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未语不迟

4、冲突

　　几天后，吴婶终于回来了，她背了一个蓝白相间的塑料编织袋，脸上全是汗，进屋后一连灌下两杯水才舒服的喘了一口气。她晒黑了不少，可眼角眉梢流露着喜悦，看上更精神了。
　　“不是说好了回来时提前打个电话，让海叔去接你的吗？怎么自己就回来了？”陈念抱怨着，但是眼里闪着喜悦的光。
　　吴婶一边从编织袋往外掏东西，一边乐呵呵的道，
　　“你妈公司忙，海叔跟着你妈跑来跑去事儿也多，我又没什么事儿就自己回来了。”
　　吴婶掏出一袋糖，推到于果和陈念的面前，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是给你们带的喜糖，我还带了好多我们当地的特产，回头做给你们吃。”
　　“谢谢吴婶！”于果包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甜的，跟吴婶的笑容一样。
　　陈念看了一眼散落出来的糖块，本能的皱了一下眉，不过最终也拿起一颗扔进嘴里，他仿佛吃了一颗很苦的药，眉头打结，连声音都不连贯了，
　　“你都。。。。。。好久。。。。。。没回去了，怎么不。。。。。。在家。。。。。。多待几天？”
　　“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嘛，再说了，咱家的葡萄都熟了，我还得做葡萄酒呢，夏老爷子最爱喝我做的葡萄酒，小念，等做好了，你就给他送去，你姥爷肯定高兴。”
　　陈念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似乎与这位夏老爷子不大亲近的样子。
　　于果则兴奋地问道，
　　“吴婶，你还会做葡萄酒？”
　　吴婶笑着说道，
　　“我也是前几年跟别人学的，正好咱家有颗葡萄树，吃不了也别浪费，所以这几年都让我拿来做葡萄酒了。”
　　吴婶终于把东西全掏出来，大大小小，摆了小半个餐桌。
　　“吴婶，你太厉害了，我也帮你一起做。”
　　不等吴婶回答，陈念便挖苦道，
　　“你帮也是帮倒忙，还不如不帮。”
　　于果瞪向陈念，这小子最近怎么越来越爱挖苦自己了，她哼了一声，回道，
　　“那也比你光吃不做强！”
　　“你有点自知之明吧，”陈念眼睛上下扫着于果，嘴里也不闲着，凉凉的说着，
　　“别总是给别人添乱！”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于果忍着火，磨牙道。
　　“于果，别人好心给你提意见，你发什么火啊！”
　　“陈念，意见你自己留着吧，爱给谁给谁，反正不用给我!”
　　“你真是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
　　就在于果和陈念你一言我一句，谁也不服输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她们。
　　吴婶起身去开门，嘴上的笑容更大了，心想看来这两个孩子相处的还不错，小念就连说话都比以前多了。要是于果知道吴婶此时的想法，非得气吐血不可。
　　随着门再次关上，一阵脚步声响起，于果远远望去，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
　　“我姐呢，没在家吗?”客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对呀，我姑姑呢？”
　　“夏小姐没在家。”吴婶的声音传来。
　　“没在家？去哪儿了？”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这。。。。。。夏小姐没交代，我也不太清楚。”吴婶的声音里有了为难。
　　“不清楚？！”男人的声音瞬间提高了数倍，语气更加不善，“我姐这么个大活人，都消失这么多天了，你竟然不清楚？那要你有什么用？”
　　“夏先生，您别急，前几天夏小姐回来过，只是这几天又出去了。”吴婶的声音再次传来。
　　“回来了？”男人声音里透着疑惑，随后染上了愤怒，“那电话也不接，公司也找不到人，她想干嘛？！”
　　餐厅里，于果不解的看向陈念，只见他皱着眉头，脸色冷冷的，已经站起身向客厅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过身让于果跟上。
　　远远地，于果看到一个身穿休闲服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发上，他的脸瘦长，浓眉，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鹰钩鼻，微厚的嘴唇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此时他脸上带着怒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在训斥下属。乍一看，这男人跟夏灵一点都不像，完全想不到两人会是姐弟。
　　他旁边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却跟男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是男孩有些胖，挤得他的眼睛看上去小了很多。此时他正一边冲着吴婶做鬼脸，一边穿着鞋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而吴婶则站在一旁，有些有足无措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客厅里的三人同时看过来。夏军看到陈念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声音也轻快了许多，
　　“陈念你在家啊！”
　　陈念则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波澜，只是干巴巴的叫了声舅舅，之后便没了寒暄，只是眼睛却冷冷的看向男孩。
　　正在蹦跳的夏涛突然从沙发上滑下来，紧紧地依偎在男人身边，露出一副畏惧的模样，许久才嗫嚅道，
　　“表。。。。。。表哥！”
　　陈念没有回答，夏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后又笑着对陈念说，
　　“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
　　陈念露出一丝不耐烦，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些毫无痛痒的话很是厌烦。
　　夏军毫不在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陈念的冷淡，
　　“陈念，你知道你妈去哪了吗？”
　　这句话像刺一样莫名扎到了陈念的神经，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冷下来，就连声音都凉了几度，
　　“不知道！”
　　夏军皱了下眉头，眼神却看向于果，问道，
　　“家里怎么多了个小姑娘？”
　　陈念没坑声，夏军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吴婶连忙打圆场说道，
　　“于果是和夏小姐一起回来的，以后就住在这。”
　　“住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夏军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大了不少，他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质问道，
　　“她是谁？我姐为什么带她回来？她和我姐是什么关系？！”
　　吴婶没想到夏军反应这么大，一时愣在原地，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舅舅，有什么事你可以问我妈，在这大呼小叫有什么用？”陈念一脸讽刺，语气带着些挖苦。
　　夏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脸色有些尴尬，对着陈念道，
　　“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嘛！再说了，你妈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问了也是白问。”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念突然嗤笑了一声，讽刺中又有些落寞的味道，让人听了有些难受。
　　看着这两人的一言不合就要打一架的样子，于果感到头疼，这哪是亲戚啊，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客厅里的气氛像注入了胶水，粘腻得让人难受。就在这时，门口处突然又传来一阵门铃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吴婶赶忙去开门，声音带着些惊喜，
　　“夏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吴婶的声音落下，夏灵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在空气中飘荡。
　　时隔这么多天，于果终于又见到了夏灵。她依旧那么美丽，清冷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
　　看到众人，夏灵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向客厅走来。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众人眼前。
　　浓重的酒气熏得于果直皱眉头，她这才发现，夏灵的眼神有些迷离，脸颊泛着微红，就连走路都有些踉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多人？”夏灵好像有些撑不身体似的，顺势坐在了沙发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声音显得有些慵懒。
　　“姐，你终于回来了，你都多久没回公司了，公司。。。。。。”
　　不等夏军说完，夏灵便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不耐烦地打断他道，
　　“你闭嘴，公司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别整天瞎操心。”
　　一句话呛得夏军满脸通红，他喘着粗气，眼里闪着精光，嘴巴张开又闭上，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只是脸色看着阴沉可怕。
　　夏灵的目光瞟到夏涛，明显能看到男孩瑟缩了一下。夏涛低垂着眼皮，颤颤巍巍的叫道，
　　“姑。。。。。。姑姑。。。。。。”
　　夏灵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又看向自己的儿子，眉头这才松了下来，开口叫道，
　　“小念。”
　　陈念也面色复杂的看着夏灵，他从来没见过她这种状态，甚至甚少见她喝酒。今天的夏灵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就连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似平常那般冷漠。
　　陈念认真的看着她，从那双眼睛里竟读出一丝温柔与脆弱。陈念晃了晃神，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嘴唇叫了一声妈。
　　夏灵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又将目光移到于果身上，醉眼朦胧中，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她不自觉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张嘴吐出一个于字来。
　　于果以为夏灵在叫自己，便回道，
　　“夏姨？！”
　　夏灵愣了几秒，随后如梦方醒般的回过神来，她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低头用手捏着额角，微卷的秀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低垂的眸光躲在阴影下，藏起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于果有些惊讶的看着夏灵，随后又一脸疑惑地看向陈念，却发现众人都在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己，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夏涛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拽了拽爸爸的衣角，眼神却不时瞄着自己的姑姑，声音怯怯的问道，
　　“爸，刚才姑姑是笑了吗？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姑姑笑。”
　　夏军狠狠地瞪了夏涛一眼，随后又面色复杂的看向于果，他的目光不时在于果和夏灵身上跳跃，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许久，夏灵终于抬起头，又看向于果，她唇角微勾着，清冷却不带笑意，淡淡的问，
　　“小果，住的还习惯吗？”
　　“夏姨？”
　　“小果，住的还习惯吗？”夏灵重复着。
　　这次于果终于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回道，
　　“我在这过得很好，谢谢夏姨关心。”
　　夏灵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陈念，继续说，
　　“小念你要和小果好好相处，以后她就是你姐姐了，你们。。。。。。”
　　听到夏灵的话，夏军的脸色突然变了几变，刚想说话，便听到陈念大吼一声，
　　“我不要！”他愤怒的看着夏灵，脸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就连眼角都微微泛着红色，
　　“她是谁？凭什么做我姐姐，你总是这样，想干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你这个自私人。”
　　夏灵皱了皱眉眉头，脸上依旧不起波澜，只是手指不停的敲着沙发，仿佛在思考一些事情，许久，才开口道，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有什么不满意？”陈念轻轻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由。
　　他突然想起那些年自己泪眼模糊看到夏灵离开时决绝的背影；自己高兴地张开双手要抱抱时夏灵冷漠的拒绝；深夜自己独自坐在沙发上期盼着她回家，却被她无情的责备；所有的委屈瞬间涌现出来。
　　他想问，我是你什么人？
　　他想问，你为什么就不能关心关心我。
　　他想说，我只想我难过时你能抱抱我。
　　他想说，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笑笑。
　　他想说，哪怕陪我过个生日也好。。。。。。
　　但当他看到夏灵那张淡漠的脸时，一肚子话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从有记忆时那张脸就不曾改变，任你哭，任你闹，任你歇斯底里，任你心灰意冷，她始终如一池深潭，不曾泛起半点涟漪。
　　陈念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堵住了，哽咽的发不出声。
　　何必要一遍一遍验证她不爱自己的事实呢！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片刻后他又恢复成一贯冰冷的模样，声音也变得凉凉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