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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鬿门中天气正好。
微风吹动老树的枝条，鲜艳的红色布条也飘荡起来，沙沙作响。
泉翁系好布条，由它随着树枝摆动。
红底墨字，他亲手所书。
——周芮和林铎一生一世。
“你来了？”泉翁转过头去，周雩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
周雩快步过来，“您怎么好像知道我要过来一样？”
“哈哈，”泉翁背手走在周雩前面，“小栩那个丫头最后出现在我这，你不来我这找，还能去哪？”
“……所以您有线索吗泉翁，有点想法也行，”周雩跟上老人家的步子。
“想法？”泉翁回头看了周雩一眼，“想法倒是有，你想听吗？”
周雩点头。
泉翁拎起了手边上的一个箱子，其中满是昨日典礼上用来装点树木的铃铛，他走在前面，铃铛撞击发出声响，这叫周雩有点心烦。
“嗯……”泉翁转过头去，继续走，“你知道，我在此地看管鬿门，已经多少年了？”
周雩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继续跟着，“不知道。”
泉翁：“比你的岁数都大……想来也，三十多年咯。”
周雩没吭声。
泉翁：“当年，还是你爷爷病重的时候，我从家乡赶过来见他最后一面，他拉着我的手说，你父亲还小，问我能不能回来帮他看顾一下中心……”
这些事周雩当然没有了解，只是奇怪这些陈年往事和他现在找不见周栩有什么关系。
泉翁：“我只好留下来，完成你爷爷对我的嘱托。”
泉翁：“当时也很凑巧的，我家老太婆是个普通人嘛，早就已经入了轮回。儿子很大了，在家乡生活也蛮好，我在这里，没有什么牵挂，中心的工作很清闲，我也很喜欢。”
“阿翁，”周雩终于还是没沉住气，上前两步打断他，“那小栩——”
泉翁笑笑，顺手打开了小院的大门，满院树叶堆积腐坏，又发酵散出的泥土气扑面而来，“你别着急，我就要说到了嘛。”
“呃、好，”周雩扶着门，两个人迈步到院中。
“看管春秋镜以来，我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泉翁道，“比如一般人都以为春秋镜照的是人，其实不然，春秋镜照的是‘气’。镜中会显现什么样的景象，和这人的真气有关。”
周雩终于听进了泉翁的话。
他忽然想到之前周栩跟他提过一嘴，鬼市上有人卖“小春秋镜”，竟然需要渡真气才能有所显像。
“这一面春秋镜，是晚清时候，你们太爷爷重金购入不少昆仑宝石炼成的。昆仑千年前乃是仙境，岩层中还藏着灵气，这面镜子灵力非凡，重建景象清晰无比。”
“所以只要拥有某人的真气，那么了解他的前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泉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周雩倏地皱了眉。前世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太敏感的话题，而他从小到大太多次看春秋镜的经历，全都有泉翁陪着——
泉翁：“上天赐予灵使看到前世的权利，这是一柄双刃剑。对很多人来说，缘分总是很浅的，前世的人，今生遇到的几率不大。对于这部分人来说，前世种种，只当一段趣闻，或有所收获，却无关紧要——比如说我。”
“泉翁——”
“但对于另一些人则显然不同，对吧，小雩？”泉翁说着，打开了厢房的木门，春秋镜就在其中。
他将装铃铛的箱子搁在门口，箱底和地面碰撞，细碎的击打声汇聚在一起。
周雩心中好像也被敲了一下，他茫然地跟着泉翁踏进屋子，门在背后关闭，灿阳被隔挡在外。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泉翁转身看周雩，语气中填满了恨铁不成钢，“你和小栩的因果缘分，必定要早早说清，否则对她不公平，对你来说也只是徒增烦恼。”
“泉翁，”周雩有些慌了，“你的意思是，小栩失踪，和她前世有关？她看了春秋镜，还是——”
“小雩，”泉翁笑笑，“只可惜你私自守着这段因果十几年。但凡你早早和小栩说清，也不至于让她陷入今天这种痛苦之中。”
“你说什么？”周雩两步冲上来，拉住泉翁的衣襟，“你做了什么，泉翁，小栩她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了她的前世？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泉翁笑了一声，抓住周雩的衣领，一瞬间，周雩就被巨大的力量统摄，根本动弹不得。
泉翁将他压到半人高的春秋镜前，一把掀起了镜子上的绸布，镜中场景飘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仿若是周雩眼熟的景色。
“别埋怨泉翁，”他伏在周雩耳边说，“我只想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
周雩被猛地一推，他本该撞在坚硬无比的镜面上，却好像穿过镜面而去。琉璃幻化成致密的水，掩盖他的口鼻脑袋，他无法呼吸，晕厥过去。
……
铿锵爆裂之声，武士门围着一个铁盒，冷汗淌了一地。
“道、道道道长，这这这——”
“莫慌莫慌，”道长自己的话都带上了颤音，“这乃是我派传承百年的辟邪玄铁，自天庭直落入我山宝地之中，任何邪祟在其面前绝对没有挣扎的余——”
“道长！它它它凸起来了！”一人惊恐地指着盒子上翘起的一角，一群人被吓得摔在地上。
“莫慌莫慌，”道长颤抖着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宫中邪祟即将被处以火刑！此物不过是邪祟的附庸，困兽之斗、穷鼠啮狸！等到邪祟灰飞烟灭，它自然不能再作恶。”
话音刚落，铁盒好像真的不动了。
一众看管的武士都松了一口气。道长从地上捡起浮尘，又从衣襟里面摸出几张花里胡哨的符篆，他对着黄表纸呸了两声，就要往铁盒上按去。
“敢问道长是在何处修行，”一个武士突然噗通一下跪在道长脚边，“小人自幼崇敬修炼成仙，请道长收我为徒，我必定当牛做马，侍候您！”
道长被一惊吓，符篆脱手四散开来。
“你——”道长气急，转身朝武士胸口上就是一脚。
“太上老君下凡，亲自教我法术，我开宗立派三十年，家在无上仙境之中，岂是你等凡人能轻易知道的？”
被踹走的那武士看着道长，忽然白了脸。
紧接着，他身边的武士也都变了颜色。
道长心道还真将这些莽汉都镇住了？自己方才胡诌的一句话竟有这等威力？
一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道长背后。
道长也觉出不对劲了，他脖后怎么这么凉呢……
吱嘎吱嘎，屋子里面太安静，他听得清转头时骨头摩擦的声音。
只见那铁盒已经膨胀到自身五六倍大，百年玄铁硬生生被吹成个球。
道长长大了嘴，他连怎么发声都忘却了。
“嘭——”
铁盒爆裂开来，满屋中的人都被碎屑重伤。牵丝破窗而去，动速飞快，和木框擦出一溜火星。
“那刀跑了——那妖刀跑了——来人啊——”
林北生意识回笼。
他回想方才听到的狱卒的交谈。
原来先前皇帝和太后被周氏蒙蔽多年，谁料周氏人心不足竟然胆敢行刺陛下，堂皇谋反，被太后及时发现就地诛杀，紧接着周氏满门被屠。
皇后其实是周氏豢养的妖孽，陛下和太后念及旧情，本想放她一马，谁料她在周氏伏诛之后，毫无悔过之心，还在宫中纠集冤魂妖精意图不轨，罪无可恕，今日在午门外施行火刑，以昭大蜀皇室诛灭妖邪之心……
真气聚集向手腕，铿铿两声，铁链从墙壁上被连根拔起，狱卒还没走到林北生的牢房，就被扑面来的栏杆砸昏在地。
“皇后在哪？”赶来的守兵不敢近前一步，长枪还没指向林北生，就已经尽数被夺了兵器，将领因为多迈出了一步，此刻利刃抵在喉咙上，“怎么走——说！”
“午午午午门——此此此处是皇城内狱，你出门向北，只管朝人多地方去。”
“你敢胡诌？”林北生手上用力，将领的脖子眼看就破了，他嗷嗷大叫着不敢不敢。
“诛杀废后的告示都贴出来好多天了！今儿早上午门前天不亮就排起长队了，人人都想看看被烧死的妖精是什么样——”
话音未落，林北生早撇下了人，出门空手搏斗一番护，抢了军马，一骑绝尘而去。
“点火——”
周栩睁开眼睛。
火把、兵士铸成的人墙、黎民无数。
“杀妖后，诛邪祟！”
他们大声喊着。
不远处那执火把的人轻轻松手，橘红的烈焰跌落，在周栩脚下重叠的木材火油之上，熊熊之火，霎时窜出几尺高。
周栩看向主持仪式的那个灵使。
此刻那些昏迷中偶见飘忽的印象早已经整合，成为她记忆之海中的一粟。
有些印象，是辅佐南平皇室的灵使，十年前从周氏分离出去。
“君王屠杀灵使，从此刻开始，你以为自己能活过几时？”
那人看向周栩，“哪个君王会放弃神力？被屠杀的不过是你们玩火自焚的周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栩笑了，“你怎么不明白，我们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又如何？”
“从前他们没试过——现在他们知道了，灵使是能够被普通人杀掉的。你自己倘若当了皇帝，你是想豢养一个随时可能暴起让自己死得悄无声息的半仙，还是彻底将无法掌控的异族消灭干净！”
“消灭干净——怎么可能？我们背后站着天道！”
“时至今日，”周栩仰头看向朗朗青天，“你我罪孽几何？天道凭什么站在我们背后！”
“负隅顽抗之辞，”那人转过身去，周栩看清了他身上的衣裳纹路，原来是一个新的大国师，“周氏消失了，新的世界，属于新的灵使！”
“杀妖后，诛邪祟！”
他对黎民大喊。
“杀妖后，诛邪祟！”
黎民山呼。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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