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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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别过来！你滚开啊！”
“血、血，全都是血，周栩，你——”
“啊啊啊——你滚，你滚啊——”
他眼中的天地都是血红色的，连同面前的女人。
女人手中握着三尺长刀。
滴答、滴答。
一点点流淌着泥泞粘湿的液体。
月光映上她的脸，将她如画眉眼勾勒得清清楚楚。从此他再见到这一张如画面孔，便只能想到这个被血腥气味笼罩的夜晚。
血滴像珍珠一样从她刀身上滚落。
这唐刀是他千金聘用匠人，秘法淬炼几年之久才得的臻品。早已经记不清他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那年他走了千里路，带着满身风尘只为将这一柄刀、连同自己火热滚烫的真心全都亲手送给她。
这是，斩鬼刀。
刀名，牵丝。
……
周雩缓缓睁开眼睛，又是已经淌了满脸的泪。
这样的梦境他实在太熟悉，从他第一次看到春秋镜中的前世开始，彼时眼前看到的景象就一遍遍折磨着他。
“何必呢？”
周雩抬头，是泉翁推门走进来。
泉翁是周雩爷爷的亲弟，在中心坐镇了太多年，亲眼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长起来。
“前世终究已经过去，”泉翁道，“你真正要活的只是眼下这一世，又何必囿于过去呢？”
自从这个孩子知道了前世种种，他就再不能从这双年轻的眸子中看到片刻的轻松。
“泉翁，”周雩缓缓道，“这是我应得的。”
周雩：“轮回，让周栩又回到我身边。如果我不日夜痛苦，怎么偿还得了我的债？”
泉翁叹了口气。
“我看了周栩的刀，就是牵丝。”
周雩点了点头。
他也没有想到，自从那一场浩劫之后，牵丝甚至没有认下过一位新的主人，一直等到了几百年后重入轮回的周栩。
“孩子，”泉翁道，“回到周栩身边的，不止牵丝。”
周雩猛地看过去，他眸中满是茫然，“什么意思，泉翁？”
泉翁并不答，他缕缕胡子，“孩子，听泉翁一句劝，看清你的身份，不要被前世的情感左右。否则，不光会伤了你自己，这样对小栩也不公平。”
他说：“你既然选择不让小栩知道这些事情，就该让她拥有崭新的生活。”
周雩没有说话。
对周栩，他清楚自己的越界，但是太多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泉翁：“放过自己吧，孩子。”
泉翁：“上苍有好生之德，放在天地六合之中，没有什么罪过是不能被原谅的。既然你已经重入轮回，还成为灵使，便不应该把前尘往事带到现世。”
周雩下颌绷紧成一条弧线。
他终究没说什么，只向泉翁拱手道谢，便走出了鬿门之镜。
离开中心，助理杨陶提着平板给他展示接下来的日程。新年将近，但是杨陶的老板显然没有即将休息的兆头，年二十九，他仍然要出差前往上海。
“你今年过年就不要回家了，”周雩对日程表点了个头。杨陶是一位十分称职的助力，他上岗之后，基本上没在小问题上犯过错误。
“啊、啊，”杨陶收回平板的动作一顿，恰逢司机启动车子，手中的东西在惯性作用下啪啪几声拍到座位下面。
“很惊讶？”周雩难得地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你入职之前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职责了，这个岗位是全年无休的。”
杨陶默默将文件和平板电脑捡起来，点了点头说好“好”。
招聘的时候他的确承诺过可以全年无休，但他当年也是没有想到，世界上真的有像周雩这样可以365天连轴转的老板。
“不用太担心，会给你合理的加班费用，”周雩的声音幽幽飘过来。
这一点杨陶倒是不担心，而且周老板足够大方，杨陶的薪水就是放在整个灵使管理部门的高管中都算很高了……但是，现在杨陶主要考虑的问题是，再这么干下去，自己还有没有命花掉赚来的钱？
周雩：“周栩还是去鬼市了？”
杨陶：“啊，是的老板。”
周雩嗯了一声，竟然没有后话了。
要是放在以往，周小姐但凡没按照老板的意思办事，就算老板不原路返回亲自抓小姐回家，也会打电话夺命连环催，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为止。
只是最近……
杨陶看向周雩，他抬眼看着车窗外，难得地竟然在放空。
不知道是不是杨陶的错觉，好像自从老板安排大小姐自己去了一趟不列颠之后，他时刻紧绷的神经就终于有了那么一丢丢松动的迹象。
……
“一年中有几次鬼市，”周栩道，“但是要数腊月二十九这一场最盛大，毕竟年底了嘛，放在百十年前是一年中物产最丰富的时候。”
“而且接下来几天从年三十起就要放鞭炮了，鬼类的灵物最怕这个，基本上整个儿正月里都不会冒头。”
林北生点点头。看向面前人声鼎沸的集市——天已经完全黑了，商贩和顾客都已经摩拳擦掌，誓要在这年的最后一天拿下最好业绩。
虽然按照惯例，Lim Brands会在农历新年放假一天，但是这并不影响林北生的忙碌。为了今晚能够准时赴周栩的约，他这几天几乎都在过伦敦时间。
不过这也是在为开学之后更加紧凑的日程做准备。除了楚秘书之外，他先前培养的两位手下也已经能够处理一些问题了，再巩固一段时间，他可以把手头的很大一部分工作放手。
“小栩！”
有人冲过来，两人望过去，竟然是那一天在学校里面见过的水吧老板娘。
“小栩你怎么带这人过来了？”老板娘扭动腰肢到周栩身旁，在这里她丝毫不用掩饰自己的妩媚。
“远来是客啊，”周栩二话没说就挽上人的手臂，“正好赶上了，我不邀请人过来看看能行吗？”
她说着对林北生笑了一下。
嗯。
很热情的那种。
但是……
真的像是招待客人的那种。热情。
林北生跟上两人的脚步，走向这座满是灵物、真气和阴气充盈丰沛、诡异气息多得一直往外漾的市场。
冲天木牌楼上颜色鲜艳得不像是真的，明明年代感扑面而来，却又从内而外地透着新鲜。
“这就是阴阳之界，”周栩道，“跨过这座牌楼，往前一步就是地府的界限。生人只有在开鬼市的时候才能涉足，当然也有魂魄在阴间逗留日久，想要趁这个机会还阳的。”
那此处岂不是鱼龙混杂，危险非常？林北生四处看看，可是并没有看到有人管理限制啊？
“呐——”周栩一指前方。
“还阳兑换商店。”
“这是……”林北生望着商店中来来回回的“鬼流”简直不能再震惊。
老板娘切了一声，“真没见识。”
“我先去找点东西，”她对周栩说，“稍后联系吧。”
“要是直接跑出去，天一亮魂魄就散了！当然得在正规商店里面交易还阳药水，才能光明正大地在外面呆着，”周栩道，“如果不是赶在鬼市开放前后，那就只能私下跟无常大人们买咯。不过那种效果不稳定，风险太大。”
林北生：“既然是和地府做生意，他们用什么交易？”
“功德，”周栩道，“这在地府是硬通货。”
“先前地府没想出做生意这一招，每逢年节，私自跑到阳间，导致魂飞魄散的鬼实在太多，给地府和我们的工作都造成了非常大的阻碍。”
周栩带着林北生在人群中穿插。
还阳商店附近是鬼市的最中心，来往的鬼实在太多，附近的气温都连带着降低了不少。林北生显然还还没有适应这种灵物的密集程度，脚步缓慢、身形拘谨。
“快走两步就好了，”周栩一把拽住人家的袖子快走。
此人阳气又足、长得又俊，就这一小会儿，周栩已经发现不少女鬼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放光。
“往前大多是妖精开的店铺，还有些灵使也会来凑热闹。”
“后来呢？”林北生走到了周栩身边，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周栩：“什么后来？”
林北生：“地府怎么想到在鬼市中经营？”
“哦，”周栩道，“你想啊，地府一共就这么点人，有斩鬼刀的灵使还越来越少，能办事的人力非常不足。但是三生树不断开花结果，新的灵魂总要踏入轮回之中，近些年来三界人口不断上涨，积攒到奈何桥前排队等着投胎的鬼自然也越来越多咯。”
林北生：“嗯。”
周栩：“所以……与其等着鬼魂们犯错然后去逮捕，不如官方开设一个渠道，让鬼能在特定日期中回阳几天，这样一来，既解决了需求，又消除了隐患，两全其美。”
解决需求……
林北生忽然想到了什么。
斩鬼刀的需求——海外斩鬼刀之所以大量流入收藏家之手，就是因为年青一代没有需求……那么既然国内的斩鬼师数量日趋减少，又有很多如周栩之前那样没有找到适配的刀而只能租赁斩鬼的，那么斩鬼刀还能用来干什么？
沟通阴阳之气，还能容纳——
周栩收服刀灵的片段猛地出现在林北生脑海中。
“啊，林北生！”
周栩喊了一声，把林北生的念头打散。
“到了林北生！”周栩拉起林北生的袖子，抬腿就往一家店面里面冲。
“到哪了？”林北生茫然地抬头，只见此地有妖魔鬼怪排起长队，各色旗幡飘飘荡荡，上写的具是些“十全大补”“六味地黄”“八珍宝丹”“天王补心”“左右归丸”……
另有一股子直冲天灵感的药味儿从店铺中阵阵飘过来，给林北生熏得呼吸一窒。
“到医馆了！”周栩眼放贼光。
林北生纳闷，为什么鬼市里还有人会开医馆？
“哈哈，想不到吧？你看都到这了，咱来都来了，就进来坐坐？”
“就算你不给我面子，也给苏晓芙一个面子呗？你是她救命恩人，她总想报答你来着。”
林北生扶额，这也太突然——
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医馆坐坐？
“看医生和苏小姐有什么关系？”
周栩笑道，“这医馆就是她妈妈开的呀！”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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