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15、嫪毐欲谋反

　　成蟜的叛乱就这样在嬴政干净利落的应对措施下，快速解决，不曾给六国太多的可趁之机。秦国的根基未曾动摇，这让隔岸观火的六国不免有些失望，这水稍稍被搅浑又回归清澈。

　　烛火之下，大殿那人的神色依旧如往常那日平淡，批复着秦国的政务。桌上堆积的竹简在慢慢的减少，很快又送来一批。没人知道嬴政内心对于成蟜叛乱真正的态度，或许嬴政自己也没有时间去弄明白。

　　君王有时便是如此，扛起了江山的责任，却极少有时间留给自己的私心。或许，长夜漫漫，政务繁忙，算是嬴政不曾让自己胡思乱想的一种方法吧。

　　世间之事，许多无法预料。很快，嬴政又将迎来一场考验。

　　这日旭晨前来与嬴政闲聊，有些事不方便在朝堂上说，只能私下聊。阿诺其实很佩服旭晨和嬴政相处的方式，君臣有别，自然不能像朋友一般无话不谈。可旭晨却能不失尊崇，而又和嬴政相处自然，少了其他臣子的那份拘束。

　　旭晨杯中的水似乎还有一点，他却一点也不急，嬴政也不催，等着旭晨未说完的话。“王上曾经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旭晨谨慎地说完这话，却未继续开口说下去，小心地拿出了搜查的证据，事关太后赵姬，旭晨也无法开口直言，只能拿出相关记录。

　　嬴政也不见怪，平静地看了一眼，搜查证据‘隐晦’地提到了嫪毐隐隐有结党派的动作，这番举动无异于在老虎嘴边拔毛，便是相国吕不韦也未曾有过这动作。而太后赵姬对于此事未曾反对，还在暗地里支持。

　　嬴政的反应太过平静，旭晨也摸不清眼前君王的想法，只能静观其变，不再多言。嬴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旭晨继续搜集证据。

　　‘结党营私’是君王不能容忍的动作，现在动手，却不能伤筋动骨，连根拔起。当日后嬴政雷厉风行地铲除嫪毐势力时，旭晨才明白嬴政今日的举动，就如猛兽蛰伏一般，等待时机，致命一击。

　　嫪毐在成蟜叛乱中曾有功，自然得论功行赏。赵姬曾特意来过一趟，不经意地提到过嫪毐封侯之事，嬴政对于此事并没有多加反对，却也没有立即点头答应。

　　赵姬已经越难看懂嬴政的想法了，也越难听清嬴政的心声了。不知是不在乎，还是看不懂。母子二人反而有几分疏远地客套。

　　赵姬走后，嬴政居然难得轻轻笑了一声，那笑中有极淡地讥讽，一瞬间打破了大殿的寂静，随后嬴政眼中慢慢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赵姬太心急了。言外之意连阿诺都听出来了，朝堂之事为一己私欲而谋划，触犯了君王的逆鳞，母子二人也渐行渐远。

　　随后，嬴政的政令下达，封嫪毐为‘长信侯’。一时之间，嫪毐的府邸热闹非凡，达官贵人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

　　嫪毐封侯之后，不仅没有收敛之势，反而更加猖狂。

　　这次送来的情报，阿诺都有点无法开口，鼓足勇气后才将‘太后随行，戎人结交’的事实陈述出来。

　　嬴政的反应太过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阿诺却在暗夜中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喻地压抑，就连烛火的温暖都难以触摸。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嫪毐势力庞大，必定会对吕不韦有所影响，此时嬴政和吕不韦又站在了同一阵营。昌平君，也在被嬴政悄悄启用。

　　同时，嫪毐过度膨胀，居然在酒醉后口出狂言，声称自己是秦王的假父。酒醉之言，可当真，也可当假。

　　当嫪毐的酒后之话，传到嬴政的耳朵时。少年天子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等待猎物上钩’的光芒，却暂时没有在明处采取任何大型动作。

　　忍耐，是为了等待黑夜中黎明的到来。

　　隐刃和阿诺也接到了嬴政的命令，前去打探嫪毐的势力。

　　初到嫪毐的封地时，即便是侍奉在嬴政身边的阿诺也有几分震惊。嫪毐的家奴仆从，府邸装饰，门客舍人，已经无法用‘奢华’二字来形容，隐隐超过‘长信侯’的身份要求。

　　这并不是隐刃和阿诺来打探的真实目的，仅仅是‘吃穿用度’的过错，还不够严重。他们真正要查明的是嫪毐是否有私下养兵。

　　即便是有‘私下养兵’的行为，也不会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自然是会找个隐秘之地。

　　隐刃和阿诺悄悄地来，暗中进行搜查，几次搜查没有结果后，白冥改变了策略。

　　偷腥的猫自然会留下痕迹。若是私下养兵，粮草消耗和补给是必不可少的。若能查明粮草运送的痕迹，顺藤摸瓜找到养兵之地就会顺利很多。

　　嫪毐似乎也知道这个道理，并未大规模地运送粮草，而是不引人注意，分批运送过去。

　　有耐心和谋略才能捕捉到狡猾的猎物。

　　隐刃在白冥的部署下，暗中调查嫪毐封地附近的粮草供应商，粮草储藏地，以及粮草运输路线。这项任务要求精细，必须得研究明面上的粮草来源，再合理安排探查计划，否则就会有些浪费人力。如此还不够，还得有耐心，根据每次粮草运送的数量，大致推算出兵力和养兵之地。

　　隐刃对粮草的第一次探查，结果并不如人意，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获。白冥却并不在意，继续研究嫪毐封地的地形和粮食供应商分布，继续派隐刃前去探查。第二次和第三次探查虽能寻到一丝踪迹，可却是嫪毐使的障眼法，隐刃前去探查，也并无收获。

　　当预期和现实有所不符时，人们或许内心会有所动摇，骨子里或许会对自己生出一丝质疑。有人另辟蹊径，调转方向，换一条路走。有人锲而不舍，始终如一，终究寻到事实的真相。以上哪种做法，没有哪一个是绝对的正确，唯有结果和时间才能告诉最后的答案。

　　白冥对于三次的探查结果，却是看起来十分平静。这份平静不是对于世事的淡然，而是对于事情全局的掌控。阿诺曾见过烛光下的白冥，认真而专注，细致而有条理地研究了嫪毐封地的经济发展，地理位置，列出了详细的计划。

　　燃不尽的烛火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切。坚持需要在正确的抉择下，才有意义。否则只会与目标而渐渐远离。白冥的冷静，正是源于在寂静的黑夜，提取的有效信息和制定的可行计划。

　　当一个人专注于事业中，往往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那是任外界飘摇，心有磐石的毅力。当一个人正确地专注于事业中，那份独特的魅力才是最吸引人的，那是智慧与毅力的结晶，即使是在暗夜中也无法掩盖那光芒，即使是岁月流逝也无法令人忘怀。

　　暗夜中终于迎来了一丝光芒，哪怕只有极小的一点，也足以掀开等待已久的事实。隐刃的探查迎来了眉目，白冥在地形图上标注的嫪毐养兵之地，竟有几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的势头。

　　对于这个结果，隐刃终于稍稍轻缓了一口气。同尘那张娃娃脸上也带上了往日轻快的笑容。“诺姐姐，你没发现这段时间我都瘦了吗？等忙完这阵，我要好好补回来。”同尘拽着阿诺的袖子撒娇道，一双鬼机灵的眼睛不停地转着。

　　还不待阿诺开口问同尘想要什么，白冥刚好过来，同尘一见白冥立刻收敛了‘撒娇’行为，乖乖地站好。见白冥盯着自己，同尘立刻改口说道：“一点都不辛苦，这是隐刃的职责。”

　　同尘这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阿诺觉得有几分有趣，眸中染上了淡淡的笑意。白冥早就知道同尘这家伙的性格，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阿诺，同尘，白冥三人顺着隐刃摸查到的线索，趁着夜色悄悄前往嫪毐的养兵之地时。兵器的碰撞声，战车火力武器无声地注视，士兵的巡逻，隐隐有一股肃杀之气，竟连蝉鸣也听不到。

　　情报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嫪毐各方分散的兵力若是联合起来，足以给秦国造成一场动乱。事态严峻，就连同尘的那张娃娃脸都不免有几分凝重之色，倒是和这如墨的暗夜有几分相衬。

　　隐刃和阿诺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嬴政最近收到情报，嫪毐与朝堂势力有所勾结，让隐刃和阿诺查出勾结之人。

　　嫪毐和朝堂的势力会面小心谨慎，既没有直接碰面，也没有用信鸽等传递消息。而是用各自的心腹，以特殊的文字传递。若是心腹未按时返回，双方会采取其它措施。文字泄露也无关紧要，若是没有特殊的方法，也无法得知其含义，只是一些普通文字。

　　当一条路走不通时，为何不尝试换另一条路呢？完成目标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若一个人怀揣着重要的东西，即使表现得再轻松，内心也不可能和往常一样。或许在路上稍有触碰，便会下意识地护住重要的东西，即便撞到自己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

　　白冥和阿诺的气质太过出挑，并不适合这项‘伪装’的任务。同尘却是天生的伪装家，‘不经意’地在道路上等待对方，拿着刚买的零食，不小心剐蹭到对方身上，一张娃娃脸可怜兮兮地道歉。

　　碰到这种情况，一般人多会停下来看看这个幼童如何。若心中有‘急事’，对方即便有所伪装，同尘再三纠缠，对方也不免露出马脚。

　　双方‘刻意’而又不小心，写有内容的竹简刚好掉落，气氛瞬间有些凝固。同尘立刻收敛了死缠烂打的样子，眼眶中似乎有泪珠流出，无比委屈地道歉，不再纠缠。

　　就在竹简掉落的那一瞬间，阿诺看清了上面的内容，迅速用唇语传递给白冥。白冥的记忆力惊人，快速地记住了所写的内容。

　　同样的招数用一次便是‘偶然’，如果多次自然会引起对方警觉。即使是这一次‘偶然’，心怀鬼胎之人也难免草木皆兵，再配合嬴政在朝堂一些‘含沙射影’的动作，若沉不住气，自然会自乱阵脚。何况还有小侯爷旭晨，对于朝堂各方势力的变化无比熟悉。

　　在这场试探中，嫪毐背后的势力已经隐隐浮出水面。知道内情的旭晨，阿诺，白冥看似和平常一般，内心却是有前所未有的凝重，秦朝王室上空似乎盘旋着驱不散的乌云，风雨欲来。

　　嬴政看着之前阿诺三人获取的内容，只是普通文字。上面的文字嬴政已经看了数十遍，终于从里面看出了一些的不一样。

　　人都是有底线的。即便是再软弱之人被踩住了底线，也会激发出内心的血性，退无可退，自然会奋起反抗。

　　嬴政并不是性格软弱之人，隐忍是为了更好地击败敌人。当读懂那些文字时，面对嫪毐的‘谋逆之心’，嬴政也没有失去冷静，现在还不是一击制敌的最好时机。

　　嫪毐计划的实施，脱离不了一个人的帮助，正是嬴政的母后——赵姬。幽暗的烛火中，少年天子平静的眼中隐隐含有一丝考验的意味，随后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地望向无边的黑夜。

　　最后结果如何，赵姬将在权势与亲情中如何抉择，只能由时间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