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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陌路与末路(上) ...

  •   潮湿的木台阶上面爬着一片片青苔,腕上沉重的手铐在身前随着下楼的脚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谁能想到外表几乎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得船只,内里却是如此的肮脏,朽木的霉味混着污水和海洋生物腐烂的腥臭,如果不是有两个看起来一拳就能把自己捶死的卫兵把自己扣押着,Ciara一定会选择捂着口鼻下来。

      她和其余两人已经被分开,她大约能猜到他们可能被分别关在了走廊尽头拐角之外的某一组牢房里。

      下到底层,被苔藓和污泥占领的地板看起来几乎快要坍塌,两排牢房一直蔓延到走廊的尽头,那些十字的栏杆更是爬满了锈迹。

      也许是觉得不用大费周章也扣押得住她,于是她趁着身后官兵压在肩膀上的力度变得足以挣脱以后突然开口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身后的官兵面色冷峻得不近人情,在她开口以后那双似乎没有任何活力的眼睛才舍得转动一下,搞得Ciara甚至有些后悔与他讲话,她真心觉得被这种看死人的眼神注视哪怕一秒钟都让人头皮发麻,还不如直接被关进这些环境恶劣的牢房里来的痛快。

      但是她确实是不想进去,试问哪个二十一世纪的守法公民愿意在穿越后被莫名其妙的冤家关系连累然后被迫卷入连坐制度的?这实在是有些冤得过分。

      “你们这里的监狱似乎是有些漏洞的。”她的眼神飘移着,在潮湿的木质走廊上面扫视一圈,又在墙壁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停在那些暗棕色与暗绿色交织的铁栅栏上。“这个,是可以用铁棒撬开的。”Ciara指了指旁边方形的空隙。

      官兵冰冷的眼神移到了栅栏上,又移了回来,他嘲讽道:“那你可以撬一下试试。”

      肩膀上的力道蓦然一松,得了空的女人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捡起她早就在地上看到的残垣断壁。

      右臂的伤仍然作痛,从前那些堪称美好的回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金币透过衣服的布料穿到皮肤上的阵阵凉意。

      “你看好了。”Ciara拿起那根锈断的铁棒,她苦笑一下,原本要插入缺口的铁棒猛然一拐,拼尽全力向身后官兵的头部砸去。

      可是,奈何她纤细的双臂实在无法和男人匹敌,手中不轻的铁棒被对方狠狠的抓住,扭向一旁,Ciara吃痛地也往一旁跌去,却被扣押她的官兵一把死死的拽住手臂:“我劝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小妞。不然我会考虑把你和船底关押的的两个黑奴一起卖掉。”

      然后她就被暴力地扔进了牢里。
      -
      难闻的血腥味将Ciara唤醒,睁开眼,然后又是那片熟悉的血红色天空。

      “我对你的无能感到悲哀,Ciara Davis.”熟悉而恼人的声音成功的点燃了她本就烦躁的心情。

      “是吗?”她轻声问道,“我不知道我是否无能,我只知道一个天天只会带着假肢躲在别人梦里精神虐待他人的懦夫应该是没有资格评价别人的。”

      “你自己少了一只右臂,所以你也不让别人拥有健全的身体。”Ciara感受肩膀处的伤口留下的汩汩血水,眼前越来越浮躁的血红色让她难受得闭上眼睛。

      “你难道真的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男人毫无感情的反问掺杂着些许带有笑意的嘲讽,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对方情绪的变化。

      “你好像没有一个人该有的自私。”他斟酌了一下,“或者说这点程度的折磨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声音越靠越近,却不见其人,只有一阵阴森的凉意从Ciara的脊柱下端向上延伸,却盖不过她胸腔里面尚未熄灭的怒火。

      “人的自私是有底线的。”铁链上的尖刺持续厮磨着还未愈合的伤口,“我不会用别人的性命来帮自己摆脱苦难,我也没有权利这样做。”她语气坚定,仿佛在向梦境的主人表态,又仿佛在说给自己。

      “而我作为一个人,不该只有利己的自私,还应该有利他的判断。”

      她说得是如此的大义凛然,从容不迫,仿佛她所有行为的初衷,都来自于她内心不容置疑的道德准则。

      “哈哈哈哈哈,好啊。”对方怒极反笑,“如果你能一直坚定自己的说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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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身后的木板缝隙中透出金灿灿的晨光,照在自己昨晚冻得冰凉的双手上,尽管这阳光并不温暖。

      手腕处该死的手铐已经压迫了骨骼许久,她一抬起手就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酸痛。

      自己牢房的钥匙正静静地被挂在斜对面的墙壁上,三米多宽的距离让用钥匙从牢狱里逃跑变成了奢望。

      她懒懒地往旁边的石墙上一靠,摆出一副看起来放弃等死的状态。

      站在楼梯口的看守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向这里,看起来并不认为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子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Ciara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腕部沉甸甸的手铐,她咬了咬嘴唇,又瞟了一眼身后已经被海水侵蚀许久的木墙。

      衣兜里的金币泛起诡异的光泽,一个疯狂并且不要命的念头在心中滋生。

      她举起左臂,用手铐上凸起的一排螺母对准那处看起来最为脆弱的木板,然后尽全身力气向其砸去。

      “砰!”螺丝嵌入了腐坏的木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眉头紧锁,刺痛感清晰而尖锐,压迫着她已经快要脱力的身体。

      也许被尖锐的螺帽划破了皮肤,鲜血刹那间浸湿了被手铐遮住的皮肤。Ciara如不在乎一般,又一次举起左手,狠狠地砸向已经裂开缝隙的木板。

      晕晕欲睡的看守被这两下巨响吓得清醒过来,拿起靠在墙上的尖枪就冲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他大声呵斥着,手中寒冷的兵器刹那间已经抵到她的脖颈,“如果再对船体进行破坏,这把枪会立刻刺入你的喉咙。”

      可眼前的女人眼中一刹那拥有的惧色忽然消失了,可能是处在危机时刻的缘故,Ciara能够感受到来自左胸腔沉稳快速的心跳,她的视线投过了眼前的卫兵,落在了后方。

      一声闷响过后,眼前威胁自己生命的人应声向前倒去,手里的尖枪也掉落在地。

      Jack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面墙上掰下来的铜制烛台,他看了看趴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了的人,又转头看了看Ciara身边被她用手铐砸烂的墙壁。

      “你不会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达到越狱的目的吧。”他无奈地说道,“你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的方式甚至还不如等一颗炮弹明智。”

      “我不否认你说的。”Ciara回答,她从地上站起来起来,把斗篷的宽大的帽子罩在头上,“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Jack把对面墙上的铜钥匙拿下来揣进怀里,然后又把另一把看起来很像的挂回原位,他用钥匙打开了她所处监狱的门。

      追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听起来规模至少有三个人。

      Ciara眨眨眼睛,用“为什么会惹来这么多人”的无语眼神看着他,“所以是要我协助你藏起来对吧。”她扯开系在胸前的斗篷带子,看向对方。

      “没错。”他回答。
      -
      追兵赶到的时候,他们只看到女孩一个人靠在摞起来的箱子上打盹,她似乎是嫌阳光从高高的窗户落在脸上太过刺眼,于是把小臂放在脸上。

      “喂,小妞。”其中一个看起来很难讲道理的人问道,“你的同伴往哪边跑了?”

      她抬起盖在脸上的手臂,微微转头,斜睨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把手臂放了回去。

      “我不知道。”她说,语气毫无起伏。

      “不说是吧,”那个官兵直接将手中的尖□□入了她的左腿,Ciara痛得闷哼一声,她低头看向伤口,鲜血让颜色本就斑驳的长裤更加刺目。

      “快回答我,不然下一次就是直接被钉死在这里。”他说着,又刺入的更深,但是疼痛只会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好吧,告诉你们。”她像是再也忍受不了疼痛的折磨,在纠结了许久以后才痛苦地说出了实情一般,伸手颤抖地指向了右边,“是从那边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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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他们走了。”过了一会,直到变得安静下来,Ciara才轻声说道,并伸手把搭在箱子上的斗篷拿了下来。

      “是的。”Jack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没有了斗篷的束缚,他飞快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比如翘腿,“所以你为什么还在靠着我坐?”他开始伸手做一些排除法:“首先,肯定不是因为想靠着我坐,然后......”

      说话的声音从近得吓人的后方传来,Ciara直接从地上弹射起来,又因为左腿刚刚受的伤跌坐在地上。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她试图用没好气的语气掩盖住心里的慌乱,并气愤地从斗篷边缘扯下一截布条给自己包扎起来。

      Jack收回他翘着腿的坐姿,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说:“我想说,谢谢你刚刚掩护我。”

      橘红的夕阳在船外的海上落下,残余的光芒从船壁的弹孔里透出来,给原本光线暗淡的牢房添了些色彩,也映在那张奇怪的妆容和打扮下其实年轻又好看的脸上。

      心中长久的烦躁好像在此刻不再清晰,一些难以言说的愉悦偷偷变得明显。

      她注视着眼前的人眯起那双透亮神秘的黑色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不过大概很大一部分都在想为什么眼前的女孩在他道谢以后就一直看着自己。

      片刻的安静后,Jack起身拉近了他们的距离,Ciara感觉到她的心正在疯狂颤动,其幅度仿若要摆脱这具凡人躯壳的束缚,但是她还是一直看着眼前的人,就连平日里敏捷的思维在此时也变得滞涩起来。

      视线突然被戴上的斗篷帽子打断,她的脸都被对方用帽子遮了大半。

      “你盯太久了,darling.”她听到Jack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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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安静到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Ciara头一次感觉没有做梦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她看了一眼靠在箱子上睡觉的Jack,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一个光线相对不错的地方,撸起袖子准备查看一下右臂上诡异的伤势。

      青黑色的溃烂从伤口处沿着手臂向下蔓延,看似马上就要侵占小臂,她皱着眉抬了抬这只胳膊,一些原本存在的细小刺痛随着动作被放大了数倍。

      再过一段时间这个胳膊怕是不能用了,她绝望地想着,拿着那枚阿兹特克金币在月光下端详,清冷而苍白地将金币描绘给她的眼睛,骷髅的纹饰诡谲又危险。

      Ciara恨透了这样的自己。胆小懦弱,没有勇气去做任何一个决定,只能给自己套起一件又一件名为道德的外衣,然后伪装成一个虚假的圣人来搪塞自己,并向那个一直失真的自我狡辩她不应该拥有这样一个被永恒拘束的人生。

      从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就是这样,按照社会给予的评判标准来生活,他们说怎么样才是一个优秀的人,她就拼尽全力地去成为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去为自己不被看好的梦想努力过,从来没有为自己本该张扬的青春叛逆过,也从来没有去寻找过自己的快乐。

      如今她来到这里,没有任何征兆地陷入她从未想象过的进退两难之地,如果只是为了结束自己的痛苦,只是为了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为了回家,那么利己的自私是不是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呢?
      -
      回过神时,Ciara发现她的双手紧攥着一根尖端锋利的废弃栏杆,从掌心传出的冰冷温度刺激着女人全身脆弱的神经。

      她低头垂着眸子,一步一步走向身旁熟睡的人,每一步都沉重地仿佛即将脱力一般,手心不断沁出的汗水在冷风的加持下让手指冻得毫无知觉,踩在鞋底的沙粒发出“吱吱”的响声,却好像一个个利刃刺入脚底,再从脚背穿出。

      于是举起手中的利器,如行尸走肉的傀儡一般将尖端对准了Jack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往日里足以勾魂摄魄的双眼此时平静的闭着,不断吹来的海风让从没有被裹入头巾的那缕头发微微颤动,两个胡子辫子安安静静地垂在空中。

      紧握利器的双手不停颤抖,于是她将它握得更紧,紧到上面不规则的凸起几乎要刺进她的指腹,铜色的铁锈几乎要染进她的皮肤。

      可是锋利的尖刺却再难往前移动分毫,它停滞在那里,承载了女孩全部的犹豫和痛苦,焦灼与悲哀。

      还有那深藏于黑暗之中,不知如何才能见到光明的复杂情愫。

      这就是你选择结束痛苦的方式吗,心里的声音在轻声诘问。

      不是的,她想。

      绝对不是。

      脸颊被风吹过,异常冰凉的感觉让她皱起眉头,直到晶莹的液体从脸颊滑落。

      手上的栏杆忽然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幸好只是让旁边睡着的守卫停止了鼾声,不过Ciara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抬起模糊的视线,脖子上的寒凉与心情一同坠入冰点,被湿润的棕色眼眸流淌着难以掩盖的惊疑。

      森森白刃抵在自己不算温热的颈间,就如同那个无法逃脱的噩梦一般。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梦了。

      “哈哈,捉到你了。”Jack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又仿佛在很远的地方飘散。他似乎没有任何责怪,语气轻松得好像对方不是即将要置他于死地的凶手,而只是玩追逐游戏的手下败将,一如他平常的讲话方式。

      直到下一次的眨眼让眼前变得清晰,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它们大颗大颗的流下,又汇聚在下巴处一起跌落。

      却怎么也流不尽心中的痛苦。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突然诈尸!
    因为学期里没有时间写文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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