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李元宵

4、第 4 章

　　“啪。”陆西临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乍一亮起来，周恪禁不住眯了眯眼。

　　陆西临在玄关换下鞋，把坐在轮椅上的周恪推进了客厅。

　　轮椅是在医院租的，原则上仅限于在医院内使用，是不让带回家的。但是不知道陆西临说了什么，竟然让他带回来了。

　　听那些医生护士都喊他陆主任，想来大小算个官儿。大概是以权谋私了，周恪心里暗暗的想。但是转念又觉得自己的形容似乎不太对味儿。

　　“你先坐着等一会儿啊，我马上做饭。”

　　陆西临换上家居服，洗了手走进了厨房。

　　“面条吃不吃？”陆西临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都行。”

　　“好。”

　　厨房里开始传出锅碗瓢盆踢里哐啷的动静，周恪转着身子打量起四周。

　　陆西临家客厅不小，但南北通透，采光挺好的。原木的装修风格，米色的布艺沙发上堆着同色的抱枕。毛茸茸的地毯，看起来很温馨。

　　唯一有点不太搭调的就是客厅里摆的大鱼缸，里面游满了各色花枝招展的鱼。衬的旁边小缸里的乌龟格外朴素。

　　周恪有点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独居大老爷们儿的家，职业还是一个听起来就跟温馨没什么关系的骨科医生。

　　也可能是自己世面见得太少了，周恪摇了摇头。

　　“看什么呢？”

　　陆西临从厨房端了两个大碗出来放到餐桌上。

　　“去洗手吃饭啦。”

　　“哦，好。”

　　周恪转着轮椅进了卫生间才发现自己这个高度根本够不到洗手台。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洗好了手。

　　“怎么这么慢？再不来面要坨了。”

　　陆西临搅拌着自己碗里的面，催周恪。

　　周恪面无表情的转着轮椅到餐桌旁，显而易见，餐桌他也够不到。

　　陆西临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笑，架着周恪的胳膊把他扶到椅子上。

　　“谢谢。”

　　“没事儿。”

　　周恪下一秒看到陆西临做的“饭”时，明显楞了一下。

　　说了做面条，满满一碗就真的除了面条啥都没有。真是诚不我欺，他甚至连滴油都没有放。

　　周恪看着吃的很香的陆西临，再一次疑惑了。这人的家给人的感觉应该挺注重生活品质的，为什么吃的这么不挑？

　　“怎么不吃啊？”陆西临看周恪一直不动筷子，把老干妈瓶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拌点儿老干妈。”

　　“哦对了，你现在不能吃辣。”陆西临说着起身转回厨房拿了另一个瓶子出来。

　　他把瓶子放在周恪跟前，笑着说：“香菇酱。这个不辣。”

　　周恪：“......”

　　陆西临一天就吃了一个包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风卷残云般连汤带水吃完了那一大碗面，对面有一口没一口的周恪也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

　　“嗯。”

　　“你这还有剩呢。怎么跟猫儿似的，吃这么少。”

　　“是你吃的太多了。”

　　陆西临听了这话，气笑了。心想这还嫌起我来了，要不是下午的粥和包子都进了某人的肚子，我至于这么饿吗？

　　“我一个成年男性，工作强度又大，我吃这些算多吗？”

　　“我还在工地干活儿呢，我吃的也没你多。”周恪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所以你矮啊。”陆西临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周恪一遍，“还瘦，胳膊腿儿细的跟火柴棍儿似的。”

　　周恪被他说的有些恼，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陆西临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端起碗朝厨房走去。走之前还欠儿欠儿的向周恪凑了凑，“別恼啊小朋友。好好吃饭，说不定还能窜一截儿呢。”

　　周恪看着陆西临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你妈的小朋友。”

　　周恪洗完澡，穿上了陆西临给他找的衣服。运动短裤松松垮垮的，周恪把腰间的系带拉到最紧才勉强挂住，上身的短袖也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他的肩膀根本撑不起。

　　周恪看着镜子里有些滑稽的自己，有点挫败的垂下了头。不得不承认，自己跟陆西临比起来确实瘦弱的像个孩子。

　　“呦，清水出芙蓉。”

　　周恪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陆西临扶着轮椅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走，去看看你今晚睡哪儿。”

　　周恪洗澡的卫生间在玄关的一侧，一道拱门样式的走廊连着客厅，走廊一侧是陆西临的主卧，一侧是客卧和书房。

　　陆西临打开客卧的门，屋里非常整洁，素色的床上用品一应俱全。

　　“我妈会时不时来这儿，帮我收拾收拾家里。过夜的话，她就住在这间。被子什么的都是她的。”

　　陆西临斟酌了一下开口，“我妈吧，她有点洁癖。我把被子床单给你换一套，稍等啊。”说着就要去自己屋里找被子。

　　“等一下。”周恪拦住他。“别麻烦了，我睡沙发吧。”

　　“这怎么行。”陆西临皱着眉头想了想，把周恪带到了书房。

　　“我偶尔也会在这儿睡，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书房里除了一整面墙的书，一张大书桌，靠窗还放了一张小床。

　　陆西临走到床边抻了抻床单，拍打了几下。

　　“就是小了点儿。”陆西临笑了笑又嘴欠的说，“不过，你睡也够了。”

　　周恪已经可以免疫他话里的阴阳怪气了。说着谢谢，把人请了出去。

　　躺在床上，周恪睁眼盯着天花板，久久没有睡意。

　　陆西临给他开了空调，床很软，薄薄的被子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周恪又想起了自己在工地的时候，脏兮兮的硬板床，满屋子的汗臭味儿。简易搭建起来的临时彩钢房白天被晒透了，晚上像蒸笼一样闷热难耐，工友们打呼噜的声音经常吵的他睡不着觉。

　　周恪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鼻子，悄悄地嗅了一下。

　　好不真实啊。

　　周恪这人孑然一身的日子过惯了，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盘算着怎么开溜。他不愿意多费口舌跟别人解释，也压根没有想过有人会愿意帮自己。

　　虽然陆西临嘴巴欠欠的，但是要不是他的话，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办呢？但是也不好就这么理所当然住在人家家里，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

　　周恪有些烦躁地把被子扯开，他不知道。

　　翻来覆去了半天，周恪有点想上厕所。轮椅的声音在夜里有些大，怕吵到陆西临，周恪打开房门扶着墙一点点往前蹭。

　　客厅的大鱼缸亮着暗灯，把大半个客厅照得蓝幽幽的，这个亮度足以看清路，周恪便没有开灯。

　　周恪扶着博古架前行，突然听到角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往那边看了看，黑乎乎的角落看不出什么。周恪正想继续走，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紧接着骨碌碌的轮子响声伴随着规律的铁丝嘎吱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周恪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把博古架上的一件装饰品碰落了，哐当摔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啪嗒一声，客厅的灯猛地被打开了。

　　周恪条件反射抬手遮了遮眼睛，拿开手时，看到陆西临把落在地上的木雕摆件儿捡了起来。

　　“怎么不开灯？又不坐轮椅到处乱跑。”

　　陆西临摸了摸木雕，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角度摆了回去。

　　“我以为你睡了，怕吵到你。”

　　陆西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睡的没这么早。就算睡着了也睡得沉，不怕吵。以后起夜一定坐轮椅，你的腿不能乱走。”

　　“哦。”周恪点点头。

　　这时角落又传来了动静。周恪猛地抬起头，抓住陆西临让他听。“你听什么动静？是不是闹老鼠了？”

　　陆西临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是被吓到了啊。”

　　说罢走到角落里拎出一个小铁笼来，从周恪的角度来看，有几盆绿植挡着，正好在他视野盲区，所以之前什么都没看着。。

　　陆西临把笼子提到周恪面前，一只毛茸茸肥嘟嘟的小仓鼠正卖力地往嘴里塞瓜子。陆西临把那小东西拿到掌心里，戳一戳它的脸，嘴里的存粮便啼哩吐噜往外冒。

　　笼子底部铺了一层干木屑，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小仓鼠跑在上面发出来的。一层木屑上放了个食盆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买笼子附赠的简陋跑轮。

　　小仓鼠在上面跑起来的动静跟火车过铁轨似的，也不知道陆西临一直以来是怎么睡着的。

　　“看不出你还会养宠物？”周恪学着陆西临的样子，小心地戳戳仓鼠的脸，手感温温软软的，周恪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陆西临看着周恪的样子，好笑的把仓鼠渡到他的手里，“怎么看不出？我觉得我爱护小动物的气质十分外露啊。”

　　“呵。”

　　周恪忍不住偷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再说了，我们小乖爱吃爱睡，自己会哄自己玩儿，从不给人添麻烦。简直是理想宠物。”

　　陆西临摸着小乖的小脑袋，尬笑着抬头看向周恪，“呃，就是到了晚上稍微活跃了一点儿。”

　　“没事儿。”

　　周恪把手里的仓鼠还回去，看了一眼固定着跑轮的颤巍巍的铁丝，又看了一眼拎起笼子的陆西临。

　　“我去下卫生间。”说完周恪就慢悠悠朝着卫生间蹭过去。

　　陆西临歪头看了看手里的笼子，又看向周恪的背影。

　　？他刚才的眼神是在嫌弃我吧！我应该没看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