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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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等有救驾护国之功，太后娘娘不褒奖也便罢了，现在连探望皇后都不许了，这是什么道理？”
“国师有功，自有陛下赏赐，你到哀家这里来闹，是什么意思？”太后高高在上，一只手拄着太阳穴，看起来颇不耐烦。
“什么意思？”国师笑了，“微臣进宫这一路，都有金吾卫暗中跟随，就是直到现在，太后殿中还有不少军士披坚执锐看着微臣吧——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微臣问太后是什么意思吗？”
“国师气势汹汹地来，就不许哀家防上一防了？”太后笑了一声站起来，“毕竟国师是通天的神人，哀家可是肉|体凡胎。”
国师微微一皱眉。
今日的太后……怎么颇有些不同？
国师：“太后……现今的样子，可和病中大不相同啊。”
太后：“是啊，若没有国师的良药，哀家此时恐怕已经去见先皇了。”
国师愈发觉出太后的不对劲。
自己刚用她隐瞒先皇的秘辛威胁过她，这人又怎么会在自己面前坦然提起先皇？
况且当日给太后治病，是因为她答应把皇子过继到阿栩膝下，如火如荼的选秀也戛然而止。若不是想给阿栩争一个亲自侍疾、令太后康复的贤名，压一压朝中那些乱嚷嚷的老臣，他们根本也没必要救这个老太婆。
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妇人，他还不至于将这样一个被自己牢牢握住把柄的掌中之物放在眼里。眼下阿栩为救驾受伤，要紧的是让那些和太后沾亲带故的势力赶紧拥护阿栩的后位，好叫那些废后的言论彻底消弭！
如此一来，等到孟昶身死，阿栩为太后，国师监国，大蜀便彻底成了周氏的天下！
此前但凡谋求皇位的灵使家族，没有一个能坐上龙椅。
那又怎么样？
周氏稳扎稳打这么些年，哪怕不坐龙椅，也要真正成为上位者、统治者！
国师哼了一声，“那还要看，太后想要见的是哪一位先皇。”
“国师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敬了，”太后的语气还是慢悠悠的，只是手指握紧了扶手，青筋隐隐浮现。
“怎么？”国师轻蔑地向上一瞥，“要不要我亲自引先皇魂魄来相见，叫他问一问太后，当今陛下，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
“哗啦啦——”
门外一声巨响，是人摔倒的声音。
太后被吓了一跳，国师立时冲过去，将檀木窗门打得细碎，直接掐上了门外那人的脖颈。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国师后退了一步，将手缓缓收回来。
那人顺着墙壁滑下，瘫倒在墙角中，眼角还挂着因为窒息产生的泪水，浑身上下写满了惊恐。
“昶儿……”太后声音颤抖着提着裙角跑过来。
“你说……什么？”孟昶眼睛通红，身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地上，说话的声音像是呻|吟。
“母后……”他看向自己最后的希望。
太后僵硬地别过头去，不知道看向何处。
国师退后了两步，双手叉腰，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瞒着陛下也没什么意思了。”
“国师……周叔……”孟昶面前爬起来，抓住国师的衣袖，“你在说笑是不是？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这种事——”
“陛下，”国师一把扶住了皇帝，“太后娘娘曾是后唐嫔妃，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陛下以为……”国师微微弯了嘴角，“如果没有微臣和太后娘娘暗中运作，陛下会这样轻易地屠掉李氏满门吗？”
“你……你们……”
“国师！”太后低喝一声。
“太后娘娘，”国师更硬气，“陛下早不是你我能轻易摆布的孩童了！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让陛下知道得清清楚楚吗？”
太后气急，“你说的都是些不实之言！你信口胡诌！”
国师：“太后娘娘心虚了？”
太后：“国师你别忘了，皇后还在宫中，她现在身子虚弱，随时可能崩逝！”
国师：“太后娘娘是在用阿栩的性命威胁臣吗？”
皇后是周氏夺权路上最大的筹码，为了这一步棋他们运作了不知道多少年，现在太后竟然敢以区区人力妄图威胁周氏灵使的生命。
孟昶被这一句话说得脖颈发凉，“国师，不会，母后怎么会——”
国师却忽地转过来，提起了皇帝的前襟，“陛下还记得被李氏冤魂索命的场景吗？”
孟昶狠狠打了个寒颤，国师的大手游走到他喉咙上，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国师：“您和太后倘若生出放弃周氏的念头，那么李氏的厉鬼千千万，自此以后必会日日找你索命！”
“……”
孟昶在发抖，他看不清不远处母亲的神情。
“……国师，你什么意思？”
国师笑了，他松开手，孟昶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计策？”
“你把李氏满门都……变成了厉鬼？”
“那天……都是你，都是周家，设计好的？”
国师只是笑着，他并不回话，
孟昶头脑中一片空白。
——你不是皇帝吗？
——这么大的动静。
——怎么连个护驾的人都没有。
她说。
是啊。
他是什么皇帝。
这是谁的宫殿？
“就连……阿栩，她也知道吗？”
良久，孟昶问出一句。
“皇后娘娘不知道，”国师笑道，“可是陛下，你，相信吗？”
殿中久久沉寂。
孟昶的冷汗已经把衣衫湿透。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亲还和国师同朝为官。
他喜欢上私塾里总是坐在他前面的女孩子。她是周家这一辈唯一的嫡系。父亲说，娶了她，就是娶了大唐的半壁江山。
“你喜欢阿栩吗？”年轻的国师蹲下来对他说。
他说：“喜欢。”
“哈哈哈，”国师小起来，“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只有皇帝才能娶阿栩——阿昶，你想娶阿栩吗？”
——这是谁的皇宫？
——我是什么皇帝？
如果……
原本……
原来、
他本不该在这里的。
“国师，”他喃喃，“你来做皇帝吧，这地方你既然喜欢，我就让给你。”
“你来做皇帝吧，你放过我的母亲，放过我和阿栩，国师有那么多好的政见，一定会向阿栩期盼的那样勤政爱民，而不是如我这般，处处掣肘，形同傀儡——”
“啪！”
孟昶的话戛然而止。
国师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低头，看到了从胸口钻出来的箭簇。
他踉跄一步。
太后还站在原地，她手上端着一架小巧的弩。看形制刚好可以藏在她华丽的大袖中。上面烙印着密密麻麻的，孟昶看不懂的符篆。
太后将弩具扔在地上，发出巨大一声。
随后四面冲进来了无数兵士，他们拔出长刀，将国师团团围住。
“通神灵的人不是你周氏一家，”太后冰冷道，“你再怎么厉害，就不是骨血所铸？”
孟昶听到了骨头分离的声音。
浓稠的血蔓延开来，他被太后向后拽了好几步，才不至于被这猩红吞噬。
“结束了，昶儿，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撼动我们的地位。”
她语气平静。
“国师意图行刺陛下，已经伏诛，周氏依凭皇后荫护，作威作福多年，罪证不计其数，陛下念及旧情，隐忍多年。国师不知感恩，反而犯上作乱，罪不可恕，周氏诛九族，以儆效尤。”
孟昶根本说不出话。
他转过头去看到自己的母亲，她的面目不知道在何时变得这样狰狞，他快要不认识。
他看到自己的大太监，竟然跪在母亲的面前，领着誊写圣旨的官员，奋笔疾书着。
“周氏以神秘事，蒙蔽愚民、欺骗皇室、罪孽深重，自此以后，凡与周氏往来之人，宣扬周氏法术之人，一律问斩！”
孟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母亲寝殿中的。
他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替阿栩求情。
他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离寝殿很远很远了，他再没有走回去的力气。
大太监已经跟在自己身后，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孟昶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寝殿中又会出现一批新的尸体，这是为太后做事的代价。原来这才是自己母亲的行事风格，原来他成为皇帝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努力，而是因为他有这样一位出色又狠心的母亲。
“……都说周氏通神，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周氏真那么厉害，先前做后唐国师那么久，也没保了后唐国祚绵长啊。”
“通不通神不知道，有妖气是真的，你看皇后，哪有慧妃好看，还一直生不出孩子，竟然能叫陛下专宠了那些年，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那也是在慧妃娘娘进宫之前的老黄历了，你也不想想，咱们都多长时间没和皇后宫里的人打过交道了？”
“是呢！我姊姊在皇后宫中侍候过，她亲眼看见过皇后对着刀说话。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后常常自言自语，据说就是在和鬼说话……”
几个宫女说闲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孟昶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已经走到了宫中偏僻的地方。
她们在说阿栩的坏话……
孟昶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你听到了吗？”孟昶偏头问太监。
大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去，”孟昶拍拍他肩膀，“把她们的舌头割了。”
宫女们的惨叫声如雷贯耳。
孟昶的笑声也很大。
两种声音叠加在一起，像是来自地府的欢迎礼乐。
说阿栩坏话的人都要死！
他在心里说。
要像母亲那样，把一切隐患都斩草除根！
可是怎么办呢？
孟昶的笑声和泪水一起喷涌。
母亲一定会杀阿栩啊。
除了这些草芥般的卑微之命，我孟昶，又能左右得了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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