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8、第八章

　　放映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只是电影没有开始播映，灯光还没关掉，很多人都在说话，所以显得有些嘈杂。

　　尚卓和艾然找到位置坐下来，看了下手表，7:20。想到自己和艾然出来看电影季沫馨应该还不知道，便问艾然有没有打过电话告诉她。

　　“啊，我把这事给忘了。”艾然说，接着掏出手机，“我现在发个信息告诉我妈吧。”

　　“不用了，我出去给她打个电话。”尚卓欠身朝外面走去。

　　“阿姨，我现在和艾然在电影院，有一部她很想看的电影。我们看完就回去，你不用等我们，自己先吃晚饭吧。”

　　电话这边，季沫馨将拿在手中的碗筷轻轻搁在桌上，声音平和地说：“那好，不要太晚。晚饭还是回来吃吧。”

　　“好。”

　　季沫馨挂掉了电话。尚卓站在楼梯拐角处，透过窗户望向下面车流如注，霓虹交错的街道，眉头微锁，百味于心。不时传来车子驰过时留下的擦擦声和电动车喇叭的声响，对他来说却像是来自地球另一边似得虚幻辽远。

　　刚才在电话里听到季沫馨最后那句“晚饭还是回来吃吧”时，他的心脏突兀地收缩了一下。坦率说来，这不过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然而，它却像抓住了他的心之所想一般，恰如其分地注入了类似关心和温暖的物质于其中，令他的心产生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触动。

　　“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妈说什么啦？”尚卓回到位置坐下，艾然问。

　　“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晚饭回去吃。”

　　“妈真是的，本来还想让你请我吃顿好的呢。没戏。”艾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尚卓凝神认真地看着大荧幕，没有再搭话。艾然见他沉默不语，欲言又止。

　　没过一会，影厅里的灯光被完全关掉。电影随之开始播映，荧幕前被缓缓照亮。周围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偶尔有哗啦啦拆零食包装袋和细碎的窃窃私语声。

　　没过一会，周如和丹尼尔走了进来，在前排靠左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丹尼尔朝周如靠近了些，两人轻声说着什么。

　　艾然小声说：“哥，这个女人在你们公司一定很招人讨厌吧？人长得虽然挺漂亮的，就是给人一种招摇过市不可一世的感觉。”

　　“倒是没有。其实人也不错，很直爽，只不过你不太了解她而已。”尚卓说。

　　“没看出来。”

　　“那就看电影吧。”

　　“尚卓你想惹我生气啊？”艾然气哼哼地说，又不得不将声音尽量压低些。

　　尚卓侧过脸看她：“胆子不小，哥又不叫了啊。”

　　“你是不是喜欢那女人啊，为什么我一说她你就对我态度这么冷淡？”艾然皱眉道。

　　“怎么，怕她以后当你嫂子你斗不过她？”

　　“我说正经的，你是不是喜欢她？”艾然一脸认真的样子，像个倔强的小学生。

　　尚卓笑了笑：“我跟她是很要好的朋友，在公司里她比我吃得开，帮了我不少。仅此而已，满意了吗？”

　　艾然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在漆黑的光线里笑的像朵欲放的玫瑰般美丽。

　　电影拍的很不错，喜剧风格很浓郁，融合了许多轻松有趣而又十分浪漫的情节在里面。放映厅里时不时会不约而同地爆发一阵欢快的笑声。男女主角的演技自然到位，江一燕长相清新甜美，让人惊讶的是饰演起野蛮诡异女也是有神有气。而黄渤更是不用多提，敦厚善良的受气男友形象每次出场都让人忍俊不禁。

　　一个半小时之后，电影结束。尚卓和艾然待观众走得差不多时，起身从电影院出来。街上凉凉的清风吹得人顿时精神许多，和电影院里沉闷刺鼻、难以名状的怪味相比，外面的空气让人有种释放一切、无比轻松的感觉。

　　艾然仰起脸，深吸了一口气：“啊，真舒服。”

　　“回家吧。”尚卓说。

　　“我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哥，你再陪我逛逛好不好？”艾然乞求道。

　　尚卓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说：“你想要到哪里逛？”

　　艾然立刻欢喜地挽住尚卓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无所谓，去哪里逛都行。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很开心了。”

　　“但是，九点半之前必须回去。”尚卓补充了一句。

　　艾然捉起他的手看了下手表，随即像被钉子捅了个洞的皮球热情全消：“什么嘛，就这么点时间够做什么呀？”

　　“你想做什么？”尚卓捉住重点问。

　　艾然一时语塞，面颊绯红：“没，没什么呀。”

　　这时，周如和丹尼尔从后面走过来。周如双臂环抱，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丹尼尔则已经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电影还不错吧？”周如问。

　　“是啊，挺好看的。”尚卓说。

　　艾然挽住尚卓的胳膊，瞥了一眼周如，莞尔一笑说：“哥，我们走吧。”

　　“等等。”周如叫住他们，“我准备带丹尼尔去夜市吃烧烤，不如你们也一起去吧。人多热闹点。”

　　丹尼尔十分赞成，用有些撇脚的中文说：“对，我很希望和你们一起喝酒，一定会很开心。”

　　“谢谢。不过今天有点晚了，下次吧。”尚卓说。

　　“一起来吧，尚卓。我们吃肉串、喝啤酒，开心才最重要，没必要这么在意时间。”丹尼尔盛情地说。

　　尚卓看了眼艾然，似乎在征询她的意思。艾然没有说话，表情里却看得出她不太乐意——她当然不愿意把和尚卓的第一次约会变成四个人的烧烤聚会。

　　周如看出端倪，灵机一动，笑着说：“算了丹尼尔，还是我们两个人去吧。尚卓今天可能真不太方便，再说，他妹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会喝酒的女孩。”

　　艾然一听，心里顿时觉得不服气，便说：“喝酒也不是什么难事。哥，既然丹尼尔想热闹一点，不如我们就陪他去吧。”

　　尚卓犹豫了一下，点头：“那好吧。”

　　周如见激将法奏效，朝尚卓眨了下眼睛。尚卓心里自然明白她的伎俩，暗想艾然这丫头怎么敢在“二斤半女王”面前说喝酒不是难事。上次公司管理层聚餐周如将总经理灌的大跳脱衣舞、揽着脖子将其百年不变的偏分头弄成暴雨梨花状的悲惨情景历历在目，不禁对艾然今晚的命运担忧起来。

　　四人驾车来到市里最喧嚣热闹的夜市街。因为人比较拥挤车子无法开进去，只好将车子停在不远处的一家已经打烊的超市门前。

　　四人下车步行朝夜市走去。丹尼尔和周如走在前面，艾然则和尚卓并行走着。烤羊肉串的香味和啤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飘荡在夜晚的空气里，引得人胃中一阵鼓动。

　　“哥，你在想什么呢？”艾然见尚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尚卓声音低沉地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尚卓眼神微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愿提起，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上大学的时候偶尔会和同学来这里喝酒。”

　　“哦。”

　　走进夜市街，就好像走进了菜市场一样，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拥挤，嚣闹。锅铲在锅子里翻炒发出的嚓嚓声和食客们天南地北的谈话声不绝于耳，啤酒瓶碰撞或倒地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传来老板娘尖锐而又颇带唱调的唤菜声。

　　这里白天是一条十分繁华的步行街，可到了晚上8点过后，几十家自主排档便开始立灶搭棚，扯线明灯，无章有序地依次排开准备营业。整箱整箱的啤酒码得像座小山，摆放着各种新鲜蔬菜和菜肴样品的冷鲜柜一字排开，上百张便捷桌椅排列的整整齐齐，虽是各自独自经营却如同是一个老板开的一样显得井井有条。

　　夜市排档的生意极好，排在前面的很多家都没有空余桌子。四人好不容易在靠后面的一家等到一桌客人结账离开，待老板娘收拾好桌子才坐下来。

　　点了几道小菜和炒菜，又在隔壁一家点了些烧烤，喊了老板娘搬来一箱啤酒，周如重新回到位子上。

　　“尚卓，今晚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周如说。

　　尚卓浅笑，眼神里的忧郁却丝毫没有减少。艾然看了眼尚卓，接过话说：“我哥今晚要开车不能多喝，周小姐想要喝酒，我陪你好了。”

　　“看来你的酒量不错，还担心你可能不会喝酒，现在的大学女孩果然厉害，算我多想了。”周如略带嘲讽地说。

　　“谢谢关心。”艾然毫不示弱。

　　老板娘很快端来了小菜，拿起啤酒扳将一箱啤酒一股脑儿全打开。

　　倒上啤酒，四人便一起碰了杯一饮而尽。

　　“丹尼尔，开始看你和周小姐关系这么要好，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不过，你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哦。”艾然说。

　　“是吗，哈哈。”丹尼尔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完全可以去代言牙膏广告。

　　周如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等等，艾然小妹，你可别给我们俩乱牵线。要说到般配，整个公司都觉得我和尚卓是最般配的。”

　　尚卓端起杯子碰了下周如的杯子，说：“兄弟，还是喝酒吧。”

　　艾然扑哧一笑，心想你这样的女人我哥才不会入眼呢。

　　周如冲尚卓哼了一声：“你下次要扯开话题，拜托请换个有新意一点的方式。OK？”

　　“我是每次都想直接一点，可没有办法，有个人最痛恨听到类似‘我们俩不合适。’之类的话。这真让我很头疼。”尚卓说。

　　说话间隙，老板娘已接连上了几道菜，烧烤店的老板也用不锈钢托盘将烤肉串和蔬菜送了过来。四人本来看完电影就十分饥饿加上面前烧烤诱人味蕾的香味，于是便收了话题美美地吃起来。

　　丹尼尔将一串金针菇从串上拨下，用筷子夹起几根放到嘴里，边吃边表情夸张地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丹尼尔，你在澳大利亚是不是吃不到这种烧烤？”尚卓看他吃得这么开心，忍不住问。

　　“哦，烧烤是有，可跟这个不能比，天壤之别。”他扬了扬眉毛，接着用强调般的语气说，“Good taste。”

　　周如和艾然同时被他逗笑，然后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接着笑声又同时嘎然而止。四目相对，气氛甚是诡异。

　　“那你应该也很喜欢吃中国菜喽？”尚卓基本上无视那两人的存在，和丹尼尔聊的十分投机。

　　丹尼尔继续吃着烧烤，也不像刚才那样斯文了，直接抓着串子往嘴里送：“是的，我从小就喜欢吃中国菜。我母亲做中国菜很棒。”

　　说到这里，他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似得，神情变得失落了许多。怔了一会，他才开口：“不过，有个人做的中国菜比我母亲还棒。她做的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也是最难忘的。”

　　“那她一定是你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吧？”尚卓心里这样认为，并且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是的，她是一个值得任何人喜欢的好女孩。我永远都忘不了她。”丹尼尔脸上流露出和他十分不相符的认真神情，同时轻声说着，“我这次回到中国，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帮她完成她的心愿。”

　　听他这么说，原本只不过是把他当成那种海外归来的纨绔子弟罢了的想法悄然发生改变。他甚至在想，这样一个坐在大排档里吃着廉价的小炒和烧烤却无比开心、家里的钱多的或许不知道该如何计算的男人，在此时此刻却能这么轻易地想到自己远在大洋另一端的女朋友，的确是值得许多男人敬佩的。

　　他举起杯子和丹尼尔碰杯，脸上露出轻松畅快的笑容：“丹尼尔，很高兴能跟你坐在一起喝酒，也很荣幸你能把我当朋友，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