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32、归隐再出山

　　当阿诺和隐刃带回成功攻下魏国的消息时，嬴政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似乎还有一丝隐藏的忧愁。原来之前李信带领军队攻打楚国时，昌平君因为血脉的牵扯，背叛了秦国。旭晨察觉到形势不对，立刻分散兵力，声东击西，保留了秦国部分力量，但他不幸受了点伤。因此，旭晨只能暂时休养，不能参与秦国和楚国的战争。

　　嬴政和旭晨除了君臣之情，还有几分相知之情。所以在处理完政务后，嬴政曾和阿诺一起去看过旭晨。

　　旭晨虽然受伤，人却很有活力。如果不是包扎的伤口和还没来得及撤走的药碗，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受过伤的人。

　　见到嬴政到来，旭晨想要像往常一般行礼，却被嬴政拒绝了，说是有伤在身，暂时不用行礼。

　　闲聊几句后，旭晨知道不能耽误嬴政太多时间，收敛了玩味的神色，严肃的说道：“臣有伤在身，暂时不能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还请王上收回臣的部分权力。”旭晨说这话虽然语气严肃，但没有任何勉强，就像谈论今晚吃什么一样简单。

　　世人梦寐以求的权势，旭晨居然能轻而易举的放弃，实在很难得。

　　嬴政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开口问道：“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之前战争的失败，大可不必。”

　　旭晨认真的答道：“臣感谢王上的厚爱，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王上之前和臣讨论过要进行新的变革，对这个国家的管理制度进行调整。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王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臣没有任何怨言。”

　　嬴政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睛看着旭晨，除了打量还有难得的欣赏。而旭晨也毫不慌张，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地任嬴政打量。

　　过了短短一会儿，二人露出彼此都能知晓的一个眼神，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君臣有时是需要相互成就，才能成就一番伟业。就像二人初见的那次，嬴政心中的格局，丝毫没有因为困难而减少，旭晨心中的抱负，从来没有因为权势而迷失。

　　有时，放弃反而能获得更多，紧握双手反而握不住想要的东西。道理是道理，行动是行动，拿起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放下呢？

　　阿诺第二次见旭晨是因为同尘，同尘和旭晨在战场上有几分交情，听说小侯爷旭晨受伤后，便和阿诺、白冥一同来看望。

　　如果说旭晨之前见到嬴政是有活力，见到同尘就是活泼了。小侯爷在旭晨面前没有丝毫架子，二人一起开玩笑地骂了楚国军队在背后偷袭的行为，跟小孩说话一样嘻嘻哈哈。然后同尘拍了拍胸膛保证说，要是他能参与攻打楚国，他一定给旭晨报仇。旭晨也不推辞，说是等他们回来，一定邀同尘，阿诺和白冥喝酒庆功。

　　对比起来，阿诺和白冥就安静得多了，偶尔会参与旭晨和同尘的讨论，却没有像同尘一样多话。旭晨知道阿诺和白冥的性格，知道二人并不是刻意冷淡，也并不见怪。看着阿诺和白冥，旭晨才明白‘有人即便是安静地坐在一起，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旭晨在心里盘算，看来自己以后得好好为二人准备一份礼物。

　　同尘告别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仿佛还没有聊尽兴，和旭晨还约着改日再过来。阿诺知道同尘和旭晨二人能说会道的本事，没想到两人在一起能聊这么久，这屋里的热闹就未散去过。

　　对于李信在战争中的失败，嬴政虽然有所惩罚，但是并没有对李信失去信任。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应该学会区分错误，有些错误在惩罚后，可以继续信任。

　　而嬴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明白王翦之前对于攻打楚国的提议是正确的。可是王翦已经归隐回国，怎么能邀请他再出山呢？

　　在嬴政的安排下，阿诺、白冥和同尘三人来到了王翦的住处，想要邀请他出山。对于三人的到来，王翦并不吃惊，也没有任何架子，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只是当三人每次提到邀请王翦出山时，都被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就连能说会道的同尘，对于王翦打太极的态度，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有办法，阿诺认真地行了个礼，向王翦直接说明了来意，隐晦地提到了嬴政现在的态度，希望王翦能好好考虑。同尘看王翦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将军，王上已经放软了态度，您又何必再执着呢？”

　　王翦却笑了笑说：“不是老夫固执己见，而是老夫想要的东西只能王上答应。还请各位不要见怪。”说完拱了拱手，表示歉意。

　　王翦的话说得如此直白，三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要王翦出兵楚国，必须要有六十万兵力，而这占了秦国大部分兵力。

　　能做出这个决策的人只有嬴政，谁也无法替代。

　　毕竟，君王所站的角度不一样，光打仗还不行，还得保持国家安稳，防止发生内乱。将军带兵打仗，就好比君王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好刀，用得动，也得收得回。若是伤人伤己，未免有点麻烦。

　　一个将军，光会打仗还不行，还得让君王启用，敢用，善用。

　　当阿诺将王翦的答案带给嬴政时，他的眼中并没有太多意外，望向窗外的眼光，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答应王翦的要求。

　　很久，阿诺才听到嬴政的身影融入黑暗的一句话，‘我可以输，秦国不能输’。那话声音极小，阿诺也无法确认是不是幻觉，否则嬴政怎么会像普通人一样自称我呢？或许，那一刻，嬴政只是以一个人的身份撑起了这个庞大的帝国。

　　当嬴政到来时，王翦依旧没有摆什么架子，热情地迎了上去。嬴政的到来，已经表明了态度，王翦也不推辞，接下了攻打楚国的任务。不过在讨论完事情后，王翦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嬴政能提前给自己一点赏赐，好让自己安心打仗。

　　打仗成功后要赏赐的人不少，但在打仗前就要赏赐的人却很少。这实在不符合王翦沉稳的性格。

　　王翦明白自己带走秦国六十万的兵力，未必能让嬴政放心。便想用讨要赏赐的举动，说明自己在意荣华富贵，有所牵挂，让嬴政能稍微放下防备。

　　嬴政明白王翦举动的用意，答应了王翦的请求。随后，嬴政将王翦的儿子王贲召回咸阳，派人在暗中监视。

　　交付大量的兵力，对于一个圣明的君王来说，除了有分析局势的能力，还得有强大的自信。当然，也不能少了防止谋反的措施。

　　对于君王来说，只当好人是远远不够的，把事情完成才是正确的做法。

　　而芷曦也在此时研制出了一颗在生死关头可救命的药丸，这药丸用了难得的原料，即使是芷曦的医术也只能炼制一颗。

　　嬴政看着桌上的药丸，似乎有着自己的考虑。在往日批阅政务的殿堂内，嬴政问了阿诺一句，这能在战场上多一线生机的药丸，应该给谁？

　　阿诺的回答很简单，谁在攻打楚国的战斗中更重要就给谁。

　　最后，这颗药丸赐给了王翦。

　　在阿诺、隐刃随王翦出征前，旭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挑了一个艳阳天，旭晨特意私下来为三人送行。由于身体的原因，旭晨现在不能喝酒，只能以清水代替。看着三人饮酒自在的样子，旭晨有几分羡慕，开玩笑说道：“等从楚国胜利归来，我们一醉方休。”

　　同尘倒是伶俐地说道：“小侯爷，你可不要话说太早。我们之中有个人可是难得的好酒量，用‘千杯不醉’来形容都不为过。你想一醉方休，可能有点困难。”说完那双鬼机灵的眼睛转了转。

　　旭晨有几分好奇的问道：“同尘，难道你小子是隐藏的千杯不醉？”不过，说完这话，旭晨自己都有一点怀疑，毕竟他见识过同尘喝酒，酒量并不差，但也称不上是千杯不醉。

　　同尘摇了摇头，笑了笑说：“小侯爷，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眼看再卖关子就没意思了，同尘揭晓了答案：“是诺姐姐。”

　　旭晨想过答案可能是白冥，却很少想到是阿诺。因为阿诺在军中很少主动饮酒，即便是饮酒，偶尔也会被白冥阻拦。没想到是真人不露相。

　　旭晨笑了笑，说：“没想到诺姑娘还有这般好酒量。千杯不醉也没关系，府中有的是好酒。等你们归来，我就把压箱底的好酒拿出来。”

　　说完同尘三人和旭晨共同举杯，酒杯碰撞发出轻轻的声音，定下再次相聚饮酒，共同庆祝的承诺。

　　而在出征的路上，王翦又再次向嬴政请求了一次赏赐。同尘忍不住开玩笑说道：“王将军，您最近怎么像个小财迷一样，动不动就要赏赐。也不怕惹王上烦吗？”

　　王翦只是笑了笑，摸了摸胡子说：“老夫也只是个俗人，多要点赏赐不好吗？说不定这仗打完老夫就回家养老了。”

　　大家心知肚明，王翦的举动是想要让嬴政知道他有所牵挂，放心把秦国军队交给他。如果嬴政起疑心，临阵换将领，未必能打赢这场战争。

　　王翦那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同尘有些犹豫，说：“王将军是可用之才，怎么就想起养老了。”

　　王翦带着笑容平和地说道：“功名利禄的追求没有尽头，也只有在尘世间才能享受。如果不在尘世间，还能享受吗？事物不必追求过分圆满。”

　　权势二字，难在能否保持本心。有人因权势而迷失自我，有人坚守本心，不恋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