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回 上京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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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老夫人将燕游搂在怀中，细细端详了一番，叹道：“天可怜见，我孙儿竟然病成这样，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人下毒？”
暮歌侍立在侧，听到这话，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燕老夫人原也只是一问，并没指望真能问出什么。又轻轻抚着燕游的小脸，向着自己随身的仆妇，无限怜惜地道：“想他满月那会儿抱来给我看，还是粉团捏的一般，这下倒好，倒像烤过的馒头了。”
燕老夫人乃将门之女，在闺中时最爱就是跟兄弟们一起混在父亲的校场上，嫁给燕殷后也是不改其行，故而与一般贵妇不同。仆妇阿雯是燕老夫人娘家带来的人，跟了她几十年了，最是体己的，连燕辰都要称一声雯姨，听燕老夫人这么一说，不由笑道：“夫人又说笑了，奴婢一瞧小公子就是个多福多寿的孩子，哪能跟馒头扯在一块儿呢？”
燕辰也在一边赔笑，“游儿这阵子是瘦了许多，这是病了，也没办法。”
燕老夫人又细看了燕游几眼，叹着气摇了摇头，见暮歌默默站在旁边，冷下了脸来，问道：“听说第二神医要给游儿施针，然后还要出去采药，这是怎么回事，说来我听。”
暮歌微微一福，道：“江先生说，解毒的方子里还缺一味药引，这药草只有宁州才有，又不为常人所识，所以便施针为游儿镇住毒性，亲自去寻了。”
燕老夫人微蹙修眉，道：“什么药草？难道江北这么宽的地界就长不出来，还非得到宁州去找？”
暮歌垂首，道：“是断肠草，确只有宁州才生。”
断肠草生在江东，江北除了习医之人并不多为人知，燕老夫人却是凑巧知晓这味名不见经传的剧毒之草。燕老夫人的父亲却曾在征战中吃过断肠草的苦头，幸好只是皮外伤，毒性侵入不深，否则就活不到燕老夫人出嫁了。
此时一听是断肠草，燕老夫人当即双目一瞪，冲暮歌喝道：“断肠草？那不是剧毒吗？难道我孙儿中了一种还不够，还要再下一种？”
这样一喝，倒吓着了怀中的燕游，立刻便哭闹起来，燕老夫人忙轻轻哄着，却不管用，雯姨赶紧道：“夫人，孩子认娘，让二夫人抱吧。”
燕老夫人瞥了暮歌一眼，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道：“你过来吧。”
暮歌小心翼翼地接过燕游，轻轻哼着莫名的调子，一手有规律的拍着燕游的后背，燕游的哭闹果然渐渐平息了。
燕辰松了口气，道：“母亲，这是江先生开的方子，又不是暮歌说的。您别着急，听暮歌跟您解释。”
燕老夫人面色稍稍和缓，道：“你说吧。”
暮歌颔首，道：“断肠的确是剧毒，可相思也不是轻易可解，所以江先生才说要用断肠以毒攻毒，方可将余毒全部肃清。”
燕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那绛悠回娘家，又是怎么回事？”说着话，望向暮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
燕辰有些尴尬，道：“母亲，这其中有许多缘由，改天再跟您细说吧。”
暮歌知道燕老夫人是在疑心自己从中作梗，从容道：“母亲，暮歌虽已不是公主，但这点骄傲还是有的。”
雯姨在一旁帮腔道：“夫人，少夫人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绛悠夫人的确也有做的不对之处啊。”
燕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暮歌不便接话，柔声哄着燕游。燕辰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瞥一眼暮歌母子，再望着自己母亲，心中很是郁结。
雯姨见三人都不说话，无奈摇摇头，贴近燕老夫人耳边，提醒道：“中秋……”
燕老夫人白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显然心中是颇不情愿的，但碍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开口道：“太后的生辰与中秋相近，今年是五十大寿，太后下了懿旨，将寿宴与中秋合在一起办了，既然绛悠回了娘家，到时自会跟着她娘去，你就跟着我去吧。”
燕辰与暮歌都是一愣，相望一眼才反应过来。燕辰不由心喜，燕老夫人一直对暮歌存着成见，他也常为此忧心，如今母亲既然肯让暮歌随她进宫拜寿，这是接受暮歌的征兆。
反观暮歌，倒比燕辰平静许多，只福身应道：“是。谢谢母亲。”
燕老夫人勉勉强强地“恩”了一声，又道：“太后的寿礼你要好好准备，我知道你从前没操持过这些，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问绛悠，毕竟还是一家人。”
暮歌颔首道：“暮歌明白。”
燕老夫人的话到了燕辰耳中，脸上的笑意却是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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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祈昀会的人已从夏口登舟渡江，而且有一女子同行，很像……”
“恩？”
“粗看之下，很像夜光殿下。”
“夜光？她怎么会跟祈昀会搅在一起？”
“这……属下不知。那日上船时，我们的人只是匆匆看见，而且那女子蒙着面，所以不敢肯定。”
“不敢肯定就去查清楚，绝不能让夜光跟祈昀会搭上关系。”
“是。殿下……暮歌殿下那边……”
“哼……女人有了孩子，就变了个人，什么深仇大恨都会抛之脑后。那孽种死了吗？”
“被第二神医给救了。”
“江随意！竟敢坏我大事！”
“殿下，那侍女和奶娘已经死了，请问殿下接下来有何安排？”
“本想燕游一死，引起暮歌恨意，必定会令燕殷父子与晋帝君臣相疑，却被江随意那个混蛋给搅了！现在……哼，祈昀会那帮人，自不量力，晋帝正是春风得意，这时候给他捣乱，无异于螳臂挡车。先晾着他们，什么事都听着，但不要答应。咱们还在还是自保为上。对了，那东西可有下落？”
“属下无能。”
“罢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明日我要去趟将军府，去看看我的好妹妹和那命大的外甥。”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拜帖。殿下，江随意虽然把小公子的命暂时保住了，但据线报，缺了一味重要的药引，江随意需外出采得，方能解毒。”
“哦？他什么时候去采药？”
“还未确定。”
“盯着，他出门时派人一路照应着，让他知道妨碍本殿下的下场！”
“属下明白。”
“你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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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老夫人来过后的第二天，宛瑜便拿着为太后寿辰所备的礼单到了西院。通报之后，碧衣领了宛瑜进来，暮歌正在书案前潜心作画，宛瑜往书案上偷瞥了一眼，像是一幅图样，已经在做最后的勾尾。
宛瑜福了一礼，柔声道：“二夫人，这是为太后祝寿准备的礼单，请您过目。”
宛瑜是书房服侍之人，礼单以往是由二管家备好后交由大夫人检查，再送书房给燕辰最后拍板。但这次大夫人突然回了娘家，而将军唯一的儿子又生于西院，府中格局已然变化。能被燕辰放在书房的人，当然是眼力卓佳，于是这份草拟的礼单，自然而然就到了暮歌这里。
暮歌搁下笔，也不做推托，接过礼单细细翻看了一遍，尽是明珠、玉璧等物，虽然珍贵，但太后寿辰谁家不是拣贵重的送呢，所以这一份礼送上去，绝对不起眼。
暮歌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以往寿礼都是按这样准备的？”
宛瑜轻轻点头，道：“是，这是大夫人定的规矩。”
暮歌淡淡看了宛瑜一眼，道：“今年大夫人不在，贺礼的规矩我不熟悉，但对宫中之事略有所知。想来以太后之尊，这些我们看来贵重的礼物，在她老人家眼中也只是件普通玩物。”
宛瑜屈膝一礼，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跟二管家说。”
“慢着，”暮歌抬手唤住她，从书案上拿起她刚刚绘制的图样，交给碧衣，对宛瑜道，“我这里有份图样，你拿给二管家，让他找天工坊的匠人制成红酸枝木彩雕围屏，做工一定要精致，不可与图样有分毫差错。中秋寿宴时就以此为主礼，其他的就由二管家自行做主吧。”
宛瑜眸色微动，从碧衣手中接过图样。细细一看，漫天祥云掩映之中，一轮红日当空高悬，山巅云海上，仙鹤悠然展翅，逐日而飞，是一幅仙鹤祥云图。笔法虽不算上乘，难得的是笔意出众，这寥寥几笔，竟将画中神韵尽显，很是古雅大气。
宛瑜心中对暮歌多了一份佩服，行礼告退，自去找二管家办事了。
碧衣笑道：“夫人妙笔，这份礼物一定会得到太后赞赏。”
暮歌笑容泛泛，似不在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碧衣望了望外面的日影，道：“该是巳时了。”
“去请江先生过来为游儿诊脉吧。”
碧衣应下，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侍女往这边来。那侍女看见碧衣，脚下加快几步到了跟前，一福，道：“碧衣姐姐，请通报二夫人一声，三位岚侯来了。”
碧衣道：“三位岚侯来了？是让夫人过去么？”
那侍女犹豫了一会儿，支吾道：“这个将军没有吩咐，只是让奴婢给夫人通报一声。”
碧衣点点头，又问了几句详情，便打发她走了。
暮歌见碧衣又回来了，蹙眉望着她。
碧衣忙道：“将军遣人来告诉夫人，三位岚侯来了。”
暮歌闻言，唇边噙了一丝似喜非喜的笑意，道：“一起来的？”
碧衣答道：“说是在门口碰上的。”
暮歌玩味地重复了一遍，“门口碰上的……”见碧衣略带疑惑地望着自己，便道，“我知道了，你去请江先生吧。”
碧衣领命去了。暮歌目光幽幽落在宛瑜之前送来的礼单上，唇边的笑容变了些意味，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回 上京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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