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幻痛》不盐

2、第 2 章

　　‘咔。’
　　机括移动，弹簧压撞，一只手将一把霰|弹枪拉上了膛，然后放开。

　　——‘噌！’

　　枪管泛起晦暗冷光，一只手抬起了它。那是一个卸了脸板的壮汉，他满脸植入了六七个红外镜头，笑容狰狞，从莫雷侧后方转了出来。

　　“小兔崽子……”他咧嘴笑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会去追那辆车？”

　　在他说话时，另有两个改造程度同样不轻的家伙从后头垃圾山里冒出来，哈哈笑着走上前。阴冷的阳光照耀这一切。垃圾场出口近在眼前，但这一刻莫雷只能拉平了嘴角，缓缓抬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

　　是啊，是啊……虽然浮空车上的东西可能非常值钱，但他不应该预设在每个人眼中它们都比自己更值钱。一个长相不错的少年人可以被用来做很多事，尤其在有其刚需的人群眼中，他会是个非常好的礼物。

　　FXXK。

　　莫雷神色冷静，用他最温和、最单纯、最无害的语气问：“我能有机会知道，你们准备让我变成什么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重击：‘砰！！’

　　——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莫雷脑袋瓜子好不好使，抄起枪托就狠狠在他后脑勺上砸了一下。

　　这抬臂时空门大开的姿态本应给予莫雷反击的机会，但这一刻，他直挺挺扑倒了下去，却没有如这群人所愿的昏迷。
　　一种异常的清醒激活了他自从电子风暴中苏醒起就有些迷蒙的思绪，在这样无法解除的清醒中，痛楚从他浑身各处弥漫而出。‘砰咚！砰咚！’机械心脏在大脑指挥下加速泵血，‘砰咚！’就像他已经中枪了。

　　“嘿！蠢货！”壮汉不满的怒吼，“他要是摔破相了怎么办！”

　　那声音嗡嗡回荡在莫雷耳中却渐渐模糊起来，心脏、胸腹、四肢关节、头颅前后，贯穿爆炸的痛感如山崩海啸般铺天盖地，他的身体颤抖抽搐着，拟态汗腺涌出大量水分，贴着脸的地面很快就被浸湿了一大片，但他毫无所觉，只是眼前光栅乱闪，与改造植入体共生的大脑几乎沸腾……

　　-警告！中控系统温度上升中，请保持中枢恒温。
　　-警告！肾上腺素异常！
　　-警告！激素调节系统已失控！
　　-警告！中控系统温度上升中，请保持中枢恒温。
　　-警告！电信号异常！
　　-警告！中控系统温度上升中，请保持中枢恒温。
　　-警告！发现异常数据！
　　-警■！发■■常■■■
　　-■■■.--……

　　心脏似乎正在渐渐停跳……是幻觉吗？异常数据……那是什么？

　　血液，或者其它什么……它们正在流失。

　　那是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在从他身体里消失。即使他并没有真的中枪——那一次重击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他的机体出错了。

　　某种刺激出现了，外置义体与内置植入体在大脑的指令控制下做出了它们不该有的反应。模拟痛觉出现在了它不该出现的时间。

　　‘砰！砰！砰！砰！’

　　莫雷感觉自己至少中了十四枪，而且这个数字肯定少于实际数量，疼痛几乎碾碎了他，他的身躯完全失控毫无反应力可言……

　　他甚至连思维运行都断断续续的，那枚焊死在他中枢系统上的芯片发生了什么异变，它好像启动了某个掩藏在那空白之下的功能……在他没有发出指令的时候。

　　它出错了。

　　它出错了！

　　它告诉这具身体应该疼痛，于是身体就反映出了撕裂般的死亡般的的疼！

　　在这样淹没一切的痛苦中，莫雷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并理解自己视界中接收到的图像讯号，足够逼疯任何一个人的濒死的绝望让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不清。他对自己的义体几乎失去了控制力，仿生血液奔流如岩浆涌动，而那两人将痉挛的他从地上架起来，那带头壮汉则凑到他眼前来仔细观察了他一下。

　　“打一下就关机了？”他啧啧称奇的看着莫雷目光空洞的义眼，“这眼是坏了吧？可惜……不过坏的还挺好看，城里头就是有人喜欢这调调。”
　　两个架着莫雷的家伙附和的笑起来，壮汉心情不错的哈哈一笑，大脸从莫雷四边发黑的僵死视野里离开，招呼两个弟兄往回走去：“成了！回去喝酒！前几天出了那档子事儿，公司那帮傻|逼正愁没处消遣呢，这笔能赚个大的！”

　　三人收获了新的货物，理所应当的高兴起来。“他还挺沉！”架着莫雷的人中有一个笑道，“回去把他送上头刷刷记忆库？保管出来比狗都听话！”

　　没有人发现，莫雷的眼球动了动。植入在义眼人工玻璃体下的微晶管视觉增强器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强行纠正了他模糊的视界。

　　随后，这对养父声称够用两百年的机器球忽然齐齐上翻，泛着蓝紫光辉的左眼错乱抽搐着动了动，最终与右眼一同锁定了目标。

　　此刻，在那缺失一半的视界中，是一片绚丽到狂乱的花哨色彩。带着光栅的不稳定色块一块块堆叠在莫雷眼中概括了一切。那是痛苦让他的右义眼也开始出错了……莫雷没有眨眼，就这样愣怔的被撑拖着慢慢左右移动自己的眼光——

　　异常数据消失了。但它似乎并非什么都没留下。
　　莫雷自己编写的主控程序乱码同样消失，在那萦绕不去的濒死冷感中，它使用那此刻如高烧般的中枢缓慢而客观的分析了目前情况。

　　随后，莫雷视界中跳出了新的提示。

　　-待办事项：击杀敌人x3。
　　-待办事项：掩盖痕迹。
　　-待办事项：回到安全屋。
　　-待办事项：清洁自体外观，检修损伤处。
　　-待办事项：休息，尽量保证获得良好睡眠。

　　……

　　两条搭在两个人肩颈上的上的手臂末端，钢铁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忽然动了动。从拇指到小指，再从小指到拇指，它们无声张握，重复测试了它的抓握与回弹力度。
　　合金骨骼、强化仿生肌肉与仿生皮肤没有让他失望，由于黑客特化改装的小臂覆有表皮下陶瓷装甲，他的手臂肌肉运动并没有被两人发现。
　　但暂时性的，他并没有弹出双手指甲层下加装的针刀：按照他的改造等级，它们弹出的那一瞬间必然发出声音。

　　剧痛中，莫雷强行启动了发烫的激素调节器，让它循机械脊椎内置管道开始扩散医用镇|定|剂，平抑自己的情绪反应。

　　-从手臂表面回传的触感来看……陶瓷化外肌，仿生肌肉，头部表层有硬合金材料，大椎也改过，表面有强化外骨骼凸起，但没有覆盖完整增强装甲，整体属于一线作战型改造。
　　-自身主要改造倾向：黑客。
　　-硬件对比以推算对抗结果：正面近身作战成功概率2％，失败概率5％，死亡概率93％。
　　-否定1号方案‘同归于尽’。否定2号方案‘言语引诱’。否定3号方案‘机体骇入’。否定4号方案‘网络断联’。
　　-确认5号方案‘摧毁中枢’。
　　-确认唯一取胜途径：‘摧毁中枢’。
　　-确认执行方式：偷袭/暗杀。
　　-确认机体硬件情况……硬件占比64％，目前损坏6％，可适配E级方案。
　　-允许执行？是/否。

　　-是，允许执行。

　　几乎悬在半空中的少年没有抬头。
　　他改造过的双臂依然温顺的搭在左右两人肩头……在转过某个拐角时，猛然收紧！
　　两人还没发出什么动静来，就有一双手扣向他们柔软的颌下——对基础人体来说，这里与语言、吞咽和头部活动皆有联系，是人类身上少数几个‘最好不要进行表面硬度补强’的部位之一。

　　曾经有人做过相关试验，最后实验对象不得已在喉部加装了一个发声机器，并在各器官上外接了七根营养液导流管。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部位一般被外骨骼装甲保护，或者使用昂贵的柔性材料进行替换。

　　但这两个人连更重要的脊椎都没钉装甲外板，颌下这种位置，自然也不会被仔细照顾！

　　‘噌！’莫雷的指尖重重弹敲，指甲下有菱锥形黑色针刀弹出，如钉如刺的利刃轻而易举刺穿了敌人的下颌！
　　‘噗呲！’
　　“什……”已经转过拐角的壮汉本能抬枪回头。
　　理性告诉莫雷，1.2秒内他会转过身来，并在0.5秒内决定冒着货物价值降低的风险给他一枪。但俊秀少年神色无动于衷。他的双手发力，指尖常用来探入各类服务器外机接口的针刀放出了微弱的电流，‘噼啪！’一声，击穿了两人的颅内植入体！

　　两人义眼抽搐，神光涣散，当即就摆脱了人间苦难。

　　紧接着，莫雷没有检查自己的战果，而是用力将双手往前合推，流畅地抽手一撑两人肩头蜷身跳起，整个人都被短暂的遮掩在两具尸体后——
　　‘砰！！！！！！’
　　近在数米之内的霰|弹枪发射，子弹横炸出的致密危险区让人想起雷电与山洪。

　　两具还未完全死去的尸体往前扑去，一堵墙似的与那铁砂暴雨对冲。

　　它们未能击穿这堵墙。在壮汉目眦欲裂的怒吼中，两具尸体被他亲手变得面目全非，血液、骨片与灰白物质飞散于半空之中。

　　而在那之后，并没有出现那道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身影。

　　‘噗通。’

　　两具尸体扑倒在地，依然猩红的血液迅速流开，淌成了两片血泊。

　　而这不算空旷的垃圾山之间，完全失去了莫雷的痕迹。

　　“狗|娘|养的小畜生……！！”壮汉低声怒吼着，却聪明的没有喊叫，而是警惕的转向废品店跑去。

　　一道幻影闪烁，双手沾满猩红仿生血液的少年悄声跟上了他。
　　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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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去写冷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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