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禁》苏芙琛

4、怕你觉得自己太特殊

　　4.
　　怕你觉得自己太特殊
　　走廊尽头的男厕所，范奕轩一进去就听见有男人讲电话的声音，也分分辨不出是哪个老师，他清清嗓子小声喊了声“小闫——”一个隔间的门突然开了，他被一只手飞快拉了进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他一张口就被人捂住了嘴，那个人把他按在厕所隔板上，借着厕所明亮的灯光他这才看见闫个的脸，闫个一脸紧张，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转过来给他看：“打电话那人是我爸。”范奕轩点了点头，幸好自己没叫他全名，闫个哭丧着脸又打了一行字“我进来没两分钟他就来了，我一直没敢出去。”范奕轩无声地扬起嘴角，这人还之前说要帮他值日呢。
　　过了好久闫个还捂着他的半张脸，他轻轻拍了一下闫个的手，示意他放下，自己不会出声，闫个这才放下。他拿过闫个的手机，打字。
　　他们班自从上次期中考试考砸后的新规定是周一把全班手机交给老师，周五归还，偶尔要联系家长就去找老师借手机。范奕轩自己是交了手机的，他也大约知道有人谎称没带自己藏着手机，有人是交模型机的，但眼前这位爷明显就是拿着两部手机的，交一部，自己还留着一部。
　　他打的字是“你下周给我把所有手机交上去”，闫个看完尴尬地摸摸鼻子。分开些与范奕轩的距离，范奕轩这才不至于整个脊背都贴在墙上。
　　他们大概等了五六分钟，旁边才挂掉电话，出了厕所。又在洗手台水流的哗哗声停止后，等了六七分钟两人才敢出去。
　　厕所外面静悄悄的，冬天即使是这座南方城市也是有些冷的，天色早在范奕轩来之前就有些暗了，现在更是除了教学楼的灯光外黑成一片。
　　范奕轩来厕所找他，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他自己用的借口，以避免他回家后事情败露——也就是俗称的串供，也有一个原因是他走时匆忙，没认真检查教室，他担心闫个的书包还落在里面，他看见闫个空着的双手双肩，不禁问道：“你书包呢？”
　　“什么书包？哦，在教室啊。”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范奕轩点头，拉着他往教室去，闫个一边挣脱他一边说干嘛干嘛小爷要回家了不走这边。范奕轩有些惊讶：“你不写作业了？”
　　“嘿，你问作业啊，会写的地理课听他吹牛时候早写完了，剩下的不会啊，明早来抄，啊不对，来补呗。”看范奕轩面色不豫，闫个索性道，“对了，上次语文课代表找你借作业来对答案对吧？你还真借给她，她把不一样的全部直接改成你的答案了，最后全班几乎都是COPY你的答案，老杨还奇怪为什么那天讲课点人念答案吧，全班正确率那么高。”闫个狡黠地笑着看他越来越难看的神情，知道他是不想参与早晨的作业行动的，虽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但现在也不好开口责怪他。没想到范奕轩气得不轻，扭头就走。这回换闫个上来拉他：“欸，欸你别生气，我不抄了，欸别走，作业我自己写还不成吗，你给我开门，我拿包去。”
　　闫个拿了包，靠在门边看着范奕轩锁门，然后两人一路沉默地往校门口走去。出了校门，闫个问：“你怎么回家？”
　　“坐公交。”范奕轩语气较刚才有些缓和。
　　“这么晚了坐什么公交，我送你。”闫个拉着他就往学校地下车库走，范奕轩以为他这种“地主家的儿子”会有司机开着车专门等他放学。没想到他直接把自己带到一辆自行车面前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锁，自行车刷着漂亮的蓝色油漆，样式挺普通，不过细细的轮子和轻便的车身让它看起来很轻，链条看起来很新，连尘土的影子也看不见，手柄没有刹车。“死非？”
　　“哟，你还挺懂。坐上来吧，我送你回去。”闫个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爱车。
　　“自行车载人被发现会被交警拦下来的，而且这个不太安全。”
　　“谁说的不安全，我专门送去改装成可载人的，你是第一个被我载的男生，这是你的荣誉，快上来别废话了。”
　　范奕轩只好依言上车，确实是改装过的，后座上的人还能踩住一个脚蹬。推出车库，闫个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就沿着非机动车道汇入了车水马龙。范奕轩想起刚刚他的话，忍不住好奇：“你的意思是之前有女生坐过你的车？”
　　闫个用力蹬车，这辆自行车很省力，蹬一下就可以一移动很长的距离，他骑车很专注，直到路口遇到红灯，他停下车来才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
　　“那你……”
　　“我怕你觉得自己太特殊。”他忽然笑吟吟地回头看了愣住的班长一眼。
　　范奕轩果然不再搭话，放在闫个腰上的手也像忍耐着这段旅程，不再环着他，而是紧紧揪住他宽松的校服。直到闫个把他送到小区门口，闫个笑着说没想到我们两个家离得很近嘛，就隔着两个十字路口哈哈哈。范奕轩笑都没笑，只是从车上下来，说了声谢谢就冷着脸走了，快要刷门禁卡进小区的时候，闫个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站住，没回头，听见闫个说：“刚刚那句话是逗你的。其实真正原因是，我当初改装这辆车的确是抱着将来能载一两个女生的想法，没想到女生没载过半个，先载的是男生。我真没有性别歧视哈......噗，你别生气了呗，这也值得你较真。”范奕轩等他说完又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进门时候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这之后他们又聊起过家住得近这个话题，闫个惊奇地感叹为什么上学放学从来没遇见过他，范奕轩心想住在同一个单元楼里的同学说不定都要一年半载才能发现，他们隔了两个十字路口呢，着算哪门子近，而且两人回家时间不一样，出门后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谁在意过呢。
　　“那早上呢？”
　　“什么早上？”
　　“早上我们顺路哎，要不你别坐公交了堵得心烦，你来XX路口等我我捎你去学校呗。”
　　“谁跟你说我早上坐公交？”
　　“哈？不是，你自己......”
　　“那是下午，早上时间紧，都是我妈妈开车送我，她上班顺路。”
　　“哦，”闫个怅然若失地盯着自己脚下：“阿姨真好。”
　　又有一天早晨，范奕轩昏昏欲睡地靠在他们家帕萨特的后座上，冬天他也是起床困难户，这天就起晚了，遇上堵车最严重的时候，车已经挪一步停一步好久了，现在正在离学校三个红绿灯的地方停着，许芬叹了一口气，说让你多设几个闹钟你不听，起晚了吧，要迟到了吧。范奕轩这才清醒一点，正要说妈要不您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着去，刚坐直身子就听见车窗被敲了敲，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更是吃了一惊。车子旁边竟然是闫个，他跨在自己那辆自行车上，正示意范奕轩把车窗放下，他照做了，闫个没等他放完就开口：“你下来吧，我载你。前面堵了很长，再坐在车上我保你迟到。”范奕轩余光看到前面车子动了，着急道：“危险，你靠边点儿。”
　　“没事。”闫个毫不在意道，催他下车。
　　他家车果然没动。闫个跟转过来看儿子在跟谁说话的许芬打了个招呼，向范奕轩解释：“就挪几十厘米，你妈妈刚才把车熄火了，这时候跟车耗油。你再耽搁真要迟到了。”范奕轩终于背起书包下了车，跟妈妈道别，然后继几天后再次坐上他的后座，闫个说声坐稳咯然后一蹬踏板，车子从一排望洋兴叹的私家车们旁边飞驰而过，随之而来的是范奕轩惊魂未定的一声：“你慢点！投胎啊。”和随之紧紧环住闫个的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