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解秋》原初拾

84、第 84 章

　　李皎月与李容香虽是姐妹，但并不亲近，分居京城中东西两侧，逢年过年也从不走动。
　　可她们并非从小如此，两姐妹自幼丧母，她们爹盼儿子，另娶后，就对她们不管不顾，她们是相依为命长大成人。

　　开始产生分歧时，是在三年前。
　　李皎月与李容香两姐妹因容貌出众，在如月楼卖艺谋生，两人同吃同住，亲密无间，却不知为何，她们闹起了矛盾，整日争吵不休，最后李容香愤而出走，离开了如月楼。

　　此乃民间传言，事实却是八九不离十。

　　顺天府衙。
　　李容香焦黑的尸身已经看不出原貌，全身上下不见一寸完好肌肤，肢体呈弯曲状，像是被人捆绑而致，身体犹如缩水般，只剩下骨骼连带着一层黑色的皮，脆弱不堪，仿佛一碰，便会如焦炭一般，烟消云散。
　　她是从土里挖出来，即便清理过，还是沾着细碎的泥土，被放置在地上，地上也沾了一片说不清是泥土，还是焦黑尸骨的痕迹。

　　李容香的死状实在太过惨烈，在场所有人看着，都说不出话来。
　　李皎月垂着手，被长袖笼住，看不到的地方，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掐着掌心，流了血，也浑然不知。

　　乔落栗蹲在李容香尸身旁边，一寸一寸仔细检查。
　　赖英毅在一旁问道：“她是死后被焚尸，再被掩埋，卓……凶手手段残忍，不想她的尸骨被发现认出来。若不是有人看见她被杀当日，被抛尸，恐怕还不便确认她的身份。”

　　李皎月闭了闭眼，声音略微颤抖，像是拼命忍耐着情绪：“何时抓人？”
　　赖英毅看了上官檀一眼，如实说道：“过两日。”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为何不现在就抓人？”李皎月质问道，“我姐姐无辜惨死，卓英喆那混蛋还逍遥法外，赖大人，你身为父母官，你觉得这像话吗？”

　　话是没错，但李皎月不知道的是，官府不马上抓卓英喆，是有另有计划。
　　卓英喆杀害李容香当日，找了帮手追杀目击者，那些帮手已经查清，来自胡府，他是走的胡明远这层关系。而胡明远可能参杀害吴季同，与彭元良同为凶手。
　　暂缓两日不抓人，是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彭元良和卓英喆等人，一个都跑不了。

　　乔落栗已经查验完尸身，站在上官檀旁边，正好上官檀目光看了过来，她便点了点头。
　　尸身的确是李容香，她身上的痕迹，皆是死后外力导致。

　　上官檀回了她一个浅笑，示意明白了，他扭头对李皎月说道：“李姑娘，你且放心，我们定会按当朝律法处置卓英喆，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李皎月愣愣地看着上官檀，一脸茫然：“你们要我作什么？”

　　赖英毅对衙役招了招手，衙役奉上来一个盒子。赖英毅打开后，里面装满了白色的药丸，细细闻着，还有一股幽香。
　　赖英毅道：“不知李姑娘是否见过此物？”

　　李皎月拿起一颗，凑近又闻了闻，迟疑道：“看着有些熟悉，我好像见过。”
　　赖英毅眼睛一亮，忙问道：“你在何处见过？是谁的？”

　　李皎月想了想：“如月楼？又好像在别处……是谁的，我也不清楚。”
　　“不记得也无妨。”赖英毅道，“此物乃逍遥丸，却并非真正的逍遥丸。你可知为何你姐姐李容香会生出一个长相奇怪的孩子？”

　　李皎月很聪明，一点就通：“莫非与这丸子有关？”
　　赖英毅道：“李容香安胎时，曾经被卓英喆哄骗，吃过不少逍遥丸，我们猜测，她生出怪婴，便是受此药丸影响。李容香也是得知此事，欲找卓英喆理论，才被杀害。”

　　李皎月咬牙切齿道：“卓英喆好狠的心！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竟然能下得去手！”
　　“李姑娘，卓英喆不仅仅杀了人，暗地里，还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赖英毅道，“这几日我和上官大人商议过，也做了一些部署，只等一个时机，将他人赃并获。大概就在这两日，就可看到结果。”

　　“既然你们早有谋划，还想叫我做何事？”
　　“这一盒假的逍遥丸，需要你拿着它散播出去，最好让所有人知晓你手中有逍遥丸，让卓英喆主动找到你。卓英喆对此物颇为在意，想必会对你不利，不知你愿不愿意冒险？”

　　李皎月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她才又抬起头，点了点头：“好。”
　　赖英毅原本还担心她会拒绝，听见她答应了，又补充道：“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保护你安全，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

　　赖英毅又交代了一番，这计划涉及朝中大臣之子，或许还有好几个牵连其中，唯恐出现变数，让李皎月随时与他们联络，也好应对。此外，他们也会散布假逍遥丸，配合她行事。
　　李皎月一边听赖英毅说着，一边看着地上李容香的尸身，眼中带着一丝狠厉之色。

　　李皎月临走前，赖英毅又叫住她，问道：“李容香的孩子，你要不要见一见？”
　　李皎月道：“赖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在无法抚养，况且，那还是卓英喆的孩子，家大业大的卓家都不想要，我更是无可奈何。有那位好心人收养了孩子，这就够了。”

　　她能知道任新萍将孩子领走，说明还是关注着孩子情况，只是言尽于此，道尽了她心中苦楚，赖英毅也不再勉强她与孩子相见。
　　送走李皎月后，赖英毅让衙役把所有盒子拿过来，摆了满满一桌。

　　盒子打开后，几乎全是假的逍遥丸，其中唯有一盒，颜色不同，像是玲珑丹。
　　这便是他们的计划，要在京城来一场当年玲珑丹盛行时的戏码。

　　赖英毅道：“上官大人，在下实在费解，这些假逍遥丸让人暗中投放便可，为何非要给李皎月一盒，让她散布出去？”
　　上官檀拿起一颗假逍遥丸，捏着指尖把玩着：“城中突然出现大批逍遥丸，定有人会追查，我们不能被发现，所以，只能让李皎月去吸引他们目光。李皎月又是李容香的妹妹，就算被怀疑，他们也只会认为，是李容香将逍遥丸告知李皎月。所以，她出面，最为合适。”

　　赖英毅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会让人盯着卓英喆等人的举动，不能让他们害了李皎月。”
　　上官檀道：“再找人盯着满春园的木棉，木棉对逍遥丸知情，就是嘴硬不肯说，她虽心思深沉，但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不成气候。我们可能要通过她，找到制作出逍遥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