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52、阶段性胜利

　　恰如卡尔所料，前日的晚宴成为了第二天纽约城中各大报纸媒体的头版头条。

　　虽然大部分的报纸都不惜笔墨，长篇累牍地描述着这场极尽奢华地宴会中各色令人惊叹的布置与奇思妙想，或是宴会中嘉宾们所穿着的华美礼服。

　　他们毫不吝啬地用最大的篇幅去描绘碧君那日的妆容与造型，她那自阶梯上款款而下的照片被不少媒体当作头条上的照片，用以吸引读者前来购买自家的报纸。

　　但也有少数的报纸杂志在对这场盛会中碧君的发言，以及此后在结束前武先生的演讲做了报道与评价。

　　武先生不比碧君，他在美国各地十数年间，已经进行了不下百场的游说演讲。他的经验老道，措辞也风趣幽默，是美国人最喜闻乐见地调侃方式。

　　演讲时诸如“我到此为黄种人之事业而非黄色事业维权”、“美国酒鬼回家打老婆，中国烟鬼回家挨老婆打”、“在旧金山，白种人出版黄色报纸，黄种人出版白色报纸”之类的妙语频出，引得台下观众无不捧腹大笑，宴会之中气氛前所未有地轻松了起来。

　　整场宴会中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个措辞大义凛然，一个委婉幽默，细细品来却又辛辣无比。

　　不仅在当晚的听众中引发了讨论，翌日《纽约客》、《纽约先驱报》乃至此后的《公众舆论》、《华盛顿邮报》等诸多有影响力的报刊，都对此次有说发表了社论。

　　“好几年来，没有哪一次公共演说能够比这次更幽默、更睿智也更深刻地评价我们对待中国的态度，或为我们的言行不一提出更有理性的建议。

　　显然碧小姐与武先生似乎可以代表我国华人中，中青两代的不同态度。碧小姐的锋芒毕露，用寥寥数语便道明了我们是多么的荒诞不公，而伍先生则以他的圆滑世故，用令人心酸的风趣，深刻地揭露了我们国家的骄傲自负。”

　　而在卡尔的运作与小罗斯福先生的积极奔走下，碧君也终于拿到了那张，卡尔梦寐以求的，象征她在美国合法身份的“外国人永久居留证”。

　　*

　　碧君去纽约移民局领取居留证的那天，是这段时间来难得的阴天，纽约的上空覆压着层层乌云，将天光掩去。

　　海面上刮来凛冽的风，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可饶是如此，自全国各地赶来的大小报纸杂志社的记者们、赶来看热闹的纽约市民众，以及特地前来声援她的华侨们，还是将移民局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了人们的视线范围中，手拿着相机的记者们丝毫也不痛惜地按着快门键，只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捕捉到碧小姐下车时的模样。

　　终于汽车停在了移民局的大楼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碧君从车中探出头来。她今天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洋装，一头漂亮的黑发也被梳成了时下里欧洲的贵族小姐们最喜欢的发型。

　　时髦却又矜贵，这是今天的碧君给到场的人们留下的印象。

　　其实若是依照碧君的本心，她自然更加愿意穿着本民族的服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却架不住卡尔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在今日的场合，表现的像个彻底归顺了西方文明世界的东方人，才能尽可能的堵住那些反对者的嘴。

　　闪光灯此起彼伏地闪个不停，虽已见过多次，但依旧令她觉得难受。可即便那灯闪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依旧努力抬起头，向众人微笑着打了招呼。

　　很快有移民局中的警卫跑了出来，一左一右，挡住那些还与靠近的记者，将她送进了大楼中。

　　大楼之中，比起喧闹的场外要安静有序得多，一位西装革履的白人男子等在大门处，接过了警卫的工作，将她带进了移民局的新闻发布厅中。

　　此时厅中另有数十位记者在场，他们都来自于经过精心筛选的数家影响力最大，对授予碧君永久居留权抱持赞成态度的报社。

　　碧君在茫然中，被人带上了演讲台。

　　纽约市市长拉莫特先生与移民局局长亨廷顿先生正站一起，对于碧君的到来表示欢迎，并邀请她站在了两人的中间。

　　一张崭新的卡片被人盛在天鹅绒软垫中捧了上来，拉莫特先生郑重地将之交到了碧君手中。

　　卡尔此前在家中告诉过她，在之后，便是她与市长先生一起，一人捏着一半居留证的边沿，将其展示给场下地记者们看，好供其拍摄照片。

　　碧君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不过好在这次仪式的主角既是她，又不是她。

　　记者们在拍摄完需要的照片后，碧君退到了后面，将舞台让给了纽约市的这两位政要。

　　接下来，便是拉莫特先生与亨廷顿先生向着记者宣扬政见的时候了，而她只需要当一个好看的背景板就好了。

　　刚才还没好好看看这张代表着自己合法身份的小卡片，等会发布会结束了她可要好好看看。

　　她的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从此以后，她便可以自由地行走在这个国度中。

　　她想去纽约的唐人街看看，伦敦华埠那热闹又平凡的日子让她怀念。

　　她还想去涂先生的公馆，他们约好了待诸事结束，他们要好好地比划比划。

　　还有大学，那是霍普斯小姐口中知识的殿堂与海洋，是卡尔照片中肆意挥霍青春的地方。

　　她真想去看看，大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够令这些已经毕业多年的人，每每提起依旧是一脸怀念的神色。

　　碧君想着事情渐渐出了神，时间不经意地溜走了。

　　忽然间雷动的掌声将她自沉思中惊醒，她听到了拉莫特先生藉由麦克风被放大的声音正为他此次的演讲做着结尾。

　　“虽然我没有能力让您成为美国公民，但纽约永远欢迎您，碧小姐。”拉莫特先生引用了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先生曾写给另一位可敬的华人女性的亲笔信中之话，并稍作了修改。

　　这足以令对此事颇有微词的现任总统塔夫脱先生无言以对，他受老罗斯福总统提拔之恩，始终以贯彻他的政策为己任。

　　次后的问答环节，因为记者都是经过筛选的缘故，气氛也一直十分融洽。碧君只被提问了两个无关痛痒的场面上的小问题后，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比起她，记者们更加关心市长先生后续的政策，以及即将开始的选战。

　　而此时卡尔已经在局长的办公室中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听着楼下的喧闹，却不参与其中。

　　可他又无法置之度外，他明知碧君获得那张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小小卡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心中就是抑制不住地担心起来。

　　关心则乱，想来就是如此。

　　好不容易，他终于捱到了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卡尔快速站了起来，冲着有说有笑走进来的两位位高权重地官员露出了笑容。

　　“卡尔，我这下可把你的宝贝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啦！”拉莫特先生笑着松开挽着碧君的胳膊，将她的手递向了卡尔。碧君也冲着卡尔一笑，将一直攥在手中的证件递到卡尔的眼前晃了晃。

　　卡尔难掩心中的激动，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笑容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们的帮忙，下次有空请务必来我家中让我好好款待二位。”

　　“好了好了，我看外头记者都散尽了，你们也该回家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过是互相帮助而已，卡尔你也太客气了！”拉莫特先生大笑着拍了拍卡尔的肩膀。

　　“不过上次我们说的事情，可要多劳你费心了。”亨廷顿先生也在此时提醒道，之后三人相视一笑，似乎打成了某种默契。

　　*

　　回家的车中，碧君透过车窗向外张望，果然如市长先生说的一般，围观的市民与记者都以散尽。

　　也许是因为此时天空中雷声正轰隆作响，眼见大雨将至，见无热闹可看地众人早早便去躲雨了。

　　“碧君，太好了！我们终于迈出了这第一步！”卡尔有些激动地说道，在这私密空间中，他终于不用再顾及。

　　他忘情地拥抱了碧君，虽然他们面前依旧困难重重，可他们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那一步！

　　碧君靠在卡尔的怀中，伸出双手亦拥住了他。她的心中也十分高兴，如今她有了更加自由地身份，可以去尝试更多的事情，远在英国的哥哥与嫂嫂此时也该彻底放心了吧？

　　碧君甚至忍不住想象着，自己也许可以谋的一份工作，攒够了钱就能将哥哥嫂嫂接来，在唐人街开一间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酒楼。

　　还有卡尔，一想起他，甚至只要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碧君的脸上就会忍不住泛起温柔地笑意。

　　这大抵和卡尔初见她时，那副冷若冰霜的出尘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就如卡尔因为碧君而变得温柔的琴声一样，碧君脸上的温柔笑意也未尝不是因为卡尔。

　　在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在互相影响着对方，两人开始做着一样的事，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畅想着同一个未来。

　　雷声暂歇，豆大的雨点落在结实的玻璃窗上劈啪作响。磅礴地大雨洗刷着这座城市，仿佛要将其中的污秽通通冲刷进海中一样。

　　洛夫乔伊坐在前排地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尽量不让自己去留意自后排中不断散发出的恋爱的酸臭味——这可不是一个年老的鳏夫能够消受得起的。

　　他在心中懊恼着司机越来越慢的车速，可此时电动的雨刮器尚未面世，可怜的司机正一边手忙脚乱地拧着雨刮器上的发条，一边开着车。

　　为了自己与雇主的安全着想，洛夫乔伊选择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并将身上侧向车壁的方向，集中注意力去听雨打在车窗上发出的巨大声响。

　　雨声终于盖过了身后两个陷入爱河的傻瓜说出的“疯言疯语”，但也让他昏昏欲睡，不小心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