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后主×阿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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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爹爹，你就听我说吧，你跑什么呢？”
孟昶拦住刚刚下朝的父亲，从大门口一路小跑到了内院。
“好了，昶儿，你没有事情做吗？”忙碌了一整个早晨的孟祥之劳累不堪，只想早早把儿子打发掉。
“我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顶顶重要的事！”孟昶终于拉住了父亲的袖子。
“好吧，”孟祥之叹了口气，蹲下来拍拍儿子的头顶，“让我来猜一猜，什么事情值得我们昶儿这样热心，莫不是你的文章被夫子赞了？还是舞刀弄枪打退了几个周家哥哥？”
孟昶的兴致眼见着黯淡了不是一点半点。
“哈哈哈，”孟祥之大笑，他就知道，他的昶儿根本就不是个奋发图强的料。不过还好，他深受皇帝陛下的重视，位高禄厚，就算昶儿是个榆木脑袋，他百年之后昶儿也能凭着世袭爵位维系家族。
只是眼前天下之势……终究不是稳固之象。倘若昶儿没有真才实学，倘若有一天，这李唐朝廷靠不住了——
思及此，孟祥之收敛了笑容。他拍拍孟昶的脑袋，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又和国师家的女公子有关？”
“正是！”孟昶的眼睛忽地有了光亮。
孟祥之苦笑一声。
那可是大国师家的女公子！虽说自己征战中和周氏几个旁支有些交情，眼下在朝中若是单论地位也颇受追捧。
但也就是因为对周氏有些了解，他才更清楚。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同样是冶兵所打造的唐刀，在周氏的将士手中，宛若收割性命的地府镰刀！
局面不利时，他们甚至能施展法术，招揽邪祟助战。这些人是皇族的秘密武器，国师的能力法术，只能被皇帝牢牢抓在手中。
这样家族的珍贵嫡女，不送进皇宫就奇了怪了。
要不是因为皇帝对自己的赏识，加上孟昶从小就激灵，他母亲从前还是……他连进皇家学堂、认识诸位皇子王孙和周家女公子的机会都没有！
“昶儿……”孟祥之刚想要劝儿子早早打消念头，可转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和满脑袋的兴致，又心软了——小孩子嘛，同窗之情，有些倾慕，本是美好的事情，做什么非要泼他冷水呢？
“爹爹！”孟昶道，“昨日放学时，我见到了大司马！”
孟祥之微一蹙眉。
这位大司马可和国师不同。
国师虽为周氏的统领，却因为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年纪轻轻饱受病痛折磨，现在周氏的诸多事务，实际是落在弟弟大司马的身上。
他是那女公子的叔叔——他找孟昶做什么？
“大司马说了，”孟昶凑到父亲耳旁，“只有能当皇帝的人才可以娶阿栩！爹爹，我要做皇帝，我要娶阿栩！”
孟祥之耳边如有雷鸣。
他被震得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所有感官。
“爹爹，”孟昶还在说着，“大司马说了，不能只是李唐的皇帝，必得是普天之下、大统之国的皇帝！”
……
周栩十七岁那年，孟侯拜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封蜀王。
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时的蜀王，已经和李唐朝廷的封赏无甚关系。自从先帝驾崩，新国师扶持幼主上位，各方诸侯拖垮只剩薄薄躯壳的朝廷另起炉灶，注定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大喜、大喜！”小厮跑得极快，迈进门槛的时候一蹦三尺高。
周栩双亲都已离世，此时叔叔又在宫中伴驾。带着一大家子人，恭候这天大的喜讯的人竟是周栩自己。
“陛下赐婚的诏书！跟蜀王世子的聘礼一起来了！再有不到一刻就能进门！”
周栩转过头，发现所有人面上都挂着笑。
可是奇怪了，自己明明该很期盼的，此刻心中却没什么波动。
最起码她跪在地上谢恩的时候，并不觉得开心。她谢过陛下、谢过蜀王、还要谢清早出宫的内侍、谢长途跋涉的礼官、谢赶来道喜的周氏部族、谢帮她张罗嫁妆的女官……
这即将到来的盛大婚事，独独跟两个将要相守一生的年轻人没什么关系。
沉甸甸的指婚诏书甩在桌子上。
周栩关了门，再不需要文静端庄。
她从刀架上拔出牵丝，随意耍了几圈，扬手把它放到圣旨旁边。
“将军，”她轻声说，“我要嫁人了。”
刀灵的身影渐渐显现。
此时还是白天，他的身影不甚清晰。
只因为当年周栩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形尚未散去，作为替昆仑狼族征战到最后一刻的战士，他的死状足够威风。
他一直不能化成人形开口说话，没说过自己有什么愿望需要周栩帮他实现。周栩也没随便取名字，只好一直唤“将军”。
“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周栩将胳膊枕在桌子上，瞧着刀灵道，“你也知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前年陛下生辰宫宴他回来过，可惜我没法把你带进宫。”
“他十二三岁就跟着孟侯封到蜀地去了，”周栩继续道，“后面几年他常常在蜀都和洛阳之间来回，其实也呆不上多长时间，我们最多就是见一面。”
“牵丝就是那几年他送给我的，”周栩手指抚上牵丝的刀鞘，“我原本的斩鬼刀可用不上这么贵的料。”
她说着笑了一声，“那时候他刚接手了一座精铁矿，第一件事竟然是请能工巧匠，集物华天宝打了唐刀给我。”
“他知道我喜欢……他其实不喜欢兵器这些。小时候他不敢拉我的手，因为手心有握刀的茧。”
“他说想了个雅致的名字，就叫‘牵丝’，牵的是情思，有了个物件，我们哪怕隔着山海，也时时思念彼此。”
屋子中安静了好一会。
她在她的回忆里。
他也不去打扰他。
一直到天色渐晚，夕阳的橘红落满了屋子，有人唤周栩晚膳，被她应付走了。
“他们都说，我俩青梅竹马，是天作之合，”她终于又开口，“他总是说喜欢，说一生一世，说绝不辜负我。”
“我小的时候总很欣喜的，可是近些年却发现好像差了些什么……大概是我已经老了，终于觉得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究竟不动人了。”
“但我总是幸运的吧，将军，”周栩直起脖子，泪珠却在晃动中不小心落出眼角，“我本就不能选择归宿，孟昶却那么符合叔叔的挑选标准，像是命运给我的礼物。”
“更难得的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将军往前挪了两步，脑袋靠住周栩的裙角。
在互相看不到的地方，他们都在落泪。
……
大婚那天，整个蜀都洋溢着热烈的氛围。
世子终于抱得美人归，这还是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
谁人不想有个如世子这般的痴情人，不想要这一场门当户对的姻缘？
蜀王英明、世子情深，一时间蜀地人口骤增，连招兵都比往年多了数倍。
拜了天地祖宗，喝了合卺喜酒。
孟昶拿过她手中的扇，美人比印象中还要明媚三分。
“阿栩，”他的声音有些不自主的颤抖，二十几年，他的心从来没这样滚烫地跳动过。
“世子，”周栩也笑了。
还好，周栩心道，他看向自己的眼光还是那么清澈真诚，他一颗心好像满盛着自己。
孟昶牵起她的手，他掌心微烫。
她的那些忧虑一下子被抽走了。此刻她可以不管以后如何，一颗少年心的孟昶值得她交托全部。
周氏在李唐的谋划还没有全部实施，国师还在“辅佐”幼主，周氏全族中陪着周栩来蜀都的人实在寥寥。在此刻之前，周栩看到的每一眼山水都那么陌生，走出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
但此刻之后不会了，周栩的热泪涌出眼眶，眼前这个长成男人的少年，就是自己的依靠。
“世子殿下、世子妃殿下。”
站在两人面前五步的女官后退作揖，“大礼已成，恭请两位贵人就寝。”
孟昶挥手，“今日辛苦尚宫了，别忘了回去喝我一口喜酒。”
尚宫福身，笑着开口道，“两位夫人都在西厢恭候，世子妃毕竟是头回侍候殿下，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殿下只管喊人进来便是。”
孟昶刚想要点头让人退下，却被周栩猛地扯了手。
他转过脸去，发现娘子已经变了颜色。
“什么意思？”周栩秀眉微蹙。
“什么……什么意思？”孟昶一时没听明白。
“你何时来的‘夫人’？”周栩凉声。
孟昶的神色也变了，他听懂了。
“只是……府里的。”
“谁的府里？”
“我的。”
“……”
“太子妃殿下，”尚宫看出了问题，可这点新娘子的情绪在她看来根本不算问题，“夫人们只是候着，您若是不喜欢，哪儿有她们的事呢？”
“……你娶侧室？”周栩对孟昶道。
孟昶一时说不出话。
周栩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尚宫，”周栩转头问道，“世子殿下府中还有几位侧室？”
“这……”尚宫赔笑，虽说世子娶正室之前就先册封了侧室，是有些不合礼法，但是咱们世子不也是为了等着你，错过了合适的婚期吗？
“……你照实说，”孟昶忽道。
周栩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她眼眶早就红了。
“还有……两位侧妃、三位夫人、另有丫鬟十人……这也是先前王后娘娘赏了几人，说是大婚喜事，正好凑个十全十美……”
屋子里静得要命。
火花的噼啪声都能扰人。
“阿栩……”良久，孟昶重新寻了周栩的手，“你明白我的，父亲当下正是收揽能臣的时候，我的后院怎么可能一直空置……可我对她们都没有感情，阿栩，我的心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下颌已经绷得酸疼。
周栩终于放弃了。
她对自己说，罢了。
“是，”周栩说，“我明白。”
“我就知道，”孟昶的眼中也闪烁着莹莹泪光，“阿栩，我就知道你必定是明白我的。我盼着这一日……已经多少个年月，阿栩，咱们之间的感情，绝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产生半点缝隙。我保证，绝不会！”
周栩阖了眼帘，两行清泪落下。
“好，”她说，“那今天，叫你那两位夫人回家去。”
孟昶愣了一瞬。
尚宫先道，“这恐怕……不和规矩啊殿下……”
“叫她们走！”周栩忽地吼出来。
“滚！带着她们滚！”孟昶转头便对着尚宫大喝一声。
再没有反驳的声音，尚宫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她裙角摩擦地面的窸窣声像是无数的蛇，趴在角落里，随时取人性命的毒蛇。
“好了阿栩，”孟昶用袖子拭去周栩的泪，“再没什么能阻碍我们了。”
……
此时，蜀王寝殿。
孟祥之正在批阅文书，王后在梳妆镜前摆弄首饰。
“这下好了，昶儿也娶亲了，我终于了结一桩心事，”他远远地对王后说，“等什么时候周氏再给昶儿生下嫡子，我就彻底无忧了。”
“生子……呵，”王后莫名嘀咕了一声。
“卿卿，你笑什么？”蜀王不解。
“……妾只是想到，”王后从容端起桌上的茶盏走到蜀王面前，“昶儿有个夫人刚诊出了有孕，是不是位份应该抬一抬。”
“哦？”蜀王抬眼，“好事啊好事！只是王妃刚刚进府，等过些日子，你与周氏商议。”
“好啊，”王后浅笑着福身，“我只盼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昶儿的那两个小丫头简直太闹人！”
蜀王哈哈笑了两声，接过王后递来的药丸和茶盏，仰头吞下。
“这丸药真是不错，我最近觉得每日神清气爽！”蜀王揽过王后，“世子妃远嫁，难免水土不服，她的饮食医药，劳卿卿多费心了？”
“自然，”王后笑道。
……
一年后，孟知祥于蜀都称帝，国号为蜀，改元明德。
仅七个月后，孟祥之病逝，太子孟昶即位。
又两年后，后唐覆灭，国师周氏举族迁往蜀都，投奔孟蜀。
孟蜀坐拥天府之国、山川屏障和国师周氏，一时间风光无两、强盛无双。
……
“将军。”
彼时她在病榻之上，已经被囚禁了不知多久，她在朦胧中睁开眼，用了最后一点点真气，好让话音传到早被抢走的牵丝那里去。
“我今日睁开眼，就发觉好像此生快要走到尽头。”
“想想这几十年，只剩一点事，还想说给你听。”
“我这一辈子……对不起许多人。”
“有冤魂、无辜的灵兽、有冲突的灵使，我们萍水相逢，可一个照面便决了生死，我等都在阳间行走，本不该染指生杀予夺之权……好在这些恩怨自有地府清算。”
“于是想来最对不住的，只有你。”
“我……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帮你完成未了的心愿。”
“今生，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牵丝是一把好刀，或许它的下一位主人会帮你……若你不幸未遇到良人，决心身赴轮回，尽管来找我，这话一直作数。”
“将军，这世上许多誓言不能信，我痛恨。可如今我不得不离开……不知我这空头的承诺，还值不值得你信任。”
“他日轮回相逢，周栩今生欠你的，一定补上。”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番外】后主×阿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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