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细雨落杨花

22、二十一、云起

　　我就知道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既然这样何不坦然面对呢？尽管当时是一万个不甘心，可就算是心中有恨，又让我痛恨谁呢？很多年后我每每想起当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都会感到很无力，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抽走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也并不突然，因为自打我踏入了紫禁城，这就是迟早要发生的命定事实，关于具体在何时发生，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次日，皇后、贵妃与佟妃果真应约前来慈宁宫与老祖宗、苏嬷嬷“闲话家常”我自然不便在侧，偷偷地准备遛出去。
　　“丫头，哪儿去？”太皇太后出口道。
　　“是啊，沁贵人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贵妃娘娘的薄怒已经显现在了她那张极易看出心思的脸上了。
　　我一见如此，原本有心想要躲出去，这下子是铁定不成了，看看苏嬷嬷的眼色，快速衡量了一下利害关系，开口道：“宫女们不知道老祖宗的梯己好茶在哪儿，我原本想去偷点儿子给姐姐们尝尝的，不过，被苏嬷嬷知道了，就好象有点儿——”
　　“呸！你这小丫头，只有你想着几位娘娘不成，老祖宗早就交代下来了，还不快拿来，好过来说话！” 看看贵妃明显多云转晴的脸色以及在她身后仍有疑云的佟妃，当然还有那位上次虽然失态，但依旧还是波澜不惊皇后，苏嬷嬷冲着我笑骂。
　　我答声“是”，就紧走了两步到了花厅前为这些娘娘们掀开了为了保温而常年悬挂着的竹帘。待她们鱼贯而入后，我转身去了太皇太后的小厨房，帮苏嬷嬷整理起早先预备下的食材。

　　“嬷嬷就知道没白心疼你这个小丫头！” 苏嬷嬷边说边笑边走了进来。
　　“嬷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有点诧异。
　　“我当然知道了，你这个小丫头向来如此，一不高兴就喜欢躲到厨房里来，只不过光躲也不是办法，待会儿，你还得出去要与她们周旋的！别害怕，有你苏嬷嬷在，她们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可是——”
　　“沁丫头想什么苏嬷嬷都知道，嬷嬷告诉你，这该来的你是怎么躲也躲不掉的，别忘了，你是英雄辈出的哈达乌雅家的女儿，还会怕她们不成？”
　　“沁儿明白了，这就把盒饽饽端过去！”我指着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饽饽冲着苏嬷嬷笑道。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最是冰雪聪明的，什么话，一点就透！” 苏嬷嬷笑道。
　　我微笑着请她放心，冲她点头告别之际，却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担忧神色。

　　“沁妹妹正忙着呢？”
　　我正怔怔地不知想些什么的时候，没留神身边有人唤我，突然闻声我自是一惊，回回神，见是佟妃漫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佟妃娘娘吉祥！”我一伏身。
　　“咱们是自家姐妹本不必如此拘礼的，更何况我越看你越是觉得投缘，沁妹妹，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佟妃道。
　　“多谢娘娘抬爱，我哪儿能啊，您要是不见怪的话，我斗胆逾越就叫您一声佟姐姐了！”
　　我终于还是进入了似乎是命定如此的角色！
　　“真真是聪明伶俐可人疼的好妹妹！”佟妃从手腕上褪下个翡翠镯子“这个就当做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吧！”
　　“那怎么使得呢？”
　　“这有什么的，自家姐妹吗！只要以后有个什么的，你别忘了我这个姐姐就行了！”
　　“既然佟姐姐这么说了，我也得说一句，其实沁儿至今还清楚得记得我进宫那天是姐姐带着走进这紫禁城的，或许这就是我和姐姐有缘分吧！”我笑着应对道。
　　“真是乖巧懂事，也怪不得老祖宗和苏嬷嬷疼你！”佟妃笑道，“我在娘家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嫡亲姐妹的，要是妹妹不嫌弃，你就只管把我当成你的亲姐姐吧！”她边说着边紧紧拉住了我的手臂。
　　“既然是嫡亲姐妹，那姐姐又何必与我见外呢？”我尽量不着痕迹的将那个镯子又戴回到了佟妃的腕上。
　　“好吧，那咱们姐妹来日方长吧！”佟妃多少有些不甘不愿地伸回了拉着我的手。
　　这一局我应该算是赢了，可在这后宫之中真的有输赢吗？

　　“呦，我说怎么不见人呢，原来是在这儿聊上了！”贵妃娘娘见不见了佟妃就跟着出来了。
　　“姐姐怎么也出来了？难不成是和我一样，惦记上苏嬷嬷的饽饽了？”佟妃笑道，“其实是呀，我也是闻着香味儿，找到这儿的！沁贵人，看来你手里的饽饽是保不住了！”
　　“瞧瞧，你弄得怎么跟个饿鬼投胎似的！赶快进去吧，别让老祖宗与皇后等了！”贵妃娘娘显然是信了佟妃那骗人的鬼话，笑骂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沁丫头，怎么这么谗嘴啊？”
　　“贵妃娘娘，好好地您怎么又把我搀和进来了？”既然要做戏那我就做到底吧，我嘟着嘴不依道。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我们沁丫头一点儿都不谗！”贵妃娘娘的心情果然很好。“二位不谗的，那咱们现在就进去吧！”
　　“是！”我和佟妃一起应声。

　　我想如果不是老祖宗亲自讲给我听，我是怎么也想不出和蔼可亲的老祖宗是怎么对皇后娘娘说出如此打击她的话的，尽管我清楚地知道这位皇后是因为政治原因才当上康熙皇帝的原配妻子的，而且为这件婚事做主的正是老祖宗——当今太皇太后。
　　“老祖宗请您为我做主！”在贵妃为找佟妃告退后，皇后见房里没了旁人，抹下脸面，跪下来恳求道。
　　“你起来！”太皇太后冷着脸说。
　　“老祖宗，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从十四岁进宫，打心眼儿里就把您当成了我的亲奶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知道，皇上对我向来是表面的功夫，他——”
　　“你别说了，别忘了你可是皇后啊！”
　　“老祖宗！”皇后泪流满面。
　　“没能拴住自己男人的心就是做女人最大的失败，就算是咱们也一样啊！哎！你起来吧，也不用再说什么了，我也从你这样走过来的！这可是全凭自己的能耐，是谁也帮不上的！”
　　从许多年后老祖宗对我的转述中，我似乎还能听到皇后当时心中的悲凉、绝望！

　　当我们走进慈宁宫后殿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有感觉出来，只是觉得皇后的眼睛角处似乎官粉涂薄了，胭脂打厚了，略红了些。

　　这次闲聊似乎是很成功，她们也很尽兴，直到离去。老祖宗说她乏了，我与苏嬷嬷服侍她歇下，我同苏嬷嬷说了一声便回到我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还没进屋，就见小蓉跑过来冲我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刚刚惠嫔娘娘和宜嫔娘娘打发三趟人来叫您过惠嫔娘娘那儿去呢！这会儿子恐怕都等急了！”
　　“那你怎么回的？”我问。
　　“奴婢只是说是老祖宗叫了您去，还没回来！”
　　“哦！那你帮我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过去！”
　　在小蓉帮我把毛了头发拢齐整，又换了件自己喜欢的——素净点儿的衣服后，她扶着我向婉儿姐姐住的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