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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旅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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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没让卡尔等的太久,碧君被霍普斯小姐赶来了自己男友的包厢里。
她还有些不大情愿,毕竟与卡尔日日住在一处,总觉得只是分开这么一下,并没有什么关系。
与霍普斯小姐却不同,那是她久违的,在山中与师姐相处时的感觉。
女孩之间能聊的话题与同卡尔能聊的话题又大有不同,同样一件事情,从霍普斯小姐的口中和卡尔的口中,说出来的看法与观点有可能截然不同。
“所以说,碧君,遇到事情不要先急着下结论。多听听不同立场的人的看法,再从自身出发,多思考。学会思考,有自己的主张,不要人云亦云。是这个信息流通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更加快速的时代里,一个难能可贵地品质。”
在离开车厢前,霍普斯小姐语重心长地告诉碧君。
碧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抱着一本《明史·卷二十》,去了卡尔的车厢里。
“碧君,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和霍普斯小姐聊的投机都要把你可怜的男友给忘了呢?”
洛夫乔伊听到自己雇主那怨妇似地抱怨,差点儿没有绷住,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碧君却没洛夫乔伊那样地照顾卡尔的面子了,她看着卡尔笑出了声,脚步轻快地走到卡尔的身边坐下。
“我和霍普斯小姐还没聊够呢,都是她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无聊,让我来陪陪你。”碧君拿着手中的线装书,半遮着脸,笑盈盈看着卡尔。
卡尔将视线集中在了碧君手里的书上,奇怪的装帧方式与方方正正地汉字,一看就是一本来自中国的书籍。
“这是你前几天让洛夫乔伊帮你从唐人街带回来的那套书吗?说什么的?”卡尔一直十分地好奇。碧君看了看封面,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
“是明代的历史,大清灭亡前的一个朝代。”也是我出生与成长的年代,碧君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在书中翻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时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奇异了,可碧君还是认真地一页页翻看着。
直到看了明史,她才知道自己曾经处于一个怎样危机四伏的混乱时代。奸臣当道,滥杀无辜,忠臣死谏,民怨沸腾。
若是自己不曾因为奇妙的际遇穿越到如今的时代,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见证曾经繁盛一时的大明轰然崩塌,满人入关,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卡尔从碧君的手中拿过书来,随意地翻着。
他当然看不懂这些与他而言晦涩难懂的文字,也对历史毫无兴趣。碧君见他对书毫不爱惜地模样,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书重新夺了回来。
“哪有你这样翻书的!”碧君嗔怪道。
卡尔笑了两声,将碧君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历史都是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倒不如每日的报纸,看看近期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来得有用。”许多即将发生的大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些报纸中被记者们一笔带过的小事,往往就蕴含着不少的商机。而卡尔要做的就是从这一则则的新闻以及从议会中传来的讯息里,寻觅商机。
“‘以史为镜,可知兴替。’这是中国古代的一位明君说的,历史可不仅仅只是过去的事情。你那些报纸看来看去也就是那些事,这天底下哪来的新鲜事?”
两人相处的久了,也便随意了许多。
火车的车厢轻轻晃动得让人都变得懒散了起来,碧君索性身子一歪,将头枕在卡尔的大腿上,看起了书。
她在寻找那日梦中,从师父与那几个文士口中听到的的只言片语里,与自己身世有关的蛛丝马迹。
碧君的心中也没有底,真的能找到吗?那也许只是一个梦而已,并不是真的。
她从不觉得自己对于身世有着太多的执念,是谁的孩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这十几年,还不是这样懵懵懂懂地便过来了。
可当她翻开了明史,寻找着可能是自己家人的记载时,又难免感慨。那些薄薄纸上的几行字,竟然已是一个人的一生了。
卡尔看着碧君,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忽然间变得低落了起来。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是刚刚自己的话中有什么不经意间的话语冒犯到了碧君吗?
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一句话令碧君感到了不快。
“卡尔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旁人书里的几行字,是后世研究当代历史时的资料。”碧君的声音闷闷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个人的寿数之于这条浩瀚的历史长河,就仿佛一粟之于沧海,何其渺小。那些立下不世功业的人,或许能够让人为其著书立传,亦或者在繁浩的史书中独占几页列传。
而更多的,平凡的人,也许最终就只能沦为数据中的一个数字。
卡尔听见碧君如此说,一颗心却放了下来,又觉得碧君可爱,看个史书竟然看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他想了想,笑着回答道:“以霍克利家的成就,若有史书,至少也能占上一整章的篇幅……”说到这,他忽然停顿了下来,不由也开始认真思考起碧君的问题。
可那是霍克利家族的成就,不是卡尔·霍克利个人的成就。
若是真有后人要写一部关于这个时代的著作,他卡尔·霍克利又会被如何评价呢?
他的心里忽然没了底,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卡尔从不满足于只作为霍克利家族的附庸而存在。
“可我不愿意每当被人提起时,只能想到我是霍克利家族的第三代掌权人。”
在西方,因为少有官方修撰的信史,能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无不有着各自的才能。
卡尔的手无意识的缠上碧君披散在他的大腿上与沙发上的青丝,陷入了沉思。
纵横捭阖的政治家、搬弄权术的佞臣、天赋异禀的艺术家、俾睨天下的君王……这些事书中常常提及的人物。他们的故事或许传奇,或许悲壮,或许邪恶,或许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可即便是市井中的无知妇孺,也多少能知晓一些他们做过的事情。
卡尔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在经商上他有着为人称道的精明头脑和敏锐嗅觉,也掌握了丰富的谈判技巧。若想要青史留名,恐怕只能在商业上取得超越祖父的伟大成就了。
卡尔近来因为诸事顺心,渐起的倦怠之心一下子被压了下去。他的心中蓦地燃起来万丈雄心,想要再去好好做下一份更大的事业来。
“嘶!”碧君忽然伸手不住自己的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卡尔从自己思绪中清醒过来,发现因为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扯疼了碧君的头发。
他心疼地为碧君揉着脑袋:“还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我刚刚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没留意手里的动作。”
碧君心中本来有些气闷,被卡尔这么一闹,心中那些伤春悲秋地思绪反而散了个干净。
她坐起身子,笑看着卡尔打趣道:“我可再不敢拿你的腿当枕头了,代价可真是大。”说着,她转过了头,本想看看桌上有什么好吃的,却忽然被窗外地风景所吸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列车早已驶出了纽约州,进入了马萨诸塞州的境内。碧君站起身,走到了靠窗的沙发上双膝跪着,将脸贴在了车窗的玻璃上。
车窗外正飞闪而逝过一片农田,草色青青,有农夫正在田间劳作。碧君想起在英国时,从伦敦前往南安普敦的那次旅程。
不过短短数月,自己竟然坐在了一列过车中最好的几节车厢里,身旁伴着自己的爱人,闲适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真是命运弄人。
卡尔此时凑了过来,与碧君一起欣赏着窗外地风景。他的外套已经被他随手脱在了一边,只穿着衬衫与缎面的马甲,碧君一转头,正看到卡尔贴过来的脸。
他笑得一脸温柔,指着窗外隐约可见的海岸线,开始与碧君说起来五月花号船的故事,以及那份著名的“五月花号公约”。
他在读书上一直偏好于那些实用类的书籍,文史类书籍便都被他划归到了闲书的那一栏中。此时要说起美国的历史,便露了怯,说的断断续续不尽不实,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像平日里那样自信地谈笑风生。
碧君与卡尔相处地久了,何尝听不出他又想在自己面前逞能耐。碧君没有拆穿他,就由着他在那儿胡侃,心中却想着等有时间了应该去书店淘换几本研究美国历史的书来瞧瞧。
两个人此时挨的极近,碧君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卡尔神情认真,一张嘴张张合合说个没完,脸上竟然还透着些许的孩子气。
她的脑子里被他可爱的脸与表情所占据,再也无暇去听卡尔都说了些什么。忽然她的脸不着痕迹地又靠近了一点,毫无预兆地,她的双唇亲在了卡尔的脸颊上。
卡尔在一瞬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那絮絮叨叨地说话声戛然而止,红晕迅速爬上了他的脸颊。
可他还没来得回味这个突如其来地吻,碧君便已经离开了他的脸颊。“她亲我?”卡尔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碧君难得的主动,这模样实在是令人害羞。
碧君恼羞成怒地瞪了卡尔一眼:“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喜欢?那以后不亲你了。”
“不!不!不!喜欢,太喜欢了!”卡尔捂着脸的那只手仍旧没有放下,却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
“确实是个傻子,一个坠入爱河的傻子。”仿佛被两人遗忘的洛夫乔伊站在角落里,偷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