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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二章 决断 ...


  •   凌苍苍既然从钟霖口中套了话出来,又算是劝得动她不再做伪证害人害己,按照计划,接下来她们二人就该设法逃出去了。

      到了晚上,有人来给他们送食盒,她向那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出去安排。

      凌苍苍又转头跟钟霖商议计策:“你假装中毒,等那些人进来,我们再伺机冲出去。”

      钟霖会意,突然大叫一声:“菜里有毒!”

      凌苍苍把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摔到地上,突然开始扯着喉咙叫:“钟霖!钟霖!不好了,快来人啊,钟大小姐被药翻了!”

      钟霖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闻言狠狠瞪她一眼:“药翻?我是耗子吗?”

      凌苍苍不理她,继续大喊:“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果然很快就来了人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凌苍苍推着躺在地上的钟霖,声音里加着哭腔,演得十分逼真:“我……我也不知道,她吃了菜,就昏过去了……”

      来人有些将信将疑:“是吗?”

      凌苍苍把声音转为悲愤:“你们要我们死就明说,干吗在菜里下毒!反正我们也跑不了!”

      那人道:“你们等等。”

      他很快取出钥匙打开铁门,匆匆走了进来。

      凌苍苍等他走近,突然发难,一击拍向他颈侧,那弟子和她配合默契,顺势就倒了下去。

      钟霖也从地上跃起,摸了那弟子身上的钥匙就往外跑。

      既然只是做戏,那她们逃跑的过程自然出奇顺利,好在钟霖江湖经验并不多,倒也没有怀疑。

      他们跑到地道的尽头,在那里发现了一间房间,不但有两套凤来阁弟子的服饰,连凌苍苍的长刀和杨柳风也在这些东西中放着。

      凌苍苍一面腹诽这做得也太过明显,一面赶紧喊钟霖一人捡了一套弟子服饰穿上用钥匙打开地道上面的铁门,从地下爬了上去。

      这地道出口就在一个荷塘之旁,荷塘的对岸,则是间水榭,那也正是萧焕的书房。

      凌苍苍朝那里看了眼,带着钟霖向外走去。

      因为这场逃跑也就只是做个戏给钟霖看,她本以为接下来会像开始一样顺利,没想到这时迎面就过来了一个凤来阁弟子,看了她们一眼后,笑了笑转身离去。

      凌苍苍和钟霖面面相觑,接着就听到四周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示警铃声。

      凌苍苍一惊,和钟霖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夺路狂奔。

      她俩慌不择路,一闪神的工夫,竟然又绕回了水榭之外。

      先前那个在马车上的白衣女子从里面出来,眼神一凛,厉声下令:“给我把她们两个截下来!”

      匆忙从四周赶来的弟子得令,纷纷抽出兵刃冲了上来,凌苍苍心道这戏做得也太真了些,竟然还得打一架,也抽出了长刀。

      眼看刀剑就要攻到眼前,她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刀光,是慕颜跃至战圈之中,挡在她和钟霖前面。

      那白衣女子眯了眼,话声冷冷:“慕堂主,你要帮着这两个贼人?”

      慕颜手中短刀抬起,没了一惯懒洋洋的姿态,话声冷了起来:“都让开,不然不要怪我不讲情分!”

      慕颜毕竟是凤来阁的堂主,那些弟子看到他挡在身前,都犹豫了片刻,趁这工夫,慕颜回身去拉钟霖的手:“跟着我出去。”

      钟霖愣了一下,猛地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慕颜没想到她会挣开自己,也是一愣。

      凌苍苍心道,这大小姐,这会儿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忙拉住她的手,向慕颜点了点头:“快走。”

      慕颜点头,横刀在前开路,凌苍苍拉着钟霖断后,那些弟子没有得到追击的命令,也并不十分阻拦。

      他们将要出了院门时,凌苍苍回头看了一下,穿过水榭外的荷塘,正好能看到白衣女子身侧已经站了一个青衣人。那人抬头远远望向她,又对她弯了下唇。

      凌苍苍心道她费劲来这么一遭,也不过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罢了罢了。

      慕颜带着她们很快就到了外墙,他们三人越墙而出,凌苍苍和钟霖稳稳站好,慕颜脚下却踉跄了一下。

      凌苍苍忙故意大声道:“你昨天才受了重伤,就别逞强了。”

      她说完,从余光里瞥到钟霖的身子颤了颤,咬着嘴唇侧过脸去。

      慕颜还没再开口,他们身侧就闪过来一道光亮。

      随着一缕极细的银线迸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慕堂主,私自带走阁主地牢里的人,似乎不大好吧?”

      慕颜想也不想一刀劈出,刀光闪过,叮的一声,那根银线疾速缩回,慕颜退了一步,侧头看着手中短刀上的划痕,声音有些冷:“聂堂主。”

      来的这人一身白衣,容貌姣好一如女子,那削薄的唇和狭长凤眼中,却带着莫名的阴寒,他身后站着一排手持弩箭的凤来阁弟子。

      凌苍苍倒是认得这人,这是华弦门少门主聂寒容,是现今华弦门第一高手,他们这一门的门人所用的武器都是极细极韧的钢丝,极细却也极利,杀人于无形之中。

      聂寒容因其武功诡异、相貌姣好,在江湖中名气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不明不白丧生在他这一手银华弦下,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到凤来阁做了一名堂主。

      他此刻手指轻转,收回刚刚发出的那根银线,另一只手拢在袖子里,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无,微眯的眼睛里竟泛着浅浅冰蓝:“慕堂主,带上这两名女子跟我回去。”

      慕颜不说话,身形一动,手里的短刀挥出,直取聂堂主颈间。

      聂堂主袖子里蓦地射出条条银光,宛若一朵重瓣的银菊粲然绽放,他双臂张开,手指间的银线纷纷射向慕颜。

      慕颜手中的刀光清冷如水铺洒开来,倏忽间已攻到聂寒容身前。

      聂寒容轻身避让,手指微动,银线根根交错,咝咝作响,纷乱如光丝般的银线迅捷回卷,纠缠不休。

      慕颜重伤未愈,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短刀疾回,刀刃咝声切割在银丝上,那些银线却只被阻隔了一瞬,哧一声,削金断玉的快刀寸寸断裂,慕颜翻身后退,躲过了交叠而来的银线。

      几片沾血的布料飘落下来,慕颜手臂上已经多了道伤口。

      聂寒容却并未手下容情,反而冷笑一声,手腕轻翻,却又是几道银丝急射而来。

      凌苍苍见他下手如此之狠,不及细想,长刀出鞘,自侧方截住那银丝。

      她劲力不足,出手的角度却取巧,刀头翻转,恰将那银丝裹在刀身之上,倒也阻住了攻势。

      聂寒容却又冷笑了声:“投机取巧。”

      他不过收势一拉,那长刀也像慕颜的刀一样存存断裂开来。

      凌苍苍摸到腰间的杨柳风,在这霎时间也想了许多,她和钟霖是萧焕故意放了出来的,但聂寒容手不容情,是否就是凤来阁的内奸。

      若是他们实在敌不过聂寒容,难道就要干脆逃回凤来阁,寻到萧焕,叫他庇护?

      在这极短的瞬间,她手中绿光流泻,已将杨柳风拔了出来。

      杨柳风是软剑,剑身同样柔韧异常,光华流转间,她已将剑光突入了银丝之中。

      银丝既刚且柔,杨柳风同样既刚且柔,她几招用出,又将几根银丝缠在了剑身之上。

      方才试了那一下,她已看出聂寒容的银丝虽来得极快,但他一手五根手指,却只能控五根银丝,也就是说,双手不过十根银丝。

      只要将几根银丝缠住,他那密不透风的银丝阵也就出现了空隙。

      慕颜武功远在她之上,哪里用她提醒,此刻见到时机,早上前一掌攻向聂寒容。

      聂寒容被他们联合逼退数步,口中冷笑,银丝中劲力更盛,凌苍苍只觉手上的长剑上力道陡增,几乎叫她握不住剑柄。

      她咬牙握紧剑柄,不进反退,将手中的软剑拉到极致,对着钟霖和慕颜道:“快逃!”

      这聂寒容被他们逼着退到了巷口,左手银丝又叫她的杨柳风缠住了数道,身侧也正出现一道空隙。

      慕颜也不犹豫,揽住钟霖疾冲出去,他二人衣衫翻飞,没入门外大街的人流中,飞快消失无踪。

      凌苍苍手中的杨柳风也已拉至变形,就在此刻锵然断裂,直断成了数块碎铁,掉落在地。

      聂寒容手中的银丝再无束缚,冲着她直射而来,她几乎要闭上眼睛,却又咬了牙直视,那毒舌信子般的银丝在触到她之前,就向着四周散射而去。

      聂寒容抬手将银丝收回袖中,冷笑道:“凌姑娘,事情办得不错,接下来就交给慕堂主了。”

      凌苍苍这才松了口气,她觉察到聂寒容且战且退,仿佛有意让出那道空隙,也就明白他只怕也是做戏。

      只是这场戏演得也太逼真,不仅叫她没了长刀,还折了杨柳风。

      也就在这时,羽矢破空的声音尖厉传来,一支羽箭擦过聂寒容的脸颊,带着闷响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箭尾犹自轻轻颤动。

      马蹄声响,巷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队手持兵刃、甲胄齐整的骑兵。

      为首那人却并不穿铠甲,一身胜雪的白衣,修长白皙的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强弓,更衬得肌肤如玉。

      他用手指轻轻挑动落在肩上的发带,笑得清雅:“这里怎么喧哗起来,是有人闹事?”

      凌苍苍一愣:“萧千清?”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萧千清,他如今是辅政亲王,本应在京城,怎么到了金陵?

      萧千清望了一眼聂寒容,突然道:“孤今日刚到金陵,听闻钟家血案大火满城风雨,就召见了金陵知府。怎么那知府却说,叫孤王来凤来阁寻你们白阁主。怎么,你们白阁主是好大的架子,孤王亲临,他都不来接驾?”

      他说了这许多废话,聂寒容倒是只望了他一眼,理他也不理地转身就走。

      望着他背影,萧千清还哼了一声:“大哥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倒是跟个花瓶架子似的讨人厌得很。”

      凌苍苍听他语气,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半年来,他一直知道萧焕就在凤来阁,说不准他还已来看过萧焕了一次或者数次。

      她顿时就望着他道:“萧千清,你在信中为何不告诉我萧大哥就在这里。”

      萧千清倒是理直气壮:“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那倒也是,凌苍苍在外奔波通信不便,又不想在信中泄露机密,当然也没问过他。

      萧千清既然来了,他自然也就和凌苍苍一起回到了水榭中。

      这位辅政亲王显然绝不是第一次来,坐下后就使唤丫鬟去泡他喜欢的凤凰单枞,还冲着他大哥撒气:“皇伯父叫我来协助你查漕运,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还没查得清楚,反倒是钟家遭了灭门之祸。”

      萧焕手边放着杯热气腾腾的药茶,看着卷宗摇了下头:“钟鼎沣的丝绸货运同十二连环坞牵涉甚多,我早劝过他与虎谋皮小心反噬其身,却没料到……十二连环坞下手如此之狠,连老幼妇孺都不曾放过。”

      他说的这个钟鼎沣自然就是钟家的当家,也是钟霖的父亲。

      他说完就咳了几声,抬手按住胸口,去拿桌上的药茶。凌苍苍做了他许久的奉茶宫女,自然而然地,就过去把茶送到了他手上。

      萧千清在旁看着,显然觉得十分不顺眼,轻哼了声去跟凌苍苍道:“还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他在这里?告诉了你,你不就又巴巴地赶过来伺候他,当他的小丫鬟。”

      凌苍苍倒是又问他:“萧大哥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回宫里?”

      萧千清道:“你怎么不去问他自己,你不敢问他,倒是来敢问我!”

      他在那边抱怨,也还是解释道:“他身上的寒毒解起来太费劲,得留在江湖上想法子,伯母不让他回宫。”

      他说着又轻哼了声:“更何况,宫里有伯父替他干活,还有个我来回替他们跑腿,这若是我,我也不回那憋屈的宫里头。”

      他说着,萧焕倒是已经放下卷宗,对萧千清道:“告诉父皇,那个两淮盐运使不能杀,叫他忍住些,不要把我能用的人都杀光。”

      萧千清翻了个白眼,去看凌苍苍:“你瞧,他不但不用回宫,他还得使唤我和伯父。”

      萧焕却不再理他,又对凌苍苍道:“你的剑断了,要不要我寻个铸剑师,替你重铸一把?”

      断掉的杨柳风自然还是被他们捡了回来,此刻就放在一旁的桌上,断成了好几截的废铁,除了重铸也没有办法可以恢复。

      凌苍苍摇了摇头:“不,我不喜欢这把剑,既然断了……那就叫它断了去吧。”

      萧焕顿了一顿:“这把剑,先前是母亲的,应是她把剑交给利先生,又让利先生给了你。”

      凌苍苍早猜过这把杨柳风来得奇怪,她之前并不爱练剑,只爱骑射,兵刃也更喜欢长枪长刀,师父却突然给了她一把剑,也没有教给她软剑的剑法和剑谱。

      她后来甚至想过,也许这把杨柳风交在她手中,唯一的作用,也只是刺入萧焕的胸膛。

      她想着就又摇了下头,轻声道:“萧大哥,这把杨柳风上的铭文是‘所恨年年赠离别’,我把它放在腰上,总觉得也许它就是捆住我们的宿命……我想把这宿命斩断。”

      她又半蹲下来,把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仰起头看他:“能有什么事,是别人期望我去做,我就非要做的呢?我曾犯过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可我如今想明白了,我只想为自己活。”

      她仍是极为认真看着他,好像怕再也没有机会离他这样近:“是我自己从心底里,想要你,想要同你在一起,所以无论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哪怕再多艰险,也绝不后退。”

      他们说话的时候,萧千清已经悄无声息地出去了,这时水榭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焕望着她微微笑了,良久才叹息了声:“随你。”

      既然凤来阁被怀疑主使了钟家血案,江湖事江湖毕,凤来阁的白阁主,第二日就武林豪杰到场。

      虽说时间仓促,但金陵周边的武林名宿、城中的江湖侠士,也都来了不少。

      凤来阁在前庭里设下了茶水桌椅招待,午间本起了些阴霾,此刻一阵清风吹过,乌云散去,庭院里渐渐明亮起来,凤来阁主才姗姗来迟。

      现今凤来阁的白阁主,这两三个月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名讳还有许多人并不耳熟,乃是上迟下帆,迟迟钟鼓初长夜,孤帆一片日边来。

      那自厅堂花木后走出的年轻人,一身青衫,长发半挽,仿佛只是个儒雅文士,却又仅是用一双黑眸向人群中扫了一扫,就叫熙攘的偌大前庭鸦雀无声。

      他微微扬起了唇角,似是在笑,轻声道:“今日邀诸位武林同道前来,是为了处置我凤来阁中的一个败类。”

      他的话声并不大,却偏偏叫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字字听得清楚:“厉惜言,你勾结十二连环坞犯下滔天血案,若你还想死得爽快些,我劝你还是主动把罪行招了。”

      他点出的那个人,正是凤来阁轸水堂堂主厉惜言,此时就正站在他左手侧的那排人中。

      厉惜言虽已知今日不能善了,但却仍没想到他开口就已直指自己,神色变幻一阵,突然袖中长鞭挥出,直向白阁主而去。

      没人能看得清白阁主袖间清辉如何泄出,只看到那青影闪过,厉惜言手中竹节钢鞭已寸寸断裂,连带那握着钢鞭的手指和半个手掌,也横飞而出。

      一串鲜血泼墨般洒在地上,厉惜言捂着手臂凄厉大吼。

      那青衫儒雅的年轻阁主,却只甩了下手中短剑,将剑刃上那几滴血迹,犹如甩去几滴露珠般甩掉,淡淡开了口:“你若不招,有得是手段等着你。”

      厉惜言最终也还是识趣招认了,因他知晓自己今日绝无幸免,也因凤来阁星日堂堂主慕颜,也在这时带来了此案唯一的人证:尚且活着的钟家大小姐钟霖。

      凌苍苍和戴了幕篱的萧千清,在台下坐着看萧焕如何处置厉惜言和他手下那些杀手。

      凌苍苍瞧着萧焕出手,就对身旁的萧千清道:“我看你大哥出手好像狠了许多,先前我们在江湖上行走,他很少一出手就是杀招。”

      萧千清听着就又冷哼:“那你是见他出手太少,他心情越不好,身子越差时,出手越狠。”

      凌苍苍道:“听起来你见他出手不少……也不知道你和大哥动起手来,你能赢吗?”

      她本以为按着萧千清心高气傲的性子,必定会阴阳怪气几句,谁知道他异常干脆,冷冷地道:“我不敢。”

      不是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而是他,压根不敢动手。

      眼看凌苍苍望着他的目光十分一言难尽,他还努力给自己找场子:“你瞧他身子差成那样,我跟他动手,他有个好歹,岂不是都要赖在我头上。”

      也幸好他带了幕篱,遮住了脸,要不然那脸颊飞红,早就叫他无处遮掩。

      这半日很快过去,萧焕虽做了江湖领袖,却依然把厉惜言和他手下杀手,都废了武功捆送去金陵府衙,让朝廷来判他们死罪。

      前庭内人群散去,萧千清不在凤来阁留宿,回了他自己在金陵城中的别院。

      凌苍苍又跟着萧焕回到了那间水榭,如今她知道了,这地方叫一水院,是萧焕在凤来阁的居所。

      见她进了门,就又熟门熟路地去给他端药茶过来,萧焕就笑了笑:“你倒也不用总做这些。”

      凌苍苍走到他面前,又握着他的手半蹲下,仰头看着他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他这次总算没再让她走,笑了一笑,微垂了眼眸道:“苍苍,也许我不值得你在我身上放这许多心力……江湖广大,这半年来你四处行走,不也过得很好。”

      她努力地帮他探案,还又说了许多好话给他听,他好像却仍是,对着她有层隐隐疏离和拒绝。

      凌苍苍想着就站起身叹了口气:“那好吧。”

      但她却并未走,而是道:“萧大哥,我可以在你这里借宿几日吗?我银子花光了……昨夜在城中乱逛撞到慕颜,就是没钱住客栈。”

      她这理由倒是叫人无法拒绝,萧焕笑了道:“自然可以,我来让弟子安排你的住处。”

      凌苍苍摇头:“那倒用不着如此麻烦,我和白阁主宿在一起就行了。”

      这次再见,她也不知是从哪里又来了气势,这么说着,更是抬手就按在他椅子的扶手上,俯身贴到他面前,直到近至两人的鼻息都纠缠到一起。

      她轻声开了口:“白阁主怕是忘了,我不曾休夫,你也未休妻,我们是在大典上行过礼的夫妻,我对你做什么,也都不能算是过分。”

      萧焕垂下眼眸,隔了片刻笑了笑,抬起眼看她:“苍苍,你想对我做什么?”

      苍苍又磨了磨后槽牙,这才退开轻哼了声:“看你身子不好,我不勉强你。”

      她到底还是被安排进了一水院里的一间侧房内,距离阁主的书房和卧房都近,推开窗子还能两两相望。

      只是阁主房中门窗紧闭,丝毫也没有推窗和她相见的意思,她就只能叹了口气,自己去睡下了。

      时值正午,阳光灿烂,玄武湖边的空地上,更是人头攒动。

      这是一块新被凤来阁买下的风水宝地,依山傍水,寸土寸金。

      这会儿,这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尘土飞扬,摩肩接踵。

      凌苍苍挤在人群之中,她左边那条大汉,一直在吭吭哧哧地吐痰,浓痰啪一声掉在土里,他伸出脚去用鞋底来回擦。

      她前边那个光头的游方僧,正在啃一只猪蹄,吧嗒吧嗒,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她身后那个浓妆艳抹,腰别两根峨眉钢刺的侠女身上好像有狐臭,随着她不耐烦地扭动腰肢,恶臭一股股传来。

      他们正前方那个临时搭建的凉棚下,一个人恹恹地道:“下一个。”

      他一身白衣,腰间系着一条蓝缎绶带,那是凤来阁坛主的标志。

      “来了。”凌苍苍前面那个游方僧把猪蹄抛开,用袖子一抹嘴,乐呵呵迎上去。

      凉棚下那个坛主,瘦脸剑眉,年纪还很轻,两鬓却已经斑白,仍是恹恹地道:“姓名,门派,经历,会什么武功?使什么兵刃?”

      游方僧唾沫横飞:“洒家名叫鲁提化,师出五台山,江湖人称杖破九州赛智深……”

      “不要对我提你在江湖上的名号。”那白鬓坛主不耐烦地打断他,“杖破九州?使一套杖法我看看。”

      看遇到了行家,那个游方僧讪讪住嘴,从身后摸出一根禅杖,那禅杖是精铁铸造,通体乌亮,在地上一放,立刻把土地砸出一个坑。

      能使这么重一件兵刃,要有些真本事。

      那游方僧面有得色,斜了白鬓坛主一眼,呼的一声,把禅杖轮成了一个满圆。

      劲风都快要刮到凌苍苍身上,她忙后退一步。

      霎时间,那游方僧就把一根禅杖使开了,一杖杖虎虎生威,沙石顺着劲风乱舞,黄土漫漫中那个闪亮的头颅好像陀螺。

      凌苍苍慌忙捂上口鼻再跳开几步,想起左边那个大汉搓痰的样子,这土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脏东西……

      幸好不大会儿工夫,那游方僧把一套杖法使完,立杖站定,擦了擦头顶冒出的汗,得意地看向那白鬓坛主。

      白鬓坛主一面用手扇着面前还未散去的尘土,一面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站着的女弟子:“小雪,给他看看你的杖法。”

      那个被称为小雪的女弟子应声出来,向游方僧抱拳行礼:“大师,请借禅杖一用。”

      游方僧愣了愣,看看小雪纤弱的身形,脸上露出点儿不屑,把禅杖递过去,呵呵笑:“小娘子,八十斤的精铁咧,可不要压坏了你的小手。”

      小雪拱手道:“谢大师。”

      她轻巧伸手,纤瘦的双手也没见怎么用力,粗重的禅杖就移到了她手里。

      小雪先是把禅杖在空中慢悠悠转了个圈,道一声:“献丑。”

      她的身形动了起来,那个白色的身影像是刹那展翅而起的白鹭,黑铁连成一片,如同在她双腋下插了羽翼。

      这么笨拙粗大的一根铁杖,在她手里宛若柳枝飞叶般轻盈。

      杖风旋转起来,地上的黄土因风而起,全都有灵性似的围绕在她四周,没有一丝一毫飞落出去。

      这杖风一点也不威猛,但在这密密的杖风中,有一股寒意从中慢慢溢了出来,就连这烈阳照耀下的黄土地上,也似乎吹起了幽幽的寒风。寒意凛凛弥漫,四周的人像是忘了呼吸,定定地看着那道惊艳的身影。

      禅杖蓦然静止,黄土颓然散落,小雪立身还杖,一身白衣洁净如初,连一点儿尘土也没有沾染。

      她用双手托住铁杖奉还给游方僧:“星日堂舒清欢舒坛主座下方初雪,献丑了。”

      “方初雪!”旁边早有人叫了出来,“可是方家的人?”

      游方僧早看得双眼发直,这时呵呵干笑了一声:“原来是杖法世家方家的人,洒家可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惭愧。”

      他嘴里说着惭愧惭愧,却还是嬉皮笑脸,连一点儿惭色都没有。

      那个白鬓的舒清欢冷笑了一声:“我不要只会吹牛的草包,下一个。”

      凌苍苍瞟瞟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游方僧,就算这和尚不讨人喜欢,但这舒坛主说话也真不给人留情面。

      想归想,舒清欢面前这一队的下一个人就是她了,她绕过那呆立的游方僧走上前,冲面前人笑了笑:“舒坛主好。”

      舒清欢,皱眉看她一眼,仍是恹恹的语气:“名字,门派……”

      凌苍苍接过话头:“名字凌苍苍,门派我师父也没告诉过我。经历嘛,以前靠家里养着,后来自力更生做探案侠士,接官府的悬赏,会的武功挺杂,刀法掌法略懂一些,骑射自以为很不错,可惜没什么施展余地。”

      她一口气说完,又笑笑道:“跟我说话可以省点儿力气,不用再重复一遍问题。”

      舒清欢挑了挑眉,眉峰间依然冷若冰霜,声音也还冷漠如初:“很好,那么你自认为可以做些什么?”

      凌苍苍笑道:“武功好、名望高的人凤来阁固然需要,但手脚伶俐、脑筋管用的跑腿小厮也是要的吧。”

      她说着环顾一下四周:“再说……我觉得这么把人晾在空地上,像挑壮丁一样挑弟子,就算凤来阁声望再怎么高,真正的高手还是不屑来的。”

      舒清欢冷哼一声:“你的看法倒多,你没觉得你很多嘴?”

      凌苍苍笑道:“我要是多嘴的话,还会顺口说说你头发之所以会白,是因为练了大光明宫这种邪派内功的关系。那内功虽然速成,但是练久了容易走火入魔,你如果不想变成手足俱残的废人,最好还是在三十岁前改练少林寺的易筋经。”

      舒清欢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你果然很多嘴,我很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他一挥手,对身边坐着的文书说,“记下名字,凌苍苍。”

      他这话一说,站在他身后的方初雪就把一块雕刻着朱雀图案的木牌递给凌苍苍,向她笑了笑:“凌少侠,你可以到总堂去了,那里会有人分派给你堂口和职位。”

      凌苍苍到这时也认出来,她正是钟家起火那夜,在火场里劝她离开的那名女弟子。

      她对着方初雪一笑:“多谢。”

      她得意洋洋地接过木牌转身离开,旁边的人却都一脸见了鬼的神色:毕竟这么半天,除了成名已久的问仙剑客何如飞之外,还没有人能从这位百般挑剔的舒清欢手下拿到木牌。

      凌苍苍乐呵呵地出来,信步向场外走去,刚走到场边,迎面有人叫住了她:“苍苍?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抬头一看,正是负责这次招收弟子事宜的慕颜。

      凌苍苍炫耀地向他晃晃手中的木牌:“记得关照下属把我留在总堂做事啊,慕堂主。”

      慕颜一脸诧异,上下打量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凌苍苍十分得意:“我已通过考核,是凤来阁的正式弟子了。”

      慕颜脸上的神色有些难辨:“虽说阁主还未承认……但你不是已经住进了一水院?”

      凌苍苍摇头:“你们阁主太难哄了,虽说他身子不好我得让着点他,他偶尔使个小性子我就当闺房之乐了,但这总得再下点功夫,才好抱得美人归……”

      眼看她越说越不像样子,这又是在大街上,他们身侧站了许多支着耳朵想要偷听几句的。

      慕颜忙挥手:“你快些去总堂报道,快些去吧。”

      凌苍苍答应下来,兴高采烈地抓着木牌,一路跑回玄武大道的凤来阁总堂。

      凌苍苍进了凤来阁总堂的大门,交了木牌,就被带到朱雀堂后的小院子里,不大的庭院里已经三三两两地站了不少人。

      她倒是自来熟,这就跟身边那个黑衣剑客搭话:“我看兄台丰神俊朗,气宇不凡,心生敬仰,敢问兄台姓名?”

      那黑衣剑客看她一眼,目光中虽有些鄙夷,但看在她说话好听的份儿上,还是答道:“不敢当,山东师任飞。”

      凌苍苍咋舌:“你就是今年在山东道上独破黑风寨,抢回赈灾粮款,救了数万灾民的挽风一剑师任飞?”

      师任飞淡哼一声:“正是不才。”

      挽风一剑师任飞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独行侠,因为抢救赈粮解救灾民的义举更是声名鹊起,广受敬重。

      虽说凤来阁这段时间在江湖中声望日隆,不拘一格招收高手的举措也吸引不少能人义士前来投靠,但师任飞这种身份的人,竟也肯屈尊前往凤来阁做一名弟子。

      凌苍苍边咂舌边和师任飞又聊了几句,而后再找别的人搭讪。

      一连问了八九个人,居然不是早已成名的侠客,就是某某大侠的高足,个个名头抬出来都响亮得很。

      她忍不住小声嘟囔:“闲着没事不多去行侠仗义,都挤到这儿来干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那天我在朱雀堂前见到凤来阁的阁主,就想,这个人生得可真是好看,今天在玄武湖边见到凤来阁招收新弟子,我就来了。仔细想一想,我也不知道来干吗,难道是为了看那个好看的阁主?”

      凌苍苍回过头,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紫衫少女,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瞧起来十分可爱。

      凌苍苍看她实在也不像个成名侠客,就问:“那方才在玄武湖边,那些人问你为什么要来凤来阁的时候,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那少女一脸懵懂:“我就说我觉得阁主长得真好看,在他手下做事一定天天都很高兴,然后听我说的那人哈哈一笑,就给我木牌让我来报到了。”

      凌苍苍道:“请问,给你木牌的是哪位?”

      “是星日堂的慕颜堂主给我的木牌。”那少女边说边换上一副陶醉不已的表情,“原来凤来阁不只是阁主长得好看呢,慕堂主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凤来阁真是个好地方!”

      凌苍苍一脸“果然如此”,她就猜到给这少女木牌的是慕颜。

      那少女也是个自来熟,欢快地道:“我叫张离歌,离别的离,歌谣的歌,我跟我姥姥学的剑法。这里面的人都绷着个脸,对人爱理不理的,就你还挺和善,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

      凌苍苍和她倒是惺惺相惜:“是啊,好不容易遇到个投缘的。我叫凌苍苍,你叫我苍苍就好了。”

      张离歌笑容灿烂,说起话来总喜欢眯起眼睛:“苍苍,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也是因为觉得阁主好看?”

      凌苍苍清清嗓子:“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她们正说着,那边有个坛主打扮的人走进来拿出一张纸宣读起来,分派今日新弟子的去向。

      凌苍苍和张离歌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她们的名字。

      直到院里的人大都领命前往自己的堂口报到,院里只剩她们两个,那坛主才看着她们笑道:“你们就是凌苍苍和张离歌啊,跟我来吧。”

      他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凌苍苍和张离歌忙跟上。

      那坛主带她们七拐八绕,走的路渐渐偏僻起来,凌苍苍忍不住问:“请问一下,到底安排我们做什么?”

      那坛主倒和气,笑笑,大方地把手里的名单给她看:“你们两个,慕堂主可是十分留心,亲自给安排的呢。”

      凌苍苍凑到纸前一看,她和张离歌的名字勾在一起,旁边是慕颜墨汁淋漓、快要飞起来的四个大字:可充杂役。

      杂役?他这是招弟子呢还是招小工?小工一个月还有几吊工钱呢,她跟离歌还是不要钱的。

      那坛主边走边尽责地向她们俩介绍凤来阁总堂内的大致地形:为了方便起居办公,这个大院内细分了许多院落。

      萧焕居住的是一水院,紧邻一水院的是苏倩居住的晴方院,慕颜的轻色院却远在几个院落之外.

      这些院落都是依花园的地势隔断出来的,而前庭那座轩峻高大的朱雀堂则是召集弟子议事的场所。

      说话的工夫,那坛主已经带她们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这院子不像别的院子那么花木扶疏,楼阁掩映,堆满了木材煤炭还有洗衣用的大木桶。好多杂役,还有厨娘、丫鬟,在里面来回走动,正忙着。

      那坛主招呼一个腰缠围布,胖得好像水桶一样的女人:“马大嫂,我给你带了两个人来。”

      马大嫂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正洗的衣衫,走过来笑着:“程坛主,多日不见,这几天精神不错嘛。”

      边说边上下打量凌苍苍和张离歌,“就这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我怕她们干不了重活。”

      那程坛主笑呵呵接口道:“没关系,这两位是这次新招来的弟子,练过武的,别看这么弱不禁风,重活一定是能干的。”

      这笑面虎,还真会给她们做主,凌苍苍暗瞪他一眼,那边张离歌早叫嚷开了:“我是来凤来阁看你们阁主的,怎么给我安排到这里?”

      程坛主听到张离歌这番言论,居然一点也不惊诧,笑一笑:“在这里才能时常见到阁主。阁主深居简出,不要说寻常弟子,就是堂主坛主,想要见阁主一面也是不易,反倒是跑腿办事的杂役,见阁主还要容易多了。”

      张离歌果然好骗,一听到他这么说,又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那我们两个就留在这里了。”

      程坛主呵呵笑了一下,也没再交代什么,转身走了。

      凌苍苍跟张离歌既然算是分配在这里的人,马大嫂就给她们介绍了杂役院内的构成。

      这个院子里有两大部分,厨房负责总堂上上下下,包括阁主和各堂主在内的日常饮食,洗衣房负责清洗被单衣物以及烧水供应沐浴盥洗。这两部分总共一百来号人,都归马大嫂一个人管。

      介绍完了,马大嫂分派她们在开水房照看烧水的火炉。

      这活儿还算轻巧,只需不时地往火炉中加煤换煤渣。

      这一天倒也轻松,晚饭后马大嫂叫住她们,指着一只大木桶说:“你们跟芬姑娘走一趟,把这桶热水送去。”

      马大婶身边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明眸皓齿,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应该就是芬姑娘。

      她向凌苍苍和张离歌点头示意,当先引路,凌苍苍和张离歌抬着水桶紧跟其后。

      芬姑娘带她们走了很远,终于将她们带到一处房屋门前,向她们比了比手势,示意她们在外面等着,推开房门婷婷袅袅走了进去。

      芬姑娘进去后掩了房门,里面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芬姑娘走出来,仍旧把门关紧,比着手势向凌苍苍和张离歌交代。

      她一直都没跟她们说话,只是用手比划,凌苍苍也总算看出来,这漂亮丫鬟应是哑的。

      凌苍苍也看懂了她的意思,大致是说里边现在不用热水,让她们先在这里等着。

      芬姑娘交待完,就把凌苍苍和张离歌撇在门外,自己径直走了。

      凌苍苍和张离歌面面相觑,她昨夜虽然就住在一水院,但这凤来阁着实是大,还有许多假山池塘绕来绕去,夜色下她也确实看不出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她俩数了半天星星,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凌苍苍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凌苍苍想这里面已经开始洗了,不能不加热水,就招呼张离歌抬上水桶推门进去。

      她们进门转过一座山水屏风,就看到了一个热气氤氲的大澡盆,里面正坐着一个只穿了单衣的人。

      凌苍苍还未回过神,她身侧的张离歌就蓦然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却并不是害怕,反倒像是开心。

      凌苍苍这时倒是见机极快,放下水桶不由分说上去捂住张离歌的眼睛,就把她拖出去塞到了门外。

      送走了张离歌,她才连忙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回了房里。

      木桶中坐着的萧焕已抬手扶住了额头,显是十分无奈。

      凌苍苍不敢看他,清清嗓子行了个礼:“阁主,我叫凌苍苍,是今天新被招进来的弟子,从此我就是阁中弟子,为阁主效力,供阁主驱遣。”

      隔了良久,萧焕才轻叹了声道:“你出去了一日,就搞了这些?”

      凌苍苍这才敢抬头看他,他正微垂了眼睛,迷离的水汽濡湿了他鬓边的几缕碎发,沾湿的黑发落下来垂在他的肩头,薄薄的单衣紧贴在他身上,衬得肤色透明一般。

      凌苍苍不由想怪不得张离歌要尖叫,这也确实是,出水芙蓉、秀色可餐。

      萧焕见她又盯着自己出神,知道她这是心思又飘到了天外,只得道:“你既然进来了……把这桶热水也添进来吧。”

      凌苍苍提起木桶,走过来将水添了进去,还悄悄伸了手指进去试水温。

      看那样子,若是萧焕同意,她兴许还想进来一起沐浴。

      萧焕又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低声道:“你若是没事做,明日去寻苏倩,叫她把你记在我名下。”

      凌苍苍讶异:“记在你名下做什么?”

      萧焕摇了下头:“总强过你到处……”

      他到底是没舍得骂她,只是顿了顿续道:“你没有师父指点,武功又到了突破的关口,再这么练下去,不是止步不前,就是走入岔路……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

      凌苍苍哪里不愿意,她不能太乐意,惊喜之下竟然呆了,隔了一阵才能开口:“萧大哥,你要做我师父吗?”

      萧焕笑了一笑:“做你师父,须得你跪下给我奉上敬师茶,你可愿意?”

      他不过随口一说,并不打算真叫她奉茶,谁知道凌苍苍却连连点头:“那我明日就给你敬茶,做你弟子。”

      她倒一惯是如此,得寸进尺,给根杆子就顺着往上爬。

      萧焕看着她喜不自胜的神色,也忍不住弯了唇角,而后叹息道:“水添完了,凌少侠,你可以带着水桶走了。”

      兴许是他答应了她明日就要做她师父,凌苍苍没有再赖着他胡闹,真就老老实实道了声“是”,提起水桶欢天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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