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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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栩、阿栩——”
孟昶被护卫拼死拉住，哭昏在了火堆之前。
从人群中艰难挪动到前面的周雩刚好看到这一幕，和他在春秋镜中看到的千千万万遍别无二致。
他被身后欢呼着的人群推搡着跌进火坑里。
火势蔓延开来，兵士早就护卫着皇帝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臣民和祸国的妖后一起丧命在这场大火之中。三年之后皇帝下令在蜀都开挖河渠，种满荷花，为太后庆贺寿辰。这里的荷花长得特别好，人们说这是因为妖后被诛灭于此，是以天理眷顾。
人们带着剪刀聚集在这里，都想要剪一柄有仙气的荷花种在自家院子中。于是还没有到太后的生辰，此处便寸草不生了。
接着他们说因为妖后在此处丧命，怨念聚集，是大邪之地，必须远离。
祸国的冤孽已经魂飞魄散，但是大蜀的臣民却并没有迎来他们所盼望的清明政治。在那以后皇帝再也没有用心于政事过，美女、珍宝和字画被送进皇宫中，奸佞当道，渣滓遍地。
真是奇怪。
那个对天下臣民颁布《官箴》，振臂高喊“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年轻皇帝，好像和无恶不作的妖后好像被一起埋葬了。
祸国的究竟是谁？
找不到答案。
直到广政二十八年，赵宋军队攻打大蜀六十六天后，孟昶率众投降。
同皇帝一同被掳至赵宋都城的，还有被赵宋皇帝看中的慧妃。
答案终于找到了。
祸根就是那招摇的花蕊夫人。
……
鬿门中的春秋镜碎了。
周雩第一个醒来。
这幻境塑造得简直太真实，叫他久久缓不过神。
更要命的是……
周雩又眨了几下眼，不远处，被镜子的碎片隔开，林北生和他妹妹抱在一起。
这让他的血压急速上升的同时又有些发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三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是不是说明……他们三个被困在了一个幻境中。那两个人之前的失踪就能解释了——可是周栩知道了多少？这是他的前世，也是周栩的前世，以后自己怎么面对她……
还有那个林北生——
回过神，林北生已经睁开眼。
周雩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太凌厉，叫周雩不自主往后缩了一点。
“……林先生，”周雩叫了一声。
林北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了一个“嗯”的声。
他缓缓起身，护着怀里的周栩，把她轻放在墙角坐起来，额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手臂环住她的后背。
很奇怪。
若是放在平常，有人当着周雩的面对妹妹动手动脚，他一定当即暴起，可眼下，他却分明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再插不进一个自己。
“林先生，”周雩抬眼。
林北生也看过来。
春秋镜已经碎裂，百年的灵器如今变成一个死物，创造幻境的人用了春秋镜为媒介，耗干了镜中蕴藏的最后一缕真气。
既然这幻境对深陷其中的人有如此大的影响，又和春秋镜息息相关，那么必然和前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幻境中是我和小栩的前世，”周雩道，“你是谁？”
如果林北生只是个外来者，又该在这一场幻境中充当什么角色？周雩发现得太晚了，他根本没法确定两人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故事里的人，”林北生沙哑道。
“可我根本没见过你！”周雩有些着急，关于周栩的事，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这样脱离过他的掌控。
他看过多少遍春秋镜，前世的种种他在心中默念回想多少遍当做恕罪，他自信不会错过任何细节，却从没见过林北生。
“是，”林北生微一颔首，“但我见过你。”
“你——”周雩的焦虑已经到达了顶峰，他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周雩，”林北生却忽然看过来，他的眼光直白又凶悍，带着凌厉的杀意，叫人避无可避，“周栩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和你有关系吗？”
周雩的全部思绪因为这一句话卡了壳儿。
“我……”
“你很早就知道这些故事了，是吗？”林北生眼眸微垂，“周栩的前世被灵火燃了生魂，魂魄飞散……魂魄重聚再入轮回，到今天也有……一千年了。”
“那也是你的前世，这一千年你没有轮回，”他道，“这就是地府给你的惩罚，是吗？”
“我的惩罚……”周雩向后，脑袋磕在墙面上，“投生前的事自然不可考，但我成为灵使，清晰地看到春秋镜中的一切，还有周栩……我亲眼看着她降生，成为我的妹妹——这才是惩罚。”
“原来你这样想，”林北生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
“不然呢？”周雩冷笑一声，这些年来他的煎熬和悔恨他人根本没法明白，每每看到周栩，他都内疚得要死，他根本无法在周栩面前控制情绪——
林北生：“我以为这是轮回在给你弥补的机会。”
周雩一愣，“你说什么？”
林北生：“你是她的大哥，她的依靠，你本能全心呵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让她时时快乐，不要再经历风霜。”
周雩：“我难道——”
“可你把前世的名字强加给她，”林北生的语气愈发冷，“你把对皇后周栩的悔恨和惧怕都强加给她，你一遍遍地看春秋镜，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忘，又一遍遍地把周栩当成她——凭什么？”
周雩彻底被他问愣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林北生几乎在怒吼，“你凭什么把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强加在她身上，又拒绝给她本应该得到的！”
“你该赎罪！”林北生狠狠道，“你却只是一遍遍伤害她。”
“我……我没……”周雩浑身的力气都被林北生的话夺走了，他整个人都僵硬了，甚至不能鼓动嘴唇说些狡辩的话。
“你不让周栩离开你的视线，却从不照顾她的心情，”林北生继续道，“你为她的受伤而训斥她，却从不关心她是否痛过。你让她走你精心安排好的、安全的路，可你知道周栩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吗？”
“周雩，”林北生字字杀人，“你在看管一个瓷娃娃，保管一个和你前世情人一模一样的工艺品！你有在乎过，眼下的周栩，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一个崭新的、人！”
“够了！”周雩挣扎着站起来，他踉踉跄跄地朝林北生的地方走，却被春秋镜的檀木架子绊倒，摔扑在满地的宝石碎片之中。
“……林北生，”他眼中流出赤|裸的凶狠，“你凭什么这么道貌岸然地指责我？你和小栩有什么关系！”
“我虽还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被人带进这个幻境，你敢说你和小栩的前世没有半分关系！”他面目狰狞，“你现在对小栩的爱护，对我的歇斯底里，你敢说和前世的恩怨没有牵扯！”
“是谁在歇斯底里，周雩？”林北生只是轻轻地打断他。
林北生：“我没什么不敢说的，我可以对你讲真心话，我现在对周栩如何是全然你因为我对周栩的感情。”
“因为我们两个出生入死，在伦敦、在学校、在酒店的顶楼、在幻境里，”林北生沉声道，“我很清楚，不管我前世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现在，此时此刻，我喜欢周栩，就是喜欢这个和我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人。能依靠我、信任我，也会拿起刀互为彼此后盾的周栩。”
周雩没话可说，他瘫倒在地上。
心脏在汩汩滴血，手心被宝石割破，他已经失去感知痛的能力。
“前世如何，早已经过去了，”林北生道，“不要说你我只是在幻境中看了一场前世的幻影，就算孟婆汤没洗掉的东西残存在脑海里，那都是前世的功过，本就不应该带到现世中。”
林北生：“周雩，你自己分不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分不清。我不会，我相信周栩也不会。”
林北生：“你也许喜欢活在过去，但更多人活在此时此刻。”
林北生看着周雩的身影，心中泛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经历的事情太多，脑中翻江倒海，都是混乱的画面。新的、旧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整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如果……
如果沉湎在那些痛苦中，林北生长叹一口，那么他现在应该去揪着周雩的衣领，把他的脑袋砸在地上，或者随便找到什么刺入他的心脏，让他也尝一尝那魂飞魄散的苦……
可他不想。
这简直不能再确定。
他是周栩的哥哥，他们身上流着几乎相同的血。
他是灵使管理中心未来的主任，斩鬼刀的继承和灵物引渡技术的流传都要依靠他来指引方向。
他只是周雩，而已。
不过是一场前世的幻境。
有些东西或许改变了，事实上却又什么都没变。
走出这一面镜子，踩在切实的土地上，此刻之后，才是真的。
周栩的手指动了动，她的意识在不久前已经恢复，只是身子太过疲惫，睁不开沉重的眼帘。
泪水已经蓄满了，她眼睫微动时水珠滚落。
林北生如有所感，在她肩头的手箍得紧了些。
她想，那就去他妈的一切吧。
年纪差得有点多，地理位置也实在太远，他工作太忙、做过自己的老师、共同话题太少、还喜欢发号施令……
可她直到现在才终于看得清楚。
早在她焦头烂额地考虑这些阻碍因素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喜欢林北生了。
“可算找到你们了！”
门忽然被打开，宋队领着几个人气喘吁吁道。
周雩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泉翁不见了，你父亲打开的鬿门阵法，”宋队皱眉道，“行，现在找到你们就好。”
他说着转头吩咐同事，“周栩还没清醒，你们让担架进来接人。”
“不用麻烦，宋队，”周雩赶忙道，“我一会儿带她去医——”
“小周，”宋队却忽然伸出手打断他。
他神色凝重，林北生也看过去。
“我们需要对周栩进行控制，你们都不能接触，”他道，“就在你们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周栩的真气被证实和赵千石身上残存的控制法术残留真气吻合。”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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