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7、第七章

　　周一上午，尚卓刚走进办公室，创意总监周如便笑盈盈地尾随进来。

　　周如今年28岁。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秀发，左耳上总是坠着一个硕大的耳环，时尚前卫，长相靓丽，典型的职场丽人。她是个单身主义者，说她是单身主义者并不是因为她没有男友，而是她换男友的速度就像她在网站上秒杀衣服的速度一样快。所以，虽然她的男友挺多，可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单身。套用她常常挂嘴边上的一句话：交男朋友就像试穿新衣服，不合适就得赶紧脱掉，免得皮肤过敏。

　　“尚卓，早啊。”她抱着双肘，风情万种地说。

　　“周总监早。”尚卓放下包，朝她微笑道。

　　“今晚有空吗，昨天一个客户硬塞给我两张电影票，下了班一起去看？”她问。

　　“对不起，今晚我有点事。”尚卓说着，自顾自地低头打开包将东西往外拿。

　　周如微微蹙眉：“唉，不就看场电影嘛，又不能把你吃了。用得着找借口敷衍我吗？”

　　“是真的，今天晚上答应了我妹妹下班去学校接她。”尚卓如实说。

　　“你妹？噢，你们，感情挺好的嘛。”周如曾在他父亲的丧礼上见过季沫馨和艾然，只不过那时艾然过于漠然的表情让她对她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嗯，虽然我们成为兄妹没多久，但我很珍惜这段缘分。”尚卓浅笑，然后将艾然送给他的水晶相框摆在办公桌上一处合适的位置。

　　周如点头，视线留意到他刚摆到桌上的相框，指着季沫馨的照片问道：“你这位阿姨她还这么年轻，真的不打算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了吗？”

　　尚卓看着照片上一脸沉思的季沫馨，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落魄：“为了这个家她已经付出了很多，我很感激她。不管她以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她。”

　　“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她能够担负起一个有着这样特殊关系的家庭，的确值得人尊重。”周如不无赞许地说。

　　特殊关系，这四个字如铅块般沉重地坠在尚卓心里。

　　又聊了些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后周如便离开了。尚卓坐下来发了会呆，接着翻开今天的日程安排想要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上，可却无论如何也看下去。整个思想全都被季沫馨的影子占据着。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爱上她了。他似乎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但现在已经很显然，他满脑子都是她，这是事实。

　　其实若先将季沫馨是他继母的身份搁在一旁，她在他眼里算得上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无疑是这样的。她成熟内敛，优雅端庄，带着少女的清纯却完全不显矫揉做作，一个这番动人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即便她比尚卓年长13岁，这段差距却难以阻止尚卓为她所吸引。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尚卓立刻感受到来自自己内心的道德意识的强烈谴责。她是你的继母，是你死去爸爸的女人。你可以欣赏她，可以感激她尊重她，也可以跟她开玩笑甚至拥抱她，但你就是不能对她怀有男人对女人那般的情愫。

　　整个上午，尚卓浑浑噩噩地度过，开会时竟史无前例地开了差，令会议现场所有的管理人员和老总都有些意外。

　　从会议室走出来，周如用手臂撞了他一下：“没事吧你，不舒服？”

　　“没有。”尚卓浅皱眉头。

　　“我现在发现一个问题，原来不止我们女人每月有那么几天，你们男人一样也有。”周如摆出一副重大发现的模样。

　　尚卓扬了扬眉毛。

　　“今天郭总说请我去吃饭，我说没空，他突然发神经地对我大吼了一声说搞不懂我，还说了一句二到让我想喷的话，‘我其实长得不也还好啊，只是帅的不明显罢了。’”周如模仿他说完，不忘仰天翻个白眼。

　　“这话倒挺经典的，放到微博上说不准会成年度流行语。”

　　“说正事，有心事？”周如回归正题，眼神像一下就将人看穿似得。

　　“家里的一些事情，不是怎么好开口。”尚卓只好委以此说。

　　“了解，帮不了你。”周如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掉。

　　大学校园。

　　正是午饭时间，艾然和赵可来到食堂一前一后打好饭菜，有说有笑地在靠墙角的位置坐下来。

　　赵可是艾然的同桌，圆圆的脸蛋，皮肤白皙，五官颇显精致，身材小巧却圆润丰腴，尤以硕大的胸`部极为惹眼，令其同班女生望尘莫及。据班里男生们传言说，某大二男生的兄弟某某男偷溜进女生宿舍楼去会女友。经过她的寝室时见门没关严，便从门缝朝里窥了一眼，恰巧碰到她正在换胸`罩，结果回去后硬是呆呆地流了三天口水，还差点被爸妈拉去精神科。

　　此女生不光胸部力压群芳，成绩和艾然也是旗鼓相当，口才能力更是了得。虽然两人学习上属于互相超越你追我赶的关系，但因为脾气相投关系一直十分要好。

　　“我们学校这鸟食堂什么时候才能把菜烧得好吃一点，他们这是在摧残未来中国各个领域的储备人才。我们校长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赵可咬了口红烧肉圆，随即不满地说。

　　艾然的好心情显然没有受到这个问题的影响：“你就别抱怨了，不好吃别吃就是了。”

　　“哟，艾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伺候啦？”赵可不无讥讽地说。

　　艾然嘟了嘟嘴，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戳起一小口米饭送进嘴里，笑盈盈地嚼着。

　　“瞧你那样，不就是要看场电影嘛，至于开心成这个样子？”

　　艾然的筷子停在碗里，抬眼坚定地看着她：“看电影当然没什么，这只是一个开始。我跟我哥第一次单独约会，具有纪念意义的约会，想到这个才会觉得兴奋而已。”

　　赵可将筷子含在嘴里，思考了一会：“这倒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第一次约会免不了春心荡漾，可问题是，你哥他会把这次看电影当成是你们的约会吗？”

　　艾然摇了摇头：“他当然不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应该得等时机更成熟的时候再让他知道。”

　　赵可疑惑地问：“你能确定，他也喜欢你吗？”

　　“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真的很喜欢他。”艾然眼神笃定地说。

　　“那可不太好办。想想看，他现在毕竟是你哥哎。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也说他是个很理智，处事平静的人。这其中存在着道德伦理的障碍他不可能不在意，以他的个性恐怕即使对你有好感也未必会选择跟你交往的。”赵可冷静地分析道，一双眼睛散发着睿智的光。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艾然不甚在乎地吃了口菜，抬头继续说，“我觉得这跟什么道德什么伦理扯不上半点关系吧，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

　　赵可皱了皱眉头：“是哦。不过，我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说罢，卖关子地看了看艾然。

　　艾然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但说无妨。

　　赵可将脸几乎埋进米饭里，声音微乎其微地说：“我觉得你还是为你这段感情买份失败险比较好。”

　　“失败险？”艾然顿了顿，脸变成了生锈的铁皮色，一字一掷地说：“吃你的饭。”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运动装，长相帅气的高个子男生端着餐盘走过来，微微倾身说：“学妹，请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艾然冷冰冰地看了看他，转而用同样的口吻说：“学长，我希望你能坐到对面十米远的位置，这样我欣赏你比较方便。”

　　男生愣了愣，一脸尴尬地转身走开。

　　“喂，你也不用这样吧，半天菜级别的哎，机会大家共有嘛。”赵可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甚是觉得惋惜。

　　“那你去陪他吃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起身端起餐盘，神情倨傲地走掉。

　　放学后，艾然从学校里出来，果然看见尚卓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的报刊亭旁。他则正站在报刊亭的窗口，认真地翻看着一本杂志。她会心一笑，加快脚步走过去。

　　“哥，你挺准时的嘛。”艾然仰起脸笑着说。

　　尚卓将手中的杂志归还给报刊亭里的女老板，说了声谢谢，那女老板笑容殷勤地接过杂志，不忘多看他一眼。

　　“想要去哪？”尚卓语气平淡地问。

　　艾然想了想，说：“想要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巴黎、纽约、东京也挺想去看看的，啊还有威尼斯！不过最想去的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张国荣和梁朝伟演的《春光乍泄》你一定看过吧，就是在那拍的，超有感觉的。”

　　“好像是部同志电影吧？”

　　“对啊，拍的很不错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昏黄而又朦胧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人生本来就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伤感，落漠，孤独，颓废，这些由人的内心所挖掘出的情感，又构成了人们存在着的现实世界的框架。”尚卓说。

　　“哥，听你的话，你是认为现实世界是由伤感，落漠，孤独，颓废这些情感因素组成的了？”艾然问。

　　“至少我这么认为。”尚卓俊朗好看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像湖面上被微风吹起的水纹，下一刻便无迹可寻。

　　艾然隐隐听出尚卓话语中的凝重，觉得今天的他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从来不知道哥你会有这么消极的人生观。”

　　尚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这样的人生观听上去是太悲观了些，干脆就当我跟你胡扯的好了。对了，想好要去哪了没有？什么纽约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改年再说吧。”

　　艾然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想让你陪我去看场电影而已。”

　　“看电影？”这倒是让尚卓有些吃惊。

　　记得最后一次去电影院还是在大学没毕业的时候，那时他和初恋女友还没有分手，为了买两张电影票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电影里男女主角的爱情很美好，结局却是悲剧。女主角得了癌症，在海边看着日出安静地死在了男主角的怀里。女朋友靠在他的怀里哭得很伤心，还让他答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能离开她。那时的他的确是十分珍惜她的，而她却在两个月后不声不响地出了国。

　　艾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早就买好的电影票，在尚卓面前晃了晃：“《假装情侣》，黄渤和江一燕演的，是喜剧片，听说挺好看的。”

　　十分钟后，车子便停在了电影院前的广场上。尚卓和艾然下车走进电影院大厅。大厅里装修的富丽堂皇，干净明亮，灯火通明。墙壁上张贴着《加勒比海盗4：惊涛怪浪》、《关云长》、《新少林寺》等电影的巨幅宣传海报。因为7：30场放映的《假装情侣》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有很多人正陆陆续续地进场，显得十分热闹。

　　艾然拉着尚卓的胳膊跑去买了一大包爆米花和两杯冰可乐，尚卓还在付钱，艾然已经站在一旁捧着香喷喷的爆米花开心地吃起来。

　　“一包够吗？”看到艾然吃的一脸幸福的样子，尚卓倒是十分体贴地问。

　　艾然用手肘轻轻捣了下他的胳膊，把爆米花紧抱在怀里：“你要是不吃的话，差不多刚好够我享用的。”

　　“那怎么行，钱好歹是我付的。”尚卓不满地说。

　　艾然妩媚地一笑，低头细心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拈了一颗爆米花递到他面前，极为善良地说：“算了，那就给你一颗最大粒的吧。”

　　“谢谢。”

　　进入放映厅的楼梯口摆着《假装情侣》的海报站牌，画面上的黄渤挤弄着一只眼睛，头上竖着两只黑色的猫耳，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容。

　　“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艾然读了一遍海报上的话，接着说，“说的倒是，哥你觉得呢？”

　　“是啊，爱情就是让人一旦深陷其中就难以自拔的东西，可是即便你很害怕，仍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艾然眼睛一亮，颇为满意地说：“看来选看这部电影没错，至少让我看到了哥对待爱情的态度和认知。”

　　“不是还没看吗？”

　　“那并不重要。”

　　两人正准备进入放映厅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尚卓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如。

　　周如妆容精致，隐匿在长发中的银色耳链将脸部线条修饰的更加纤长。她穿着一套黑色抹胸短裙，外面搭着件铠甲领坎肩，高帮皮鞋，身材高挑性感。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年轻帅气的男士，着白色修身裤和灰色V领紧身T恤，衬得整个人更显高大硬朗。他一头短发，右耳上带着一个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嘴角时不时流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丹尼尔，这位是我的同事尚卓，打个招呼。”周如说。

　　“嗨，很高兴见到你们。”丹尼尔热情地说。

　　艾然不太适应地点了下头，尚卓报以一笑：“我们也是。”

　　“如，你们先聊，我去买些饮料。你想要可乐吗？”丹尼尔礼貌地问。

　　“太好了，谢谢。”

　　“拒绝本小姐邀约看电影的美意，结果也是来看电影，尚总，说不过去吧。”周如双臂环抱，一副女王架势。

　　“不好意思，周总，我也是临时才知道艾然她买了电影票。”尚卓解释道，又凑近些小声说，“今天这位看上去很不错，非常般配。”

　　“去，我跟他普通朋友而已。他是我一个客户的弟弟，澳大利亚华裔，从小在那边长大，刚回国不久。”接着，周如摇了摇头，“不对我味。”

　　“不能太挑了。”

　　艾然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哥，电影快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周如最擅长揣测别人的心理，此时只消一看便全然明白艾然的心思，也不愿与她开口。

　　“那我们先进去了，改天再聊。”

　　“有的是时间。”周如故意看着艾然道。

　　艾然自是更觉窝火，临跨进放映厅大门时也不忘回头和她针芒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