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16、冠礼夺主权

　　当嫪毐的势力逐渐失控时，相国吕不韦逐渐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却无力改变。吕不韦想要的是为秦国开疆拓土，而非像蛀虫一般引起秦国的动乱。这位商人出身的相国，并非局限于自身利益。

　　这也将是吕不韦做的最失败的一个决策。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错，便有可能踏入万丈深渊中。

　　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后悔药，没有人能改变昨天。

　　就在秦朝的暗流涌动中，嬴政也将迎来他的加冠礼。这既是嬴政从少年走向成年的标志，更是嬴政收归秦国决策权的时机。若能收归成功，从此，再无人能掣肘这位君王的决策。

　　阿诺看着处理完政务的嬴政，平静地站在窗边，眼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不开口说话，双目注视着夜空。或许是今日的烛火太暗，嬴政太过于安静，他的身影似乎都要与这夜色交融在一起。大殿还是一如既往地寂静。

　　在举行加冠礼之前，嬴政曾特意去见过两个人，相国吕不韦和太后赵姬。

　　吕不韦，曾是嬴政的授课之师，悉心授课，传授毕生所学；也是秦国的相国，在秦国的朝堂之事中，劳心劳神。

　　如今，嬴政即将从吕不韦的手中接回属于君王的权力。看着眼前的这位君王，吕不韦感慨颇多。嬴政已经从当初归国的王储，成长为一个能肩负起秦国江山的君王。长江后浪推前浪，历史也在逐渐迎来新的篇章。

　　明亮的烛火之下，二人的棋局博弈已经结束。这一局棋，不需要吕不韦以臣子的身份有任何谦让，嬴政凭借自己的实力足以制胜。嬴政在棋盘上的布局，杀伐果断，一击必杀，吕不韦竟不察觉，一时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桌上的棋局，吕不韦只能拱了拱手，诚心地说道：“王上在棋局的实力又进步了，老臣甘拜下风。王上能有今日的成长，老臣真心地为王上感到高兴。或许再过不久，老臣都要卸任了。”

　　权势二字，对于拥有过的人，有时放弃比死亡还要难受。唯有大智大勇者，才能身在局中，而看清局势，不为外物所束缚。

　　吕不韦是否真的愿意放权，谁也无法预料。至少现在吕不韦找不出任何理由，阻拦嬴政接过王冠的权力。

　　秦国现在的形势，还不能脱离吕不韦。从大局考虑，嬴政自然也会谦虚地挽留吕不韦。做事，有时不能太急，一步一步来，迈稳步子，打好基础。

　　嬴政同时还以君王的身份，郑重地拜托吕不韦一项任务。君王的诚意相待，秦国的局势稳定，吕不韦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拒绝。

　　聪明人有时说话，不需要将话完全摊开，点到即止即可。

　　嬴政踏着宁静的月光前来，踩着柔和的月光而去，未曾打破这一室的寂静，仿佛只是一个过客。

　　灯下看美人，自然有几分不一样的韵味。朦朦胧胧的烛火似乎看不清那人的身影，那双美人眸的光彩也难辨真假，真真假假，反而有几分神秘的感觉。

　　赵姬和嬴政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相处在一室之内了，桌上的茶水不时飘出淡淡的清香，轻抿一口，足以让那份甘甜在心间流淌。

　　赵姬看着眼前的嬴政，此刻的嬴政不仅是她的儿子，更是秦国的君王。当初的少年，已经成长，渐渐能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嬴政也将从她的手中接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或许是今日的烛火太过于柔和，嬴政也是难得的平静。赵姬一时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她的儿子还是秦国的君王。

　　母子二人许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了，聊的都是往日琐事，却不会无聊，倒有几分母子二人在赵国的情分。聊天这事，全看个人心境如何。若心上有那人的位置，无论多忙，自然会愿意抽时间闲聊。若心上无那人的位置，再闲也会有借口推脱，勉强去了也只是敷衍了事，不如不见。

　　窗外的蝉鸣声，反而不吵闹，听在耳朵里竟是有几分趣味。心情愉悦，则看事物的角度也不同。不知不觉，母子二人居然聊到了半夜。

　　竟是一个难得平静的夜晚，让人不愿去打扰。

　　赵姬看着月光下嬴政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似乎有一丝动摇，又有一丝质疑。微风拂面，那双美人眸再睁开时，却再也看不清眼中的想法。

　　嫪毐及其反叛势力也知道嬴政会对吕不韦委以重任，自然也会对吕不韦多加提防。

　　博弈中，不要把底牌全部掀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能让对方摸不清局势。嬴政也在暗处悄悄布下一颗棋子。

　　随着嬴政加冠礼的到来，秦国的局势也逐渐开始变化。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有人想要掀起一阵阵波浪，打破这份平静。这份平静能否被打破，也只能等时间告诉答案。

　　举行加冠礼的前一夜，夜色依旧如往常一般，偶尔可见头顶的星光，瞬间又消失不见。嬴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就像局势外的人一样淡定。

　　嬴政在烛火下的身影，依旧如往常一般处理政务，不见任何拖沓，似乎也没有丝毫要睡觉的意思。

　　今夜或许是个不眠之夜。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是无声地考验人心，有人一朝得势，翻身做主，有人一夜沦为阶下囚，跌入谷底。谁也无法提前预知答案。

　　嫪毐发动叛乱的关键在于赵姬，没有赵姬的允许，嫪毐无法调动可靠的军队，胜算自然会小很多。在母子亲情和私人欲望中，赵姬又将会做怎样的抉择？赵姬此时是将嬴政视为儿子，君王，或者是敌人？

　　嬴政已经停止了处理政务，静静地看着桌上未下完的棋局，只差最后一步，棋局的胜负将要揭晓。最后的棋子却一直都未落下。

　　当利益足够大时，是足以唤起内心的贪恋。只不过有人能克制，知可为而不可为。有人却甘愿尝试极大的风险，哪怕犹如在‘刀口舔血’，也未曾磨灭过‘斗志’。

　　嫪毐自封侯以后，权势在握，在太后赵姬的帮助下，已经不能和往日的自己相比。有人在权势中保持清醒，有人在权势中沉沦。嫪毐显然是后者，竟生出几分不该有的贪恋，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胃口足够大，是否有能力吃下果实呢？就算勉强吃下，有能力消化吗？

　　嫪毐的叛乱也是有所预谋，收买宫内重臣，外部出兵，内外夹击。在太后赵姬的允许下，调动军队。

　　嬴政将在自己的加冠礼迎来一次权力的考验。尽管事前已经做过种种猜想，当赵姬真正做出决策时，嫪毐开始叛乱，收到消息的嬴政还是停顿了一瞬间，却又转瞬即逝。今日的近侍不是阿诺，根本难以发现嬴政有过短暂的停顿。

　　嬴政那盘未下完的棋局，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胜负已定。此刻从棋局上抬眼的嬴政，杀伐果断，再无一丝犹豫。

　　当太阳如往常一般从大地升起，注视着人间时，嫪毐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胜利，这或许也是他能见到的最后曙光。

　　兵刃相接，火光接天，厮杀不断，这场搏斗已经持续了半夜，却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嬴政不止启用了吕不韦，还启用了暗线昌平君，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象到的。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制敌。

　　当嫪毐将防备大部分用于对付吕不韦时，昌平君低调地从暗处攻破了嫪毐的军队。嫪毐的私兵又怎么能和秦国正规军的战斗力相比，更何况还有吕不韦在明处分散火力。同时，嫪毐自以为收买的宫内重臣，却也没瞒过熟悉秦国朝堂势力的旭晨。嫪毐自以为是的高明计划，却早已被嬴政知晓。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嫪毐，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背脊升起。今日之举，不能容许失败，否则等待他的便是无尽黑暗。这一刻，嫪毐突然明白了，嬴政远离宫室之内，临行前看他那一眼的含义。那一眼说不上冷酷，也说不上厌恶，只有看不到底的平静，却又有掌握全局的自信。那一眼仿佛已经看到了嫪毐的结局。

　　当一个个的噩耗传来，嫪毐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看着远处厮杀的身影，地上流淌的血液，嫪毐突然预料到自己的下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阵之际，结果未定，嫪毐居然率先逃离，想要摆脱这生死战场。亲眼见证死亡的恐惧已经战胜嫪毐所有的理智，他清楚地明白只要自己落到嬴政手里，结局会比死亡更难受，这世上多得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嫪毐率领的反叛军本就军心不齐，如今嫪毐居然临阵脱逃，更是动摇了最后一根主心骨。毕竟，如果连统领都放弃了抗争，那反叛军的争斗还有多大的意义呢？当嫪毐逃脱的消息传来，甚至不需要多加劝说，反叛军已经纷纷放下了武器。反叛军也只是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而来，本就没有凝聚太多强硬的意志，只需要从外面轻轻一敲，便会破碎开来。或许不用敲打，反叛军也会分崩离析，毕竟反叛军的团结也只是用物质收买人心，胡乱搭起来的，遇难则散。

　　当嫪毐逃脱的消息传到赵姬耳中时，她的眼中有几分不可置信。久久的沉寂以后，竟放声大笑起来，美人眸中带有隐隐的泪光，我见犹怜，却无人欣赏这份美。就像在赵国一样，赵姬再次被抛弃，过往的心酸再次袭来，赵姬忍不住低声哭起来，那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下巴没入美人的脖颈中，沾湿了衣襟。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竟生出几分凄凉。

　　流再多的眼泪，也不能改变过去的事实，错了便是错了。

　　嫪毐抛弃一切，争分夺秒，想要逃离这片土地。戴上王冠的美梦已经破碎，这片土地不再吸引人，反而时刻暗藏杀机，一瞬间都不能停留。

　　一阵喧嚣而过，又归于平静。嫪毐的心却始终悬着，背脊上冷汗不止，张口想要说话，太过于紧张却始终不能开口。

　　嬴政会这么轻易地放嫪毐离开吗？这个想法就如头悬利剑一般，盘踞在嫪毐心头，提在嗓子眼的心从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