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解秋》原初拾

98、第 98 章

　　“乔茂才？”
　　昏暗的房间内，面前的男子眉目低垂，嘴角始终向上勾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乔落栗瞪着他，想要等他继续说下去，可他似乎故意吊人胃口，顿了半晌，才漫不经心继续道：“我不记得什么乔茂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玲珑丹的来历。”

　　十二年前，靠近徐州的某个小村庄，有个心术不正医术难精的村大夫，村民生病找他拿药，他不仅看不好，还要收人大笔钱财。
　　有次一个平日身强力壮的男子午饭后，忽然腹痛难忍，眼看着挣扎了半晌躺在地上不动了，像死了一样。其家人无奈且焦急之下，掏出家中所有积蓄，请来那位村大夫。

　　男子呼吸已经微不可闻，但脉搏却跳得厉害。村大夫没见过这种病，却装出了然于胸的样子，在众人注视下，像模像样地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煞有其事道，他的性命危在旦夕，遇到我，是他的福气，只要服下这颗药丸，我可保证他药到病除。

　　那药丸其实是村大夫家中妇人为哄吵闹不休的孩子倒腾出来的零嘴，也根本不是什么药丸，村大夫为了哄骗男子家人，得到钱财，随意撒了慌。
　　药丸肯定救不了人，只要人不死在他面前就行。倘若事后男子家人找他闹事，到时候他再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

　　男子一家却是将唯一的希望放在这颗“药丸”上，小心翼翼喂男子服下后，迟迟不见男子醒来，村大夫走后，他们彻夜不眠，翌日凌晨，那男子竟然奇迹般好了起来。
　　村大夫听闻此事，颇感意外，在男子一家登门道谢时，脸都笑皱了。

　　男子一家称村大夫为在世菩萨，那颗‘药丸’也成了他们口中灵丹妙药。村大夫也就在此时，产生了贪恋的想法。
　　村大夫重新自制了药丸，加了几味寻常的草药，宣扬是‘灵丹妙药’，想要做药丸的买卖，可惜，小村庄买账的人并不多。

　　村大夫心灰意冷，正要放弃之际，遇到了恰好路过此村庄的一商贩，那商贩有些头脑，他先让吃了‘药丸’的男子，逢人就将自己死里逃生的遭遇说一番，再使劲夸药丸是灵丹妙药。
　　小村庄的人不相信村大夫，信了男子，果真对灵丹妙药有了兴趣，最后由商贩摆卖，将灵丹妙药卖了出去，小村庄几乎人手一份。

　　商贩与村大夫分了不少银子，又把主意打到了徐州。
　　商贩本就来自徐州，想着这生意若是能做大，一定能挣得盆满钵满。他们便一同去了徐州，由商贩打头，村大夫扮作吃了药丸死里逃生的男子，在徐州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
　　尚书府书房内，卓明志看着檀香的烟气，慢慢说道：“他们说那是玲珑丹，是几家大药铺一同研制出来，里面加了一些名贵药材，吃了能包治百病。他们说若是我能替他们宣扬，就给我两成……我自己也尝试过，吃了几粒玲珑丹，感觉身体有发热之感，还能感到精力充沛，于是，就同意了。”
　　上官檀冷冷道：“你是真信了他们的鬼话，还是为了钱财？”

　　卓明志语气僵硬，避重就轻道：“当时并不只有我，他们还找了徐州不少声名在外的权势之人，那段时日，我只要与人见面，都是在讨论玲珑丹。玲珑丹在徐州卖了不少，还是在药铺售卖，老百姓也都信得过。只是没想到十日后，便出了一件事。”

　　有人死了。

　　死者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一位老人，其家人说死者以前一直在喝大夫开的汤药，自从玲珑丹出现后，他就将玲珑丹当零嘴，时不时会吃上一粒，也就是在吃了玲珑丹三日后，他的病情开始加重，上吐下泻，人也越来越憔悴，躺在床上，像是一副将死之状。
　　案子是卓明志判的，因死者家人证据不足，吃了玲珑丹而死，全是他们的推测，况且，死者本就有病在身，命不久矣，所以，老人之死，与玲珑丹无关。

　　这个案子，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月，类似的案子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玲珑丹由徐州传了出去，所有帮着商贩宣扬玲珑丹的权贵，也都得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卓明志也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金条，每隔一段时日，便一箱一箱拖过来，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

　　在卓明志捧着金条喜不自胜之余，他在频繁出现吃玲珑丹而死的案子里，察觉到了蹊跷。
　　那一次，死者是位我见犹怜的名伶，听她的侍女说，名伶自幼体虚，买了不少能‘包治百姓’的玲珑丹，没成想，越吃身体越差，最后死去那日，名伶说胸口喘不过气，想要睡会觉，这一睡，就没再醒过来。

　　玲珑丹因人而异，有吃了毫无反应之人，也有吃了要命之人。
　　卓明志后知后觉，明白了这个道理，却舍不得一屋子的金条，还是将名伶之死，给压了下去。私下里，他找到了商贩，质问玲珑丹到底是如何制成。

　　商贩也没想隐瞒，说这玲珑丹就是加了草药的普通丹药，但是为了显得玲珑丹的不同寻常，还加了一些名贵草药的边角料。
　　或许，几味草药相克，有了轻微的毒性，才会要了体虚之人的命。

　　卓明志没想到，他们这番关于玲珑丹害人的谈话，被乔茂才听到了。
　　乔茂才是仵作，还是个死心眼，他其实早就对这几个月来，吃了玲珑丹离奇死亡之事产生了怀疑，还因此与卓明志争执过。卓明志不让他继续追究，可他还是去查了。

　　可惜，死者家人怕对死者不敬，没让他查验尸身，他只能从死者寿衣外的灰败皮肤，找寻异常之处。
　　然而，还未等他找到端倪，便听到了卓明志与商贩的对话。

　　乔茂才与卓明志大吵了一架，卓明志打算给他几枚金条，让他闭嘴，可乔茂才不为所动，非要将玲珑丹可能是毒药一事，告知不知情的老百姓。
　　那时，卓明志便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