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88、田园生活·三

　　“碧君，我们真的要把这两大篮的菜拎回家吗？”卡尔苦着脸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南卡罗来纳的夏季炎热，即便他穿着轻薄舒适的棉质衬衫，也不免被汗水打湿了衣衫。他生来就没干过什么重活，手里也不曾拎过什么重物。那双手或许比起寻常的女人还要细嫩上一些。
　　而此时这双从未沾染过一滴阳春水的手，被那篮分量十足的蔬菜，勒出了一道红痕。卡尔从来没发现，从别墅到农场短短的十几分钟路程，居然能变得这样漫长。刘先生一家人十分的实诚，送的菜都是挑选过的，个大饱满，十分的新鲜讨喜，也因此格外的沉重。
　　碧君见卡尔那痛苦的模样，一伸手，便将卡尔手中那一篮子的蔬菜也拎在了手中。这点重量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一左一右拎着两篮蔬菜，碧君依旧走的稳当。
　　卡尔看着碧君脚步轻快的背影，悄悄咽了咽口水。虽然对于碧君高超的武艺已经有所了解，但猛地瞧见她那惊人的臂力，卡尔还是在心中为自己捏了把汗。忽地想起伍先生曾经在演讲时说过的那句：“美国酒鬼回家打老婆，中国烟鬼回家挨老婆打。”
　　原来伍先生并不是信口胡诌，是有实据的。卡尔一时有些悲伤地想起自己烟酒不忌，若是日后惹恼了碧君，那一顿拳头伺候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身板能不能招架的住。洛夫乔伊会来帮自己吗？可能也不会，卡尔很清楚自己那忠心的老仆人是一位比自己还虔诚的信徒，烟酒他是一点也不沾的。若是碧君真因这个揍他，恐怕洛夫乔伊不但不会过来劝架，反而还会站在一边拍手叫好吧。
　　卡尔猛然间发现，自己在那个家中竟然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洛夫乔伊和罗宾森太太都十分的喜欢碧君，简直要将自己这个正牌的雇主排在碧君之后。可他并未因此而觉得懊恼，他不知为何心中反而生出了一丝喜悦。
　　“我的碧君就是这么招人喜欢！”卡尔一边得意地想着一边追上了碧君的脚步。
　　“碧君还是我来拎吧。”卡尔小跑着来到碧君的身旁，见她面色如常，连气都不带多喘一下。卡尔知道，这点重量对于碧君而言恐怕算不上什么。可出于男性的自尊，他还是无法放任自己看着心爱的女孩拎着一大堆的东西，而自己却两手空空。
　　“不用，这样正好，一左一右分量相当，我走起路来更稳些。”碧君转过头冲着卡尔一笑，并没有将菜篮交给他的意思。此时为了走路方便，那条粗粗的麻花辫被碧君甩在了脑后，随着她的步调，在她的腰际调皮的左右摇摆。卡尔渐渐迷失在了碧君的笑容里，脑子又变得晕乎乎地，不待他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刘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你看看，白萝卜、卷心菜、茄子、丝瓜，哎呀还有小半个南瓜呢。”碧君一边走，一边低头打量着篮子中的蔬菜，十分愉悦的说道。她的脑海里已经忍不住开始寻思起等会能将这些食材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此时其实不还算太晚，卡尔起了床见碧君不在，便匆匆吃过了早餐跑来了农场。彼时迈耶与霍普斯小姐都还没起身，失去了家长的管束以及工作的催促，两个人似乎都打算一直睡得略过了早餐才好。
　　碧君抬眼看了看日头：“说不定还赶得及将它们摆上咱们的午餐桌呢。”
　　“你想拿它们做些什么？”卡尔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是个肉食爱好者，蔬菜于他，大部分只是装盘时的装饰罢了。
　　“嗯……还没想好呢，等会儿我拿去厨房和陈师傅一起想想。”碧君一时脑子里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能如此说道。
　　正说着，两人便已经回到了别墅里，迈耶与霍普斯小姐果然都还没起身。碧君先回房间洗了一把脸，又净了手，又回到一楼坐在客厅外的露台上与卡尔一起喝了一杯冰镇过的柳橙汁。果汁酸酸甜甜的口感与山中清清凉凉地山风一起抚平了因为炽热的阳光而结出的汗珠。
　　说来也奇，仅仅相隔一千米左右的路程，可别墅与农场的温度却相差了好几度。别墅所在的山谷里，是最宜人的气温，不冷不热，也难怪那已经逐渐落魄的业主会选择在这里盖起自己的度假别墅。
　　享用完了凉爽的果汁，碧君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爽利了不少，她告别了卡尔，起身去了厨房。虽离午餐还有些时间，可此时的厨房已经忙碌了起来。女仆们已经将男女主人带回来了蔬果挑了些出来，放在水中洗净，以备厨师们一会儿需要。
　　陈师傅站在料理台前，正拿着那大半个南瓜琢磨着。碧君走了过去，与他打招呼：“陈师傅，您看看这些菜可以做些呢？”
　　陈师傅为卡尔与碧君做菜也有几个月了，他本就是个经验丰富的厨师，如今又了解了主家的喜好。当碧君问起，他毫不犹豫地便报了几个菜名出来，都是碧君与卡尔喜欢的口味。而迈耶与霍普斯小姐，因为时常来家中做客，他对这二位的饮食习惯也有了一些了解。一餐饭想要做的宾主尽欢，并不难。
　　碧君看着南瓜，脑子里却冒出了些旁的想法。这蔬菜她是到了美国菜第一次吃到，味道清甜，说实话做成菜时她并不喜欢。可她转念一想，若是做成甜品，味道想必不错。
　　“陈师傅，这南瓜可以做成甜品吗？”她转头询问，陈师傅倒真知道几个南瓜甜品的做法。见碧君一问，他想了想现下厨房中有的材料，便将南瓜饼的做法说了出来。
　　陈师傅还要忙些别的，做南瓜饼的工作便交给了碧君。陈师傅与碧君相处了数月，知道这位霍克利先生的情人并不是什么爱慕虚荣，口是心非的人。且碧君在家时就常下到厨房来自己做些吃的，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便都任由她卷起了衣袖，熟练地将那南瓜放在案板上去了皮。唯有几个从临时从当地雇来的佣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由怀疑是否是自己记错了，这难道不是这家的女主人吗？
　　“珍妮小姐，这不是霍克利先生的女友吗？她怎么会出现在厨房里……”新雇佣来的黑人女仆梅尔惊讶地向身旁来自纽约的珍妮询问道。
　　“你在这儿多做几日就习惯了，碧就是这样的。”珍妮笑着回答道。一想起碧君刚来时，她自己的态度，也觉得有些歉然。
　　梅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这份工作来的十分不易，即便身为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作为非裔，又生活在美国的南方，梅尔与自己的同胞们的成长环境可想而知。在有钱人家做女佣，已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何况这家人还来自于北部，对于黑人的态度要远好于南方的白人。
　　若是可以，她甚至愿意随着他们回到纽约去。可这样的非分之想，她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一想。
　　“陈师傅，我今天在农场里遇到一户华人！刘先生说他家的祖籍在广东清远，与您家是不是很近？”另一厢，碧君一边将南瓜放进蒸笼里，一边与在一旁忙活的陈师傅说话。
　　陈先生本来正在埋头备菜，忽然听见碧君说在这儿遇见了同胞，不由放下了菜刀转头有些激动地看向她。
　　“是吗！那太好了！等下午得了空，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们？”陈师傅此时的心情与碧君刚见到刘先生一家时的情绪十分相似，都有一种他乡遇故知之感。而不同的是，陈师傅也是长到十来岁是才独自偷渡来美国闯荡的，对于家乡的风物十分的想念。与刘先生虽非一县，可在异国时能遇到来自同一省的同胞，便已经可以认作的同乡了。
　　“当然可以呀，正好我多做点南瓜饼，等下午时您看看能不能再多做些方便携带的食物一起去看看他们吧。”碧君如今在这个家中已经很能做得了主了，家里的仆人们都视她为女主人，而卡尔也将她视作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来尊重与爱护。
　　陈师傅闻言大喜，手里的动作越发利落了起来，手起刀落，一颗形状漂亮的卷心菜便被他切成了丝状，真是好刀工。陈师傅正想着一会儿可以做些什么家乡的小食去给同乡吃呢，不期又听见碧君说道：“我去时见他们一家各个面黄肌瘦，穿的衣服也都十分的旧了，想必家中生活也是困难。陈师傅，还烦你下午多给他们带些肉蛋奶一类的食材去。都是长自一国的同胞，没道理咱们吃的酒足饭饱，却让他们饿肚子。”
　　陈师傅叹了一口气，国力不济，华人不论到了哪儿，生活都十分的艰难。其实如他们这样辗转到了东岸的人，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了，而遇见碧君又令他觉得自己十分的幸运了。“碧君小姐是心善之人，他们会感激你的。”
　　碧君见陈师傅如此说，却摇了摇头：“咱们做事不求别人的感激，只求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啦。”
　　“确实是这样……”陈师傅咋听之下，觉得碧君说的颇为在理。在心中暗自思忖：“碧君小姐一定是读过书的人，年纪不大道理却比我懂得多些，可见读书确实是有用的。等得了空我就下山去邮局里拍个电报回家，敦促家里的婆娘将孩子都送去学堂里学习去。”
　　碧君还不知自己的一席话，不经意间改变了几个孩子的命运，她正专心致志的与才蒸好的南瓜做斗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