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禁》苏芙琛

5、家长会

　　5.
　　家长会
　　隔周周一又是收手机的日子，范奕轩收了闫个的一个手机，还八风不动地站在他课桌前。
　　“干嘛？”闫个心虚地把手放在抽屉里，范奕轩眼睛带着一点点好整以暇的笑意，把他整个人从上到下扫描一边：“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检查你抽屉。”
　　“哦？你检查呗。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查出几朵花。”闫个抱着手靠向椅子背，一副任君采撷，不对，是任君检查的模样。范奕轩登时觉得有古怪，他立即把手伸进他抽屉扫荡了一圈，除了三两本书就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那他刚才紧张什么呢。范奕轩沉吟了一瞬，敲了两三下桌面，突然弯下腰往抽屉顶部看去，闫个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脖子：“班长、班长你听我说。”他又是捂住他眼睛又是拽他头发的，范奕轩还是看见了，桌膛顶部正粘着一台智能手机，不知用什么厉害的胶水粘的，纹丝不动，只在敲桌子的时候听出由于厚度不同发出不一样的声响。
　　他面部往下还差几厘米就是闫个的腿，闫个正俯身贴在他耳边用气声商量：“我真的只剩最后一个了，你收这个就是要我的命，求你，别收，你不收我保证期末不给咱班丢脸，我肯定进步惊人真的。”他呼出的热气全部喷在范奕轩耳朵上，他痒得连忙推开他，直起身来，闫个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他，范奕轩不动于衷，闫个只好又拉住他小声求情：“小轩轩你最帅你最好，你别告诉老师我有三个手机不然我以后再也不能留一个了。”这个名字彻底把范奕轩恶心到了，再也懒得理他，去后桌收手机去了。
　　闫个长长地松了口气。
　　旁边组的一哥们儿探出身子来拍拍他的肩：“可以啊闫哥，这尊神都被你劝住了。”他指指正在后排收手机的班长大人，小声地说。闫个挥挥手，意思是甭提。
　　其实对于范奕轩会放过自己这件事，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学期的相处下来，大家都发现范奕轩是全班最不好说话的班委，说一不二刚正不阿还软硬不吃。
　　可怕的是这样的人还身兼数职，不仅是班长还是数学课代表。
　　有一个自觉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写错了数学作业页码，想让他别收，自己补了再交给老师，他二话不说把此人记在没交作业记录本上；还有一次早读前作业交流大会上，有个女生红着脸找他问题，他耐心讲解了一遍，女生竟然得寸进尺地说没听太懂想把他的答案借来抄，他直接冷着脸没理人；还有一次有几个人逃早操被他发现，他直接带着他们到罗泉面前让他们自己跟老师解释；再就是有一次......这样的事能说到猴年马月。
　　他的威信也确实在班里树立起来了，只要他喊安静班里几乎就没什么人敢再说话——要知道他喊三遍安静有人敢不听是会直接被记录到行为记录本上的。
　　而作为那个本子上的常客，闫个居然还分神担心过他这种宁折不弯的性子会让别人不敢跟他玩闹。
　　不过这种担心实属多余，范奕轩只在职责以内会这样做，其他时候，他其实算得上是挺温和的人，他不主动去帮别人做什么，但同学有什么要麻烦到他的，他二话不说一定帮忙解决。开得起玩笑吃得起亏，严于律己不说，在不伤及原则的条件下他都会宽以待人，充分体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精神。虽然他不和其他男生扎堆打球玩游戏也不爱跟女生打打闹闹，但在班里人缘其实还不错。
　　很快便放寒假了，偏偏考试成绩在放假前出，假期作业也是根据成绩分配的，成绩好的自然作业比较少。
　　于是有的人又失去了对假期的热情。
　　例行的家长会是范奕轩的妈妈来参加的，这次范奕轩语文数学地理单科成绩年级第一，总成绩年级第四，几乎所有老师上来都要提到范奕轩，他的妈妈坐在下面忍不住喜笑颜开。不过范奕轩不怎么关心，他只希望家长会赶快结束，妈妈能带他去吃她许诺他的麻辣小龙虾。
　　至于其他同学，有自己和朋友跑出去玩的，有提前回家玩电脑的，也有和自己一样在教室外面等家长的，这类人一般是学习比较刻苦的，想听家长开完会出来后的表扬，于是翘首以待，还要拿出寒假作业装模作样写几笔。范奕轩的同桌杨筱兰是个女生，成绩也很好，不过估计营养全被大脑吸收了，个子非常娇小，连范奕轩肩膀都不到，就只超过他胳膊肘一点点，她的爸爸也坐在里面开会，就坐在范奕轩妈妈旁边，两人偶尔还客气地交流几句，不过看不出在说什么。范奕轩隔三差五从窗户看一眼家长会进度，女生个子还够不上靠近走廊这边的窗户，要从门缝才看的见，她看了两眼就走到范奕轩身边，说：“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范奕轩不解，这次女生年级第六，也是尖子生的水平，他不明白这样还需要担心什么。
　　其实同龄的人都是还算比较直率，不会有太多大人的尔虞我诈，也不太懂得隐藏锋芒。果然女生看了他一眼说：“我数学有一道大题翻页时看漏了没写，一分没拿到，最后才得了112分......”
　　而范奕轩116分。一道大题6-8分，这次难题集中在选填压轴，他大题是满分的，只是错了选择和一道填空，也就是说如果女生做了那道题，还随随便便拿上几分，那么单科第一恐怕就要易主了。
　　范奕轩不动声色地难过了一秒，就回过神来勉强笑着安慰了句没事下次加油。女生深受鼓舞一般用力点点头。
　　没过多久，家长会终于结束了，家长们陆陆续续出来，有一个在一群高个子的、体格强健的成年人中略显瘦小的身影夹杂在其中，范奕轩一眼就认出是闫个，他没细想就撇下同桌向门口走去，闫个见他看着自己，疑惑地回了个眼神，迎上去：“怎么啦。哪个老师又宣我上朝了？”
　　“没，就问问你怎么自己来开家长会，叔叔阿姨呢？”
　　“他们啊，”闫个眼神黯了一秒，还是被范奕轩捕捉到了，他无所谓地笑笑，“不告诉你。”
　　“是不是出差了？”几乎同时，他问。
　　“算是吧。”闫个紧了紧背包，“我先走了。”他准备回家，又顿住，告诉范奕轩：“你妈妈在里面跟老师聊天，估计还要等一会儿，别傻站着吹风了，教室里坐着去呗。”
　　范奕轩点点头，目送他和一群家长离开。
　　正准备进教室，班主任下楼来站在楼梯口喊他过去帮忙整理办公室，他依言上楼了，给妈妈发了条微信告知。老师办公室堆满了一学期做过的测验纸还有几个班同学们交的作业，有些发给大家了，有些没来得及发，老师看了觉得利用价值不大的就会卖废纸，其实发给学生估计这些纸张也是同样的下场。他帮老师把这些理整齐，用绳子捆上，等老师联系的废纸商来时，统一交给他们。做完这些时天已经慢慢黑了，他直觉得小龙虾计划要泡汤，连忙下楼，妈妈几分钟前发消息说在校门口等他，他没再磨蹭，直接飞奔到校门口。
　　k市晚报报社副主编许芬女士温柔地摸摸儿子的头，说小龙虾店这个点估计满座了，又不接受预订，还想去吗。范奕轩懂事地摇摇头，说妈妈我想吃您做的小锅米线了，我们回家吃吧。母子俩于是回家了。梧桐叶子在前几天夜里的风声中落尽了，于是这条街少见地染上了晚霞的余晖，红色橙色绚烂地交织在一起，涂抹在树上、建筑上、车上、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