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李元宵

7、第 7 章

　　周恪的腿彻底痊愈后，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天气转凉，夜间的风带着凉意往人的身上扑。

　　今天快下班的时候临时来了场小手术，陆西临又被绊住了脚，等到下班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刚走出急诊楼，陆西临就瞄见了门口阴影处的熟悉身影。周恪穿着单薄的帽衫，高挑瘦削的身子微微弯缩着，养了这么久也不见长点肉。帽檐下的脸看不真切，指尖闪动着明灭的火光。

　　陆西临脚步一顿，微微皱了皱眉。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抽烟。”

　　陆西临夺下周恪手里的烟，在旁边的花坛上按灭。看了看手里的烟，眉头皱地更深，随手扔进了近处的垃圾桶。

　　周恪抬起头来，讪讪地看了陆西临一眼，“没抽，就闻了闻味道。”

　　“你那十几块一盒的红塔山有什么好闻的？我给你的富春山居呢？”

　　“这样的好东西，给我抽都是糟蹋了。点来闻？那不是失心疯了吗。”

　　周恪随口自嘲着，他去网上查过那盒陆西临随手丢给他的包装精美的香烟。一看价格把他吓了一跳，他习惯性地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什么叫糟蹋了，那烟不就是给人抽的？”

　　看着周恪瑟瑟缩缩的样子，陆西临微微叹口气把风衣脱下来给他披上。

　　一股暖意伴随着陆西临特有的味道劈头盖脸包裹住了周恪，陆西临帮他把领子紧了紧问，“不是让你先回家吗？怎么还等在这里？”

　　陆西临的味道弥漫在鼻端，跟家里暖烘烘的被子一样的味道。周恪难得的乖顺，眨着眼睛没有乱动。

　　“我今天是最后一次复查了。”

　　“嗯，所以呢？”

　　陆西临好笑的看着他，对方心心念念的想法就差写在脸上了。

　　一个月前周恪就在念叨，火锅啤酒小烧烤什么时候能安排上，他嘴里都要清淡出鸟来了。

　　“霍医生说饮食不用那么控制了。”周恪满脸期待的看着陆西临。

　　“哦？霍医生说的，还是“周医生”说的？”

　　“......”

　　最终，周恪还是吃到了火锅，只不过是清汤的。

　　吃完饭，陆西临又带周恪去买了几件厚点的衣服。周恪死活都不要，两个人在商场门店里拉拉扯扯，也顾不上店员小姐姐玩味探寻的目光。

　　可最终还是没能拗过陆西临。

　　拎着大包小包购物袋站在路边等陆西临开车的时候，周恪才后之后觉的回过味儿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总是被陆西临牵着鼻子走，或许这样的状态已经不短了。

　　周恪暗暗磨了磨牙，有点不爽，但又没那么反感，他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发什么呆呢？上车！”

　　陆西临摇下车窗，朝周恪打了个响指。

　　周恪看着面前这张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马上哼哼哧哧的拎着东西上了车。

　　-------------------------------------

　　陆西临敲完了文档上的最后一个字，正了正眼镜，刚合上笔电，房门就被敲响了。

　　房门一打开，周恪看着陆西临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把身后的蛇皮袋拎到陆西临面前。

　　陆西临挑了挑眉，“干什么？”

　　周恪又把袋子往陆西临面前递了递，神情执拗，“给你。”

　　陆西临两手盘在胸前，不置可否的看着面前轴巴巴的小孩儿。对方也维持着递过来的动作毫不退让，那副架势好像陆西临不收他就决不罢休的样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陆西临认输般叹口气把直愣愣横在自己面前的蛇皮袋接了过来。

　　陆西临转身回到屋里，周恪也脚跟脚溜了进来。

　　“又干嘛？”

　　周恪回身关上门，一脸真诚的说：“你数数。”

　　“......”

　　最后两人还是盘腿坐在地毯上，被一摞摞的钞票围着，陆西临认命般的捻开一沓钞票，一张张数了起来。

　　周恪支手撑着下巴，看着陆西临数钱，脸上隐隐露出些释然与满足。

　　看着看着，周恪的目光从陆西临骨节分明的手移到了脸上，在暖黄的灯光下，陆西临高挺的鼻子在脸侧投下一片阴影，他的下颌线条流畅。许是离得太近了，周恪甚至能看清陆西临脸上细小的绒毛。

　　因为刚洗过澡，陆西临的刘海垂在额前，让他看上去比平日里的样子更年轻了些。周恪视线梭巡到陆西临镜片后睫毛低垂的眼睛时，对方的眼神猛然看了过来。

　　周恪心里猛的一颤，慌乱的错开了视线。周恪心脏砰砰砰狂跳着，就像是一个正在做坏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了现行一般，随后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反应这么大，转过头来恼羞成怒的皱着眉瞪了陆西临一眼。

　　陆西临跟周恪对视后也愣了一瞬，看着周恪的反应他抿了抿唇，转过头把一沓沓的钞票装进袋子里。

　　“行了吧？我数完啦，放心了？”

　　“嗯，我睡觉去了，晚安！”

　　周恪站起身来，飞快的撂下一句话，逃也似的奔出了陆西临的房间。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随着这一声响，陆西临停下动作，僵硬的抹了一把脸。

　　陆西临还清晰的记得刚才周恪看自己的眼神，很柔软的、欣赏的、似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爱意。

　　陆西临把收好的袋子妥帖的放在床头柜里，又拿钥匙上了锁。

　　直到躺到床上，陆西临的脑子里还在放电影似的过着刚才的画面。陆西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刚才两人的样子就好像是新婚的小夫妻，结婚当晚兴高采烈的数着份子钱。

　　陆西临用小臂遮住了眼睛，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迟疑。

　　他对周恪当然是有些喜欢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但是他这个年纪要找另一半的话就是要奔着过日子去的，虽然简单跟小帅哥谈一段短暂的恋爱百利无害。

　　但是陆西临的人品不允许他这样做，周恪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周恪还那么年轻，他或许都没有谈过恋爱。他的喜欢会不会是感激和依赖，或者是自己误会了，那根本不是喜欢。又或者周恪不喜欢男人，还是自己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影响了他。

　　这一晚，陆西临想了很多，那一点期待与幻想被层层叠叠密网一般的顾忌紧紧围困。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自我说服般的妥协，但是周恪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至少在感情上不算，他的感情细胞好像天生迟钝，生不出那么多细腻的心思。

　　周恪觉得陆西临对自己很好，就决定给他钱。周恪觉得跟陆西临在一起很开心，就做好吃的给他。周恪看到陆西临总是心跳，这他就想不通了。

　　周恪没喜欢过什么人，更别说是喜欢一个男人，在周恪的世界里这是想都没想过的事。

　　所以第二天陆西临眼下乌青的从房间里出来，正巧碰见了神清气爽的周恪。

　　周恪说他今天要出去一趟，休班的陆西临正好回一趟父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