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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成亲 ...

  •   连日的落雪,让朝露城的河道都结了厚厚一层冰。青石路上的积雪被踩进泥泞里,形成一层薄冰,马儿走路也打滑,因此不仅河道、陆路运输都受到了影响,大多数人若非重要事情,这两天基本不出门。余氏千求万拜,花了二两银子才找到一辆运蔬菜的车,让那人答应带人出城。

      “娘,咱出了城就好了。你甭怕。”许二丫一把将双手有些颤抖的老娘抱进怀里。

      是那人先来找死的,若是真被衙门的人逮住,大不了她一命抵一命!不会连累到阿娘的。只是以后阿娘无人照顾……

      她一时心酸,险些落下泪来。

      “娘不怕,娘只要你平安,哪里都好。”余氏理了理她的鬓发,心疼的抚了抚。

      “二……”余氏本来想叫她小名,但是看到她此刻身上的男装,又吞了回去。这一路上,她就怕二丫一介女子被欺负。好在许二丫身形体格都与男子无异,肤色又深,一穿男装却是很难发现是女子。以前她嫌女儿少了点女子家的娇气,现在一看却是庆幸。

      “天冷了,你喝口热水。”余氏将方才从贩子那儿要来的热水装满了水囊,递给许二丫。

      许二丫推据一阵,只好接过,喝了一口。

      然而热水下肚,双眼却沉得仿佛两座大山压着,困得她睁不开眼。

      看着许二丫喝水后昏昏沉沉的样子,余氏将她扶上车。忍了半晌的泪,终于漫上了眼眶,“儿啊,你出去要好好的,路上吃的放你怀里了。出去之后去怀安城吧,你姨母在那里,想必能照拂一二。娘把这边收拾好就来看你。”

      她骗了许二丫,其实这车是拉货的,车子只能载一人。而且她们杀了人,如果就那样放在屋里,等早上结亲的人一到,说不定还等不到出城,官差就来拿人了。她得回去。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许二丫脑袋昏沉得像踩在一团棉花上,被余氏一把摁住就动弹不得。她狠狠咬了舌头一口,剧痛令她神识清醒了一分,她狠狠拉着余氏不松手,“娘!要走一起走!”

      余氏轻轻拍了拍她紧握的手,然后一根根,将她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剥离,“乖,娘会很快来找你的。你先去安顿好。等着娘。”

      送走了许二丫,她脚步蹒跚地往回赶。雪天路滑,她也不知摔了几个跟头,但到底还是迟了,家门口接亲的队伍像红龙一样蜿蜒着,已经到了她家。

      她心口凉了半截,正不知该如何。突然跑出一个戴着大红花的陈媒婆一把将她拖住就朝屋里拽,一脸急切道,“你说你,女儿嫁人你还瞎跑什么,新娘都在屋里空坐老久了。你再不来,你女婿都快等不及了。”

      什么?

      她懵懵懂懂进屋,竟见得屋内坐了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旁边还站着一个修士打扮的少女,正喋喋不休朝新娘说着话,“姑娘,你放心,我这里亲自守着你,还有我师兄们在外面一层守着,方才那东西若是还敢回来,必定要它狗命。”

      二丫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她惊愕盯着那个端坐的新娘。那身形纤细瘦小,看着并不像自己女儿。

      新娘朝那女修士颔首道,“谢谢姑娘了。”

      声音清甜悦耳,余氏更惊疑了,这决计不会是二丫。

      星夏侧过头来。隔着红色薄纱,看着去而复返的余氏,眸子亮了起来,太好了!真正的新嫁娘回来了。就看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周围麻烦的人支走,就能换回来了!

      她压抑着波澜壮阔的心情,淡淡道,“二位能否容我最后和娘单独说几句?”

      陈媒人和曹小蛮对视一眼,想着外面候着的新郎,两人也在心里叹了声气。为母女俩掩了门,退了出去。

      门一关,余氏踉跄退后一步,心虚道,“你……你是谁?”

      “夫人莫怕,我是陆府的人。房内那人已经被处理了。您不用担心了。”星夏编造了个合理的借口。

      “你……你知道了?”余氏却是满脸被发现秘密的恐慌。

      星夏急忙道,“夫人放心,此事皆因陆府二房在背后作怪,是他们密谋在先,必是不敢报官的。只是我刚处理完,没成想外面竟来了人,仓促间扮了新娘。现在你们既然回来了。只消让许姑娘穿好嫁衣,换回来便是了。”

      星夏刚说完,没成想余氏却是噗通一身跪地。

      “您、您这是干什么呀?”星夏慌忙去扶她。

      “姑娘于许家有恩,可是……可是我女儿已经出城了,如今却是回不来了。”余氏想到之前胆战心惊的奔逃,一时又担心女儿的安危,一时间泣不成声。

      “你不若回去禀明夫人,这婚事就作罢吧。李夫人既然知道这是二房所为,想必也会理解我们。陆家送来的聘礼都在隔壁房内。我们分文未动。”余氏目光坚定。她就是病死,也再不要让女儿趟这浑水了。这高门宅院哪是二丫她能斗得过的啊?

      这、这……

      星夏僵在了原地。

      “姑娘,吉时快到了!有什么话等三日后回门再说吧!”

      门外,喜娘急促高亢的声音在锣鼓喧天中,隔着门缝传了进来。

      轿子一摇一晃,锣鼓喧天,星夏的一颗心也跟着起起落落,手里帕子绞得紧了,勒得五指都没了血色。

      轿外有这个女修守着,她根本没法逃。

      还有那群男修,说是守着她,还真就四散在四面八方,有的御剑有的步行,将她围了个彻底。这到底是“保护”她,还是他们察觉了什么在防备她?

      眼看着陆家快到了,她微微挑起一角帘子,朝那女修道,“姑娘,现在人多,而且离那魔物也远了,要不就不麻烦你们了吧……”

      “不妨事的,我们本就是下山除妖、保护百姓的。”

      “可是……”

      “不用可是了。”曹小蛮朝她一摆手,“你快坐好。等到你进门了,到时候人多,我再偷偷溜。”

      好不容易大师兄单独交付她的任务,一定要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喧嚣声随着红色的轿子渐渐远去。

      许宅又落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被关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外面梨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来,眼看要落到地上,却在半空中凝住了,勾勒出一个低伏在地上的动物形状,圆身、长尾,还有个异常硕大的脑袋。

      感知到周围没有危险,那东西像狗一般贴着地,闪电般钻进了方才九幽地火燃烧过的房间。

      不多时,两个身影鬼魅般出现在许宅。

      明明是青天白日,他们身边似乎有光也透不过的暗色,站在瓦檐的阴影里,就像索命的无常。

      “你去通知颜妃娘娘,人间发现大公主踪迹。”一人冷声道。

      “为何不是你去?”那人反呛。

      “总得有一个人通知颜妃娘娘,留一个人继续找寻。寻踪兽只听我的话,我若走了,你能找到大公主?”

      那人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变作一团黑雾隐去了。

      花轿摇摇晃晃,星夏如坐针毡。

      她只盼着这路能再长一点,这些讨厌的人修能走得早一点。

      然而轿子一落地。

      轿外爆竹声噼里啪啦一阵响。

      星夏的脑袋像被烟花炸了,脑中嗡嗡作响。

      眼前被盖头挡住了,只看见细碎的红色爆竹纸和着些灰尘飘到脚尖。

      有人扶着她的手,跨过火盆,进了门。

      人声鼎沸,不时有议论声传入她耳朵。

      “听说这许家的老姑娘,是个夜叉,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面黑凶恶。可这身形怎么不太像啊……”

      “脸盖着呢,指不定多丑!”

      “二十岁还没嫁出去呢!哎哟,嫁了陆家也还好了,至少有人娶她了。”

      星夏猛地回神,眉毛一皱。

      忽听身侧之人道,“可是你们这么丑,怎么还好意思说娘子丑,娘子明明比天上仙子还好看。”

      那些人气得面色铁青,悻悻闭了嘴。

      到了拜堂的地方,喧哗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一支大红缎带塞到了她手里。

      在司仪的高声唱喏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时,两人的头挨得很近。

      喜娘一时不查,陆行之竟将头往盖头下探去。

      星夏一低头,红色的珠穗微微晃动,露出一双比琉璃还要纯粹的眼。

      星夏一怔。

      却见陆行之笑了起来,仿佛细碎的星光落到了眼底。

      “哎呀,陆公子!要入洞房了才能看!”司仪也顾不上仪态了,上前急忙将人拉开。

      下面一阵哄堂大笑。

      司仪怕后面出什么纰漏,急急道,“送入洞房——”

      喜娘将人送进新房,门一关,一切都悄声阒静起来。

      星夏再也忍不了,一把扯下了盖头。

      不行、不行,她得想办法逃了。

      她本来就不是许氏女,为了躲开那些修士才不得已冒充了新娘子。

      可是……

      她揪着手中大红的喜帕,想起陆行之透过喜帕看到她时的含笑墨眸,突然又有些不忍。他一个痴儿,若是洞房当天妻子就跑了,传出去怕是惹人耻笑。

      心中两个小人打架,正犹豫不决,门外突然一阵吵闹。

      李氏娘家已无亲人,这边都是陆家以及二房柳家的一些亲友,陆航之带着一众人,中间挟着陆行之,一路推推嚷嚷到了新房外。

      “大哥,你方才拜堂的时候偷偷看了看新娘,那新娘好不好看啊?”陆航之揶揄。

      “好看。”陆行之耳尖红红,眼帘低垂,长睫下的美目流水一般清澈。

      许氏又丑又恶的名声早就传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众人闻之哄堂大笑。

      陆行之虽然傻,但是这些笑令他很不舒服,他有些排斥地避开众人,朝新房走去。

      然而陆航之一把将他拉住。

      “别着急走啊。兄弟我带了这么多人给你闹洞房,你这样不是不给面子?”

      “云舟兄,这可是你不对了。你看你整日流连花丛,都不带你兄长前去。现在娶了个又黑又丑的女人竟当成了仙女。哈哈哈……”陆航之堂哥笑道。

      “娘子一点都不黑,娘子一点都不丑,娘子就是仙女,娘子比所有人都好看。你们才是丑八怪!”陆行之拧着眉,双拳捏得紧紧的,“你再胡说我就要打你了!”

      “这就是你不对了。”另一人扶着陆航之堂哥的肩头,醉醺醺道,“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人家娘子就是九天仙女,哈哈哈……一掀盖头能吓死人那种。”

      众人又是哄笑。

      “不知小女子如何吓人了?”清朗的声音压住了众人的喧嚣。

      众人这才看见,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盖着面纱,正坐在窗前,月光从她背后透进来,丝丝缕缕温柔如流水淌过她发间。

      “娘子!”陆行之冲她奔来,飘摇长袖鼓起风来。

      “你一介新嫁娘竟然盖头未掀就抛头露面,还坐在窗沿上,成何体统。果然是山野村妇,无礼至极!”

      “哦?我只是听闻有些人在窗外说小女子如何丑陋,原来这就是城里人的礼节啊?看兄台模样,莫非还是读书人?说主家容貌丑陋,这是读书人的礼节?”

      “你你你!”那人气得胸口起伏。

      其他人帮口道,“说你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众所周知的事为何不能说了?难道还真要违心夸你美不成?”

      “娘子?”陆行之伸手,似乎想要接她下来。

      星夏伸出手,放到他手心,轻轻向下一跃。

      盖头边缘的珍珠挂到了窗牖犄角,红纱随飞雪坠地。

      整个小院蓦地一静。

      那一瞬间,一片飞雪、一缕清风、一丝尘埃……都仿佛停滞。

      “哦,还真是吓住了?”少女站在纯白的积雪上,嫁衣烈烈,仿若雪中红梅,头上是精美的凤冠,由鎏金线串珍珠、玛瑙,间缀绿松石,盘绕成及其妍丽的图案。由细碎的闪亮晶石串成两串长长的流苏,从两鬓一直垂到锁骨边。

      盛装之下,殊丽难言。

      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是许氏女?

      不、不可能!

      许氏女貌若无盐、丑不可耐、举止粗俗……

      陆航之更是疯魔一般,“不、不可能,你是谁,怎的冒充我嫂嫂!”

      星夏轻咬唇角,一副委屈的模样,“小女子许二丫,今日嫁入陆家,为何这位公子竟说我是冒充?”

      是啊,如此貌美的女子,就是冒充公主也有人信,冒充一个傻子的冲喜新娘,图啥啊?

      可是天下男子千千万,她嫁个傻子,又图啥啊?

      众人脑子里天人交战。

      “不准你说我娘子!”陆行之挡在陆航之面前。

      看着陆行之的样子,陆航之心中越发不平,这美人怎么可能是许氏!

      “众人都说许氏貌丑,故二十未嫁,你若是许氏怎么可能……”

      一颗眼泪从她颊畔落下,带着脆弱的美丽令人心惊,陆航之一下子消了声。

      “小女子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故一直未嫁,后来名声被越传越狼藉,现年已二十,娘亲恐我孤独终老,故与陆家喜结良缘,我也不知外面为何传我貌丑。”

      星夏一边说,一边哭,端的是梨花带雨惹人怜。

      众人看陆航之的眼神皆是变了。

      看,这个狠心肠的小叔子,许氏多可怜啊,还要受他这般质问!

      那些传谣言的人怕不是妒忌吧,心灵丑陋,仙女也能说成无盐女……

      流言害人!许氏真是太可怜了!

      不知谁出了声,“大家快散了吧,该闹得也闹了,今日洞房花烛夜……”

      大家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陆行之身上,皆是羡慕嫉妒,还有……恨!

      总之一言难尽。

      众人离去,星夏松了一口气,紧咬的后槽牙也松开了,狠狠揉着小手臂。方才拧得手臂好痛。

      一丝温软的气息拂面而来,脚下一轻,人已被陆行之抱了起来。他今日穿着绛红华服,玉带束腰,更衬得面白如玉,郎艳独绝。

      “娘子,我们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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