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9、第九章

　　尚卓和丹尼尔聊天喝酒的同时，艾然和周如也没闲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互不相让地较起劲来。周如行事作风一向都颇为豪爽大度、不拘小节，可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和一个比她小整整5岁的丫头就这么认真起来。

　　艾然心里倒没有什么想不通的，总之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第一眼看到她就让她心生厌恶。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一个女人讨厌另一个女人更加不需要理由。

　　“说实话，周小姐你看人的眼神，是不是一般都是这样从头顶射下来的？”艾然倾着脸，语气微醺地说。

　　“从头顶？”周如愣了愣，咬牙切齿地说，“哦，是的。一般都是针对一些自作聪明、对号入座的人而已。”

　　“周小姐，敬你。”艾然冷冷地说道，又是一杯酒下肚。

　　周如看了看尚卓，声音调了个柔弱腔：“尚卓，没想到你妹妹的酒量这么好，我都有点担心这样喝下去我恐怕要醉了。不如，这杯酒你帮我喝了吧？”

　　“周总，既然今天酒已到位，就改天再喝吧。我看，我们也该回去了。”尚卓精明地说。周如有多少酒量，他当然清楚。

　　“不过一杯啤酒而已，这样就难住周小姐了？”艾然气势顿时像胃里的啤酒般涨了上来。

　　“如，让我来替你喝吧。”丹尼尔一副英雄救美的口吻，说着便要去接她手里的杯子。

　　周如收回手不愿给他，不以为然地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喝吧。”说罢，干掉。

　　丹尼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艾然，小声地对尚卓说：“你有没有发现她们俩很像，是的，很像，都一样可怕。”

　　尚卓点了点头，不无赞许地说：“果然一针见血。”

　　艾然和周如对饮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喝到完全不顾形象地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总之两人脚下都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瓶子。

　　尚卓和丹尼尔期间虽然极力劝阻，勒令到此为止，可完全没起作用。周如说你们男人算什么，不要对我指手画脚，小心我明天把你们统统都踹了。艾然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所有男人你都可以踹，丹尼尔也随你便，唯独我哥你不许动。你住嘴，给我喝。喝就喝，你也给我喝。

　　两人面面相觑，唯有听之任之。

　　尚卓将老板娘叫来结了帐，老板娘找了零钱笑盈盈地说：“看这两位小姐醉的。往前面走过了马路就有一家川月宾馆，价格不贵。”

　　“谢谢。”尚卓说。

　　丹尼尔说只好将她们背到车上去了，尚卓说你认为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丹尼尔刚将手放到周如腋下想要扶她起来，她猛地站了起来。

　　“我包呢？丹尼尔把包给我。”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说。

　　丹尼尔愣了愣，将包递给她，问：“你没事吧？”

　　她打开包，取出化妆盒对着镜子扑了几下，站起来将包挎到肩上说：“没事，走，送我回家。”

　　“酒量不怎么样呀。”她看了眼艾然，神清气爽地对尚卓说，“你要辛苦一下了，明天公司见。”

　　说完，拨了下额前的头发，和丹尼尔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尚卓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艾然从夜市街扶到车上，心里自然后悔答应陪周如一起喝酒。不过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艾然竟能喝这么多酒，也不知道她是硬撑的还是酒量本来就不差。

　　将艾然安置在后排座位躺下，又用一件外套替她枕在头下。在驾驶座坐下，他深深地出了口气。听见艾然轻声唤了声哥，他转过脸看了看她。她并没有醒，只是在梦中呢喃着一般喊着他。因为酒精的原因，她的脸颊绯红，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从一旁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面纸，下车来到她的面前轻轻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她微微蹙了蹙眉，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原本俏丽精致的脸蛋现在看去倒多了几分稚嫩的孩子气，显得十分可爱。

　　“让我喝，我要喝。哥，尚卓……”

　　他浅浅一笑，表情温柔而又迷人，宠溺地轻声说：“倔强的小傻瓜，看来心里是真的挺在意我这个哥哥的。”

　　尚卓将艾然扶进家门时，季沫馨还没有睡，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他们回来。见艾然醉成这个样子，也来不及多问，连忙迎上去搀扶。

　　“你们不是一起去看电影了吗，怎么会喝这么醉呀？”从艾然房间里出来，季沫馨问。

　　“原本看完电影就打算回来的，可在电影院遇到了同事，非喊着要到夜市去吃烧烤。对不起，我不应该让她喝这么多酒。”尚卓歉疚地说。

　　“让她醉一次也好，吃点苦头，总是喜欢逞能。”季沫馨却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来到客厅里，季沫馨在沙发上坐下。尚卓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碗筷，盘子里的菜早已凉透，看上去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尚卓张了张口，“阿姨”这两个字却终是没有喊出口：“你还没有吃饭吗？”

　　“本来想等你们俩回来一起吃的，后来看了会电视剧就忘了这事，现在也不饿了。”说着，她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能不能帮我把饭菜热热，我肚子正饿着呢。”尚卓说。

　　季沫馨迟疑了一下，浅笑说：“那好，你等一会。”

　　季沫馨将饭菜重新端回厨房。尚卓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来到客厅坐下。看着厨房里季沫馨翻动锅铲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十分温暖，嘴角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丝细微的笑意。

　　将饭菜热好端回客厅，尚卓已经将两副碗筷摆好。

　　“一起吃吧。”尚卓说。

　　季沫馨没有说话，盛起一碗饭递给尚卓，然后给自己也盛了半碗，坐下。

　　“电影好看吗？”季沫馨问。

　　“还不错，是一部爱情喜剧片。”尚卓回答。

　　“是艾然闹着你带她去的吧。你对她太好了，会把她宠坏的。”她语气淡漠地说。

　　“没有。说实话我自己也很久没有去过电影院了，而且连票都是艾然事先买好的。”尚卓解释道，心里却在琢磨她是不是为艾然喝醉酒的事而生气。

　　季沫馨夹起一根青菜放进碗里，用筷子拨了两下，抬起脸，眼神里似乎有莹澈的泉水缓缓汇聚：“我也很久没有去过电影院了。记得以前和一个很要好的姐妹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的时候，我们每个月都会约着一起去看一次电影。因为电影院里卖的爆米花和可乐太贵，我们都会事先买好带去。那时候觉得看电影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可以毫无顾忌的跟着里面的人物一起流泪一起快乐，所以每次看过电影心里的压力和不愉快都会统统烟消云散。之后两个人为了省打的费会手牵着手从电影院走好远的路回去，可是那个时候却一点都不会觉得累，反而觉得很轻松很自在。”

　　尚卓听她说着，竟觉得此刻那双眼睛里渐渐氤氲开来的朦胧的白色，或许不仅仅是对往日的留恋和不舍，还包含着对现实生活无发摆脱的孤单和疲乏。

　　一时间，尚卓心里涌起一阵怜惜。他只想或多或少给予她些许安慰：“其实我明白，现在的你心里一定很累，很压抑。你沉静冷漠，并不是因为你真的看淡一切，只是心里的郁结和伤痛令你无法释怀，所以你选择冰封这一切，独自默默去承受。你可以试着打开你的心——”

　　“够了。”季沫馨声音依然平静，可紧绷的脸上却蕴起一层怒色，眉头因隐忍而微微蹙起，“尚卓，这些话你对我说并不合适。你吃完了自己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说着，她起身走回房间，砰的将门关上。尚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冒犯了她，心里立刻后悔起来。

　　对于季沫馨来说，身为继母内心的情感被继子洞穿，甚至还清楚地予以剖析和开导，这的确让她感到十分尴尬和难堪。即便她明白他是没有恶意的，她仍然无法容忍。

　　尚卓来到季沫馨的房门前，满怀歉意地敲了两下门。隔了一会，里面传来季沫馨淡漠的声音：“有事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别生我气了。”

　　“没关系，你去休息吧。”

　　“我，我只是想跟你说些心里话，并不想伤害你。”

　　“我明白。”

　　尚卓道了句晚安，转身回房。

　　季沫馨面色凝重地坐在床前，想着刚才尚卓的话，心里顿感五味杂陈，复杂不已。是啊，他讲的并没有错，自己并不是真的将一切都看淡了，只不过，只不过是在掩藏而已。可是，连自己对骗不了，又能骗得了谁呢？这样想着，心里又是阵阵苦涩翻涌。

　　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将那些过去的事情一一忘掉——许多日子以来竭力不去想起的种种疮痍般的往事一旦被触碰，立刻又生生地裂开了殷红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