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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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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交车上下来,正午毒辣的太阳直晃人眼睛。
周恪压了压帽檐,纸条上的地址指向远处一条七拐八拐的小胡同。纸条的另一面记着一个电话号码,在周恪外套前胸口袋里装了太久,有点皱巴巴的。
周恪小心把口袋里的一沓钱装好,低头向胡同走去。
周恪没欠过人情,他也不知道怎样还人情。他只是个笨小孩儿,他自认为最珍贵的,就是他辛苦攒下的血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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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是哪阵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陆西临刚进门,听到动静的陆妈妈便从厨房探出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埋怨他。
“妈。”
陆西临把外套挂起来,拎着手上的袋子进了厨房。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就来了吗。”
陆妈妈瞥他一眼,择着菜的手不停。
“你这个大忙人,除非逢年过节回来趟,难为你还想着有我们这对爸妈。”
“妈~,”陆西临凑到陆妈妈身边,给她捏着肩献殷勤。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陆西临把袋子递到陆妈妈眼前,“当当,巴宝莉的围巾,最新款。”
陆妈妈的眼神果然一亮,面色和缓下来,推着陆西临出厨房,“快拿出去,当心弄脏了!”
陆妈妈本就不是真心难为儿子,只是儿子工作太忙,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是太想他才抱怨几句。见儿子陪着笑拿着礼物哄自己,心里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老陆!”陆爸爸一进门就被厨房里忙活的陆妈妈喊住。“你去楼下生鲜超市买几只大闸蟹,前天见他张姨买的挺新鲜的。西临喜欢吃螃蟹。”
“哎。”陆爸爸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慢悠悠的把装象棋的盒子放到茶几上。
陆西临从厕所出来喊了声爸,“您又找楼下马大爷下棋去了?”
“嗯。”陆爸爸得意一笑,“今天又是我胜。”
“可不是,嘴上嫌人家破棋篓子,还不是每天巴巴找过去。”
陆妈妈毫不留情的揭着老伴儿的底儿,又忙不迭的催,“哎呦我说你快去呀,午饭想吃到下午啊?”
陆爸爸敢怒不敢言的鼓眼撇嘴,陆西临无奈又好笑的拉着爸爸出门,“走,咱爷俩儿一块儿去。”
电梯里陆爸爸还因为在儿子面前丢了面子而生闷气,陆西临轻轻撞了撞爸爸的肩膀,“爸,象棋是不是该换一副了啊?”
陆爸爸神色一变,立马带着探寻的目光斜眼看了过来。
陆西临识趣的回应陆爸爸,“我最近发了笔奖金,科研项目有了点小进展。”
“我看你马大爷有副紫檀的就挺不错的。”
“嗨,咱买副酸枝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陆爸爸喜笑颜开的走出电梯,假模假式的推让着,“不用太好,不用太好。你有心就行。”实则心里连怎么向棋友显摆的词儿都想好了。
吃过午饭,陆西临悄悄把陆爸爸拉到一边,“爸,你剩的那半条富春山居送我呗。”
陆爸爸瞥他一眼,一脸了然的表情,“我说怎么这么主动要给我换象棋,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哎呦爸,瞧您说的,这是两码儿事儿。反正您也不抽了,搁着也是浪费。”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烟瘾这么大了?啊我知道了,你是要拿去打点关系吧。”
陆西临闻言愣了愣,随即脸不红红心不跳的点头应是。心里想,也算是,打点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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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临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周恪正在纵横交错的逼仄巷子里奔逃。也多亏了这年久失修,堆满杂物的小巷子,周恪才没有被追上。
“喂,周恪,你猜我......”
陆西临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出了不对。“你怎么这么喘?怎么回事儿?你在哪儿呢?”
“没事儿,”身后追着的人越来越近,“陈哥!他在那边儿,我看见那臭小子了!”“追!”
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也传进了陆西临的耳朵里。
周恪咬咬牙,“先挂了。”
“你敢挂!”陆西临的声音大的吓人,震得周恪耳朵嗡嗡一响。“你要是不想腿再断一次,就告诉我你在哪儿。”
周恪手指攥紧又松开,“我在省道边的小宁村。村东头路口有棵老槐树。”
“知道了。我到之前,能躲就躲。”陆西临顿了顿,“好吗?”
“嗯。”
挂断电话,周恪扭头拐进了另一条小巷子。
从陆西临爸妈家到小宁村,再快也得半个多小时。纵使周恪借着地形周旋了一阵子,还是被堵到了一处废弃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砌了一堵两米多高的墙,没有任何着力点根本爬不过去。
“呦,周恪。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本来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工地了,偏偏又让我遇着你。你说说,是不是老天有眼,早晚让你落我手里。”
陈哥狞笑着,掂着手里的棍子慢慢走近,“这回你可跑不了了吧。”
“这个,”陈哥指了指头顶的疤,“今天你得还。”
“这么着吧,你跪下给我磕个头,我就让你少受点儿罪。怎么样?”
陈哥身后的小弟们哄堂大笑起来,纷纷起着哄,让周恪磕头。
周恪弯腰把手里拎着的两个大西瓜放在地上,直起身来,冷笑一声:“我磕,”他慢慢走到陈哥面前站定,凌冽的嘴角挤出一句“你大爷。”
陈哥被激怒,抡着棍子朝周恪劈头砸了下去。
周恪登时身子一侧,顺势抓住棍子往后一拉。陈哥没防备被拉了过去,当胸挨了一脚狠踹,踉跄着坐倒在地。
小弟们立马围上前七手八脚把陈哥拉了起来,陈哥气恼万分,捂着胸口,扯着嗓子喊让他们打死周恪。
周恪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中挨了不少打。但是周恪早就习惯了皮肉的伤痛,毫不在意的正面挨着,不要命的野路子打法,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陈哥带了一把短刀,不但开了刃,还带着血槽。本来是想着拿来吓唬吓唬周恪,没想到周恪这么硬。
陈哥杀红了眼,也有些不管不顾。短刀划过周恪的胳膊,瞬间血就洇透了衣袖。似乎是刺目的鲜红激活了陈哥暴虐的心,下一秒,刀尖居然直指周恪心口。
左右为敌,周恪眼看躲不开,尽力避开要害,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谁知下一秒,陈哥被直直踹飞,手里的短刀也脱手而出,铛啷啷滚出好远。
“陆西临!”
周恪惊讶的望着单手拎着棒球棍,一脚把陈哥踹飞的陆西临。竟一时有些恍惚,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陆西临看着满胳膊血的周恪,眉头紧紧皱起来,“不是说了让你躲好吗?”
周恪舔了舔腮帮子,满嘴的血腥味儿,“我要是能躲,至于遭这份儿罪?”
鲜红的瓜瓤碎裂一地,汁水混着尘土,蜿蜒出一地狼藉。
躺在地上的陈哥挣扎着爬起来,高声喊着,“他是周恪同伙儿,连他一起打!”
陈哥的话像是水滴落进了热油锅里,噼里啪啦又激起一阵骚乱。
陆西临冷漠又嫌恶的看了陈哥一眼,抄着棒球棍加入混战中,大杀四方。
陆西临打架明显有路数,不像周恪那样的野路子,徒有气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作为一个医生,陆西临最明白打哪些地方能让人既受罪而又不至于伤的太厉害。陆西临避开要害,把陈哥好好招呼了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警笛声由远而至,封闭逼仄的死胡同变成了捉鳖的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