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回 风生 ...
-
燕辰的牙关松了一点，“那么先生现在可能为游儿解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江随意身上。
江随意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能。”
“哟哟，连第二神医都这么说了，看来游儿这孩子真是命该如此啊，还这么小，啧啧……”大夫人用帕子遮着半张脸，说着惋惜的话却全无惋惜之意。
江随意无甚善意地觑着她道：“大夫人别急，先听在下说完。”
大夫人放下帕子，敷衍道：“那先生就说吧。”
江随意一笑，视线正好对上燕辰怀中殷殷望着自己的暮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从容道：“我是说不能是因为眼下没有药引，再者即便是药材齐全，以在下目前的医术，也无法根治相思之毒，何况小公子的年纪太小，恐怕会留下病根。”
燕辰拥着暮歌站起身来，拍拍她的手，道：“先生只管治，只要能保住我儿性命，燕某定会重金相酬！”
江随意一哂，“江某虽然爱财，倒也没到唯利是图的份上。”
燕辰的脸立马黑了，暮歌对着江随意欠身一福，道：“外子不是这个意思，请先生不要计较。”
江随意无所谓的点点头，道：“知道。我去开方子，你们先煎给孩子喝了，把命先保住，等病情稳定下来，我要出去一趟，为他寻回解毒的药引。”
暮歌颔首道：“有劳先生了。”说着以目示意碧衣跟过去侍候。
江随意转过屏风，唤道：“小六，过来磨墨。”
碧衣忙上前道：“不劳小哥动手，我来为先生磨墨吧。”
江随意挥挥手道：“这些小事不用劳动姑娘，我这人就喜欢用惯了的东西，还是让他来吧。”
碧衣只好欠身退下几步，眼角却瞥到那药童冲着江随意咬牙，心中不由稀奇，原听说江神医是最有脾气的人，没想到对徒弟如此优容，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江随意开好了方子，交给碧衣，嘱咐道：“按此方水煎，一服可煎三次，每两个时辰用半碗，温热时用。”
碧衣应了，自去煎药。
燕辰抱拳一礼，道：“犬子病情不稳，这段日子还请先生留在府中，以防不测。”
江随意撇撇嘴，“那是自然。”我说不留你能放我走？
燕辰脸上有了些笑意，道：“今日已晚，就请先生在客房委屈一宿，明日当为先生整理出一间小院，以便先生研究医理。”
怎么说也是那丫头的外甥，索性本公子就好人做到底吧，江随意一揖还礼道：“将军就近为江某准备房间便是，离小公子越近越好。”
燕辰大喜，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江随意点点头，不自禁地看向屋外的夜空，已过丑时，不知那丫头情况如何。
——————————————————————————————————————————
“活见鬼了，刚才药童不是跟着江神医走了么？”
“恐怕事情不简单，我回去向统领禀报，你留下。”
“恩！”
要走的那个提气运功正欲飞身而走，颈间倏地一凉，心下大惊，伸手一摸，滑腻黏稠，一张嘴一股腥气反了上来，“呵呵”喘了几声，倒了下去。
要留下的这个听见动静，转头来看，眼前黑影一闪，胸前骤痛，只觉冰凉的铁器在胸内一绞，便再无知觉。
夜光抽回苍漪，往那人的衣服上擦拭干净，还入鞘中。另一人也利落地解决掉了自己这个，与夜光颔首致意，二人再不多看刚死于其手的两人一眼，翻身纵回药铺中。
回到院中，二人隔着十步，各站一边。
夜光今日连遭变故，有些疲倦，既然他是江随意认识的人，也无意与他多做纠缠，只道：“江随意的屋子是右边那间，你可以在这等，也可以去里面等。”
那人定睛看着夜光，眸光叵测，忽而双手交覆，长揖一礼，肃然道：“在下林风，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夜光见他竟然行岚国旧礼不由一惊，“你是何人？”
林风挺身而起，长身玉立，回望夜光，眉目间竟有睥睨之势，凛然道：“我是有名有姓，却无家无国之人。”
夜光双目微眯，道：“你知道我是谁？”
林风走近夜光身侧，再次一揖，不答反问道：“您可知道祈昀会？”
祈昀会，夜光是知道的。一些不肯投降的前岚旧臣所创建的组织，打着复国的旗号，却无甚建树，只是在宁州附近小打小闹。岚国刚亡的那两三年颇有影响力，但被晋国剿了总坛之后，便一蹶不振。
再者复国这样的事，若扛旗者姓岚，那自然是一呼百应，民心向之，若是外姓，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毕竟岚姓王室都在晋国做安乐贵人，你几个旧臣瞎折腾什么。所以祈昀会虽然未灭，但声势已远不如前。
夜光的确满心复仇之念，却从未想过要与祈昀会有什么瓜葛。这种组织多是挂羊头卖狗肉，说是恢复岚国，但其实就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罢了。
在江湖上飘泊数年，夜光早已明了，对于百姓来说，天下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过安生日子就行。也知道复国一事缥缈无稽，无兵无钱，光凭一个前朝公主，几个老谋深算的臣子和一群热血青年，根本就是妄想。
是以夜光宁愿一人冒死行刺，也不愿牵累无辜百姓，对于祈昀会更是一丝好感也无。
夜光笑笑，“怎么，祈昀会闹到上京了？”
林风看出夜光的轻蔑，淡然笑道：“看来您对我们多有误解，在下不敢狡辩说完全不对，但外界传言亦多有不实。不敢相瞒，在下今夜是有任务在身，现在须得去与同伴会合，您可愿移步，随在下一见会中同仁？”
夜光嘴角一扬，道：“不必了，我对祈昀会没兴趣。”
林风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勉强。原以为您与他们不同，没想到……唉……”
夜光摇摇头，“你不必激我。祈昀会内幕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看你气度不俗，何必明珠暗投。”
林风一笑，道：“既然我说不动您，您也就不要说我了。”
夜光颔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无意与你在口舌上争胜。”
林风长揖为礼，道：“尽管鄙会无缘蒙您青眼，但君臣之礼不可废，您在此，在下不敢怠慢。”
夜光自嘲的一笑，道：“这会儿你倒想起君臣之礼，如今你我都是一样的平民，又都是通缉犯，还有什么上下之分。”
林风不语，也不起身。
夜光见他坚持，只好道：“那我失陪了。”
夜光说完，便背过身，往自己房间走。
林风无声地直起身，眸中厉芒一闪，突然一纵，以迅雷之速，一掌直取夜光背心。
夜光如脑后生眼，错身一躲，右手成爪，抓向林风手腕。林风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忽而招式一变，竟直取夜光面门。夜光腰身一扭，避过要害，心下怒起，苍漪出鞘，挽出一朵剑花，剑尖自花心出，已是必杀之招。林风机变不在夜光之下，一脚飞起，正中夜光右腕，夜光剑势已老，被他拿住前臂，拧在胸前桎梏住，一挣未脱。复一腿后踢，又被挡住。
夜光见挣脱不得，也不再白费力气，冷冷问道：“你这是何意？”
林风道：“殿下不必紧张，只是在下已苦寻殿下五年，如今有缘得见殿下真容，焉能错失？还请殿下跟我走一趟。”
夜光蔑道：“你以为控制住我，祈昀会就能一改颓势，呼风唤雨？”
林风笑道：“殿下没清楚我的话，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在下可慢慢为殿下解惑。”
夜光正要再与他说话以拖延时间，朱唇方启，后颈突遭重击，夜光只觉呼吸一窒，不甘地昏了过去。
林风将夜光打横抱起，飞身纵出第二药铺后院，没入浓浓夜色之中。
——————————————————————————————————————————
温香满怀，却没有丝毫旖旎的气氛，只有解不开的愁绪，纠结在二人之间。
燕辰将暮歌抱回房中，轻轻放在榻上，怜惜地为她抚平鬓角，道：“今夜你先休息，游儿那里，我会守着。”
暮歌心痛难当，声音中也少了平日的冷淡，多了一份柔情，“云生，会是谁？”
燕辰深深望着她，问：“你怀疑绛悠？”
暮歌轻轻摇头，“她虽然娇纵，但还不至于做出戕害孩儿的恶毒之事。我是怕……”之后的话突然消声了，一旦出了口，便成了口实。
燕辰神情端肃，道：“不会。”
如果是□□，他完全可以做得更加不着痕迹，或者更加明目张胆，至少不必如此心急。若他要动手，再等个几年，别说燕游，就是柱国大将军府的存亡，也只在他一念之间……下毒残害臣下襁褓之子，这是千古骂名，他绝不会这么做。
暮歌凝望着燕辰的眼睛，知道他已有定论，自己多言无益，心中一叹，道：“罢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游儿已经服了药，江先生说今夜不会再有反复，那边还有碧衣守着。”
燕辰摇头，坚决道：“游儿遭此一劫，是我思虑不周，是我的责任，我绝不能让他再有差池。你放心，守夜这点小事，我还不放在眼里。”
暮歌闭上双眼，所有心思都被关在了她一人的黑暗之中。
相思……
连自己都仅限于听说的奇毒，只有历代岚国君王才有资格持有。怎么会出现在幼子的体内？
奶娘说那个侍女想偷窃游儿的长命锁，所以被拘禁。这究竟是胡乱攀咬，还是确有其事？
若是后者，这侍女的来历，又是一桩心事……
暮歌翻身转向内侧，明眸粼粼，泛开几许微波。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出一片霜色，风过生寒。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回 风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