会再往下说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次日,村里又消失了一个人了。水色和容雪站在那户人家门外,听着里头那男子妻女的哭喊声,水色抽着鼻子:“果然是蛇妖。”
      容雪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流露出阴阴的笑意:“今晚就让他魂飞魄散。”这话带着几分狠利,让水色不禁抖了一下。

      中午,村长明显冷淡了许多,而且看起来他有几分明显的不安。容雪面无表情地向他问了十里桥的地址,然后问可否有人愿意陪同前去求道的。一位年轻人请求一起去,水色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稚嫩微黑的脸带着几分坚定和誓死的决心,他叫张桥,是今日消失那人的弟弟。
      容雪眯着眼看了他很久,忽然笑道:“放心,你的仙缘不浅。”就算死了,也至少会成为一个鬼仙的。
      容雪只对水色说了一句“他灵魂的气味很纯”,看得出来他对张桥很满意。

      夜半,十里桥。
      张桥和水色他们早就到了桥边的竹林里,果然不出容雪的意料,这少年的腰上插着把镰刀。看来这少年对十里桥求道一事早有质疑并且戒心十足,他的手还有点发抖,水色温和地搭着他冰凉的手,冲他一笑。少年的脸一红,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按照容雪的计划,少年打前锋,然后容雪和水色隐藏在桥旁的竹林里。水色不答应,但是少年决然地点了头转身就往桥那边走去了。水色气得脸色发青,要是自己去的话还能应付那妖怪一小会儿,可问题是张桥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啊!
      被容雪死死按住,水色动弹不得,两人在木丛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十里桥。张桥在桥上转了几圈,有点紧张地看着桥的另一头,那里是黑得看不透的一片。等得水色的腿脚发麻,以为今晚那妖不会出现,快要昏睡过去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桥的另一头过来,水色差点惊呼出口:“爹爹!”
      那熟悉的音容,那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已经出家修道的爹爹啊!看来爹爹选择修道是正确的,他的腿脚灵活利索了。他的神情温和,扶着髯须笑道:“年轻人,我看你仙缘不浅,可愿意随我修道?” 这话和白天时容雪说的话几乎如出一辙。

      张桥却是脸色苍白,猛然抽出镰刀向他砍去,怒吼:“你这个妖道!”
      水色一下子挣脱了容雪的束缚,大喊:“不——要——”
      容雪瞬间移到张桥身后,一掌拍开他,以扇为武器打飞那老道的蛇头。
      水色脸色发白:“居然、真的是蛇妖……爹爹怎么会是妖呢?”
      那边,容雪的动作非常快,蛇妖还没来得及变身就被容雪的一扇扇得三魂五魄不剩。水色惊愕地看着一片一片墨绿色的鳞片迅速长满爹爹的全身,不多时,一个有一栋茅屋那般巨大的蛇头出现了,身子非常粗长,盘盘圈圈好似加长加粗版的绳索。蛇妖似乎非常害怕容雪,夹着尾巴疯狂地扫着地板上的灰尘,想趁机逃走。水色在远处,不受灰尘影响,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想起爹爹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了,更是愤懑悲伤交加。一声怒吼、一道流光夹带着一阵疾风直扑那蛇妖,蛇妖见来者是个女娃,倒也不以为然,只顾得往地下窜。水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运气全身的力气刺向七寸,蛇妖陡然感到一阵剧痛,仰天嘶吼,身子如同气球般鼓胀,不多时便身爆而亡,一颗金色的内丹滚落出来。漫天的白色茶花花瓣散去,容雪抹平袍袖,冷然一笑。那满地的肉块、撕扯得不成样的内脏、腥臭的热血拖了一地,蔓延到桥沿,滴答滴答地往桥下滴流着。在这堆血肉中,还隐约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分不清哪些是蛇骨哪些是人骨。

      那张桥瘫软在一旁,嘴唇微微发抖,许久才回神,掩脸大哭:“死了,终于死了。”
      水色捡起那蛇妖的内丹,握紧师父赐的流光剑,强行压下内心的急怒,低头说:“我不信爹爹死了,我们还是去妖怪的老巢看看?”
      容雪不作回应,转头问张桥:“你呢?”
      张桥茫然道:“死了,终于死了。这老妖早在一年前就该死了,要是我早点告诉哥哥就不会出事了……”
      水色颤抖着手在他眼前挥着:“张大哥?”
      “我说过他仙缘深厚,自然不会有事,”容雪拥着水色,“他早先兴许有来过,看到有人被蛇妖变成的老道吞吃,又不敢说出去,今天他大哥的死刺激了他。”
      水色挣脱开他的怀抱,后退几步,睁大眼睛瞪着他,容雪叹口气:“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小师妹。”
      “蛇妖虽然除了,但那里长还没处理呢!”容雪俯身亲吻了下水色的眉毛,“乖乖睡一觉,醒来就是天亮了。”水色愕然地看着他,眼前漫天白色的山茶花,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垂下来,最终合上了。

      醒来时,水色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铺上,轱辘声清晰入耳,原来是在马车上。容雪靠在小几上,妩媚万分,白衣松松垮垮的,露出几分健壮的肌肉,他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啊呀呀,真会睡呢,终于醒了!”
      水色沉着脸不理会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低声呜咽。
      容雪抚额,无奈地叹口气,张开手掌,变幻出大片大片的白色茶花,花朵皎洁弥漫着芳香。水色哽咽:“你不要再把我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虽然你的变幻术确实比我那个高明得多。”
      容雪摇摇头:“啊呀呀,岂止是高明得多,本来就是天壤地别,我这个可是实实在在的茶花呢!”
      水色撇过脸去,哼了一声。
      容雪摸摸她的垂髫:“你就不想知道我后来又去了哪里么?”
      水色这才转过头,睁眼看着他。
      他妩媚一笑:“我是去找那里长麻烦的。”
      水色想起先前那个白发老妇,忽然惊呼:“你是说那个里长和蛇妖……勾结?”
      容雪伸出根长指,摇了摇:“啊呀呀,回答错误!那里长家里世代传承着夺寿这一禁术,这法最为神界人界痛恨,轻则一夜之间使人老去,重则迅速死亡。我们白日里见到的那阿婆本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妇,儿子丈夫皆被蛇妖夺去性命,里长恐怕是见她家中无人做主,便对她下手,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水色愤然:“这里长着实可恶得紧,真的是该千刀万剐!可是,他为什么又要找上我们呢?”
      容雪呵呵一笑:“这种人自然会怕天道轮回一事,所以打算让我们当替死鬼去除去那蛇妖。不过,现在的他怕是在地狱十八层欢快地滚着油锅呢!”
      明明很吓人的事情在容雪的口中却变得轻描淡写。末了,他扇着小扇子,摇头笑道:“啊呀呀,许久不来人间走一趟,却不知世风日下,真是有趣有趣呢!”
      水色沉默不语,没有和他拌嘴。
      “那蛇妖果然狡诈,扮作道士骗走无数妄想修仙得道的人,然后……把他们……”水色想起之前蛇妖变作的爹爹,知道大概爹爹已经凶多吉少了。
      “是啊,你没看到,方才蛇妖被打成肉泥的时候,无数魂魄争先恐后从里头挤出来。”容雪漫不经心道,“你也是修道之人,该看开的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了。”
      水色咬牙,气恼他的冷漠无情,居然把别人的痛苦当做笑料,便转过脸去不理睬他。

      马车晃了一下,猛地停了下来。容雪“呀嘞呀嘞”:“啊呀呀,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看来又有好戏了,哦呵呵——”
      帘子被掀开,丛丛密林深处七横八竖地躺着数十来个人,待水色看清楚后忍不住扒住马车狂呕。容雪掩脸皱眉:“又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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