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10、第十章

　　第二天早晨，艾然吃完早饭去了学校。尚卓起床晚了些，洗漱完后换好衣服来到客厅。

　　季沫馨从厨房里端来刚烤好的面包片和煎蛋放到他面前，又从豆浆机倒了杯豆浆递给他。尚卓接过杯子对她说了声谢谢，她只是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

　　“昨天晚上又很晚才睡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季沫馨说。

　　“是。有个广告方案客户提出了些修改意见，这个星期要重新完成交过去。”尚卓的声音听上去确实有些疲倦。

　　“那也要注意休息。”

　　“我会的。”

　　昨晚还因为担心她不肯原谅自己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现在见她并没有因此心存芥蒂，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完全放下来了。尚卓啜了口豆浆，一阵暖融融的感觉顺着喉咙蔓延到心脏。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饭，各自都没有再提起昨晚发生的那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此时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阳台上的栅栏和玻璃窗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花盆里的一株四季兰叶子被雨水淋过后更显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尚卓的公司和季沫馨的蛋糕店方向相反，季沫馨本来是要乘公交去蛋糕店的，可尚卓执意要开车送她。季沫馨便收了伞，上了车。

　　雨水打在车窗上碎溅开来，然后滑落，留下一条细细的轨迹，窗外的世界渐渐模糊起来。唱机里流淌着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轻柔动人，委婉深情，衬着这满世界飘落的雨滴浪漫的恰到好处。季沫馨凝神看着外面匆匆而过的行人和商铺，有一种正渐渐远离这个时空的错觉。

　　“这城市也只有在雨中才能够如此安静吧。”季沫馨的声音像雨水划过天空发出的低诉。

　　“你喜欢雨吗？”尚卓问。

　　“谈不上喜欢，只是突然觉得雨能够净化生活中的浮躁和焦虑，像纯天然的药，是很好的东西。”

　　“是啊，雨能够治疗偌大的城市，而人呢，人要靠什么来医治？”尚卓道。

　　季沫馨转过脸看着他，他依然神情专注地开着车，好像刚刚的话只是不经意说出来，并没有等待她给予答复似的。

　　尚卓侧过脸看她，恰好迎上她还没有来得及挪开的目光。尚卓的眼神明亮坚定，安静沉着，却又深邃忧郁如同一湖神秘的绿水。她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窘迫，连忙收回视线。

　　只是那微怔的一瞬间，心脏竟莫名的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掷了一颗石子，无数涟漪朝四周漾开。那种强烈的感觉，甚至还留有清晰的余味。

　　两人不再开口`交谈，气氛安静的似乎可以听见外面雨水落在路面上的声音。

　　外面雨水依旧，行人车流依旧，被车子碾过溅起的水花依旧，沉静在雨中的这繁华忙碌的城市也依旧，唯一不同了的是看着这一切的两个人的心情。

　　将季沫馨送到蛋糕店门口后，她推开车门下了车，跟他挥了挥手走进蛋糕店。看着她的背影，尚卓的心里有种淡淡的甜蜜与喜悦。

　　这一天，季沫馨在蛋糕店里忙碌完闲暇下来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尚卓看她时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要告诉她，他很在意她。是的，尽管这有点令她难以接受，可她能够清楚地明白它所传递的信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的心情陷入了十分复杂而又艰难的境地。

　　往后的几日，她开始故意躲避尚卓——躲避他似乎越发明显而又肆意的眼神。她并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是有意疏远他，因为她也无法完全确定尚卓对她是否真的产生了那种错误的情感。

　　季沫馨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她一面对尚卓的态度有所改变，另一面又因此担心会影响他的心情而不得不加以掩饰。

　　早晨，她不再主动去喊尚卓吃早饭，照旧会为他倒牛奶或者豆浆，只是不再递到他的面前。盛粥的时候也刻意不再为他放上调羹。以前尚卓每每工作累了换下的衣服没有及时洗掉，第二天往往却都会在阳台的晾衣架上，而现在，前一天脱的衣服隔一天还是会静静地堆在原地。

　　和尚卓说话的时候，去掉了以往的几分温和，言辞间也少了眼神的交流，嘴角也不再轻易露出微笑。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种言语七分淡漠三分的说话方式她能够掌握的这么好。

　　这些小的细节尚卓早早就有了察觉，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季沫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淡的态度令他心里慌乱起来。

　　难道，自己对她的态度真的已经那么明显了吗？明显到她已经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回应。他心里反复这么想着。

　　艾然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夹在两人之间仍旧是有说有笑，整天都是一副轻松自在，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

　　一天早上，季沫馨比尚卓早一步出门，来到路边的公交站牌处等公交车。

　　尚卓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来到她面前。

　　“我送你过去吧。”尚卓说。

　　季沫馨抬眼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情绪：“尚卓，你现在连阿姨都不叫我了。”

　　尚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广告栏，少顷，重又正视着她：“我不喊你，并不是因为我不尊重你。”

　　“我知道你是尊重我的。”季沫馨说，语气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可是，有些事情你必须明白。”

　　尚卓微蹙着眉头，凝视着她：“我都明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人的心不是道理能够束缚得了的。”

　　季沫馨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这段日子不是我多想了。”

　　“没错。其实这些天我自己心里也很矛盾，甚至下车前的一分钟我还在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再继续这样了。可是都没有用，一站在你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我也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看着尚卓满脸痛苦的样子，季沫馨的心里一时也盈满痛楚：“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会带给你这么大的痛苦。你爸爸去世后，我的心就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照顾好艾然和你，平平淡淡的生活。都是我的错，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尚卓摇了摇头，说：“这不怪你。你是我爸的妻子，是我的继母，是我不好，被感情冲昏了头。”

　　“既然如此，现在你的心情能放开了吗？”

　　“放开。”尚卓重复道，“对不起，我想我是没有办法放弃了。”

　　原本因释怀而展露的微笑僵住了，季沫馨怔怔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尚卓的眼神朦胧飘忽：“我曾经对自己说过，不会再让我喜欢的人从我身边离开。我必须要遵循自己的心做出的决定，否则我想我不会快乐。”

　　“尚卓，你理智一点好不好。”季沫馨说。

　　“我很理智，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尚卓说着，双手握住季沫馨的肩，目光里透出无比坚定的物质，“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也不管什么伦理不伦理。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有一瞬间的失神，身体突然间麻木没了知觉，就像被电击中了一般。猛地，季沫馨挣脱开他的双手，后退了两步：“尚卓，你别这样。你这是在折磨我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都是短暂的，时间会让人淡忘一切，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我知道你的担忧和恐惧，我喜欢你，这不是一时的冲动，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尚卓向她逼近了一步，她立刻后退一步。脚下踩在石阶与马路的交界处，一个重心不稳，她朝后倒去。尚卓立刻快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拽将她带回自己怀中。

　　这一刻，季沫馨的大脑混乱一片。她靠在尚卓的怀里，紧贴着他那颗强烈跳动的炙热的心脏，就好像有一团火自那里开始燃烧，渐渐蔓延至她的身体。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炽烈的感觉，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么的被需要过。

　　下一刻，意识已然复苏。她用力推开尚卓，只觉得脸上滚烫，分不清是羞是恼。剧烈而又局促的呼吸让她说不出话来，也不再抬头看他的表情。

　　身后传来公交车刹车与车门打开的声音，她急忙转过身，匆匆地上了车。

　　尚卓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缓缓开动，车子里的那个人渐渐模糊不清。身体里的那颗心脏依然规律地跳动着，但呼吸似乎已经停止，或者是周围的空气被抽离干净，有种即将要窒息的感觉将他紧紧包围。

　　季沫馨回头透过车后窗看着僵在那里的尚卓，那孤单而立的身影因为距离越来越远而更显絶望无助。

　　尚卓，你对我产生这样的感情注定是要让我伤你的心呀。我是你的继母，大你十几岁的女人，结过两次婚的女人，一个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值得你付出这么深沉的感情呢？

　　良久，她转过被痛苦侵占的脸，早已凝聚的泪水顺势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