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42、中央公园

　　闲适的午后，酒足饭饱的众人都显得有些懒散。迈耶提议趁着今日的好天气，要去不远处的中央公园里泛舟游湖。卡尔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撇下迈耶和霍普斯小姐与碧君独处。
　　公园离此地确实不远，驱车不过十来分钟他们便到了目的地。今日不是周末，公园里的人算不上多，零零星星地有家庭保姆打扮的女人带着几个衣着得体的白人小孩在公园中散步。那些女人里有不少的东方面孔，错身而过时，她们大多不由地回头看向碧君。看着她坦然走在一群看起来身份高贵的白人里，脸上没有一丝局促。
　　碧君此时也看到了她们，她走在卡尔的身旁，回身望去。那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年岁稍长一些的华人妇女，穿着和曹家嫂嫂类似的粗布衣衫。有顽皮的白人小男孩正捶打着她，发出嬉笑声。不知是孩子只是与她玩闹下手并不重，又或者是她不敢呼痛。碧君看到她赔着笑脸，与那几个孩子渐渐走得远了。
　　“你在看什么，碧君？”霍普斯小姐也望向了那个女人——一个华人女佣。
　　她了然，向碧君解释道：“在东部，华佣还是很受欢迎的，家庭主妇喜欢雇佣她们来家中做园丁或是照顾孩子。我也是被一位华人女佣带大的，虽然我8岁就被送去了寄宿制学校，但我对她的印象依然深刻。”霍普斯小姐看着远去女人的背影，说道。“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细心的女人，对我和弟弟妹妹都非常好。比起我那强势的母亲，我们都更愿意亲近她。”
　　“可是就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了吗？为什么华人只能做这些呢？佣人、洗衣工、理发师、裁缝或者是一些小商贩？”碧君不太认同霍普斯小姐语气中暗含地那种，白人本就该受到其他族裔的拥戴与顺从。诚然有人或许真心热爱自己所从事的这份职业，譬如曹大哥，他一直醉心于钻研自己的厨艺。可大部分人却并非如此，他们只是无力为自己争取一份更好的工作而已。
　　霍普斯小姐确实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为美国的女性公民争取政治权利之上。但她忽略了，同样是女人却比这些白人女性更加弱势的其他族裔女性。也许连霍普斯小姐自己也不曾发觉，因为这是她从小便接受的教育——盎格鲁撒克逊人天生便要优于其他种族。
　　“华人妇女受过的教育太少了，所以她们只能做一些不需要太多知识就能胜任的工作。”霍普斯小姐说道：“若是你不想做那些工作，你就需要念书，学习更加高深的知识。”
　　碧君的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她还想再问得详细一些，可惜湖边已经到了，卡尔租了两条小船。迈耶一马当先，拉着霍普斯小姐便上了其中一条船。
　　卡尔向着碧君走了过来，也伸出了手：“碧君小姐，我们也上船吧，您看迈耶他们都划远了。”
　　说着，他扶着碧君跳上了船自己也跟着上了来。诺大的湖面上此时只有他们与迈耶两艘船，卡尔刻意不与他们靠的太近，将船划向了另一个方向。
　　正午的阳光并不刺眼，却将湖面上的风晒得暖洋洋的。暖风熏得游人醉，困意一时间袭来，碧君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了起来。她强打起精神，她想向卡尔询问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可卡尔却在那絮絮叨叨自说自话地介绍着周围的景致。
　　“碧君小姐，您看从我们这个方向看过去，就能看到毕士达喷泉，那是为了纪念内战时在海中死去的战士们而建造的。”
　　“内战？是书上说的那种国中叛乱吗？”碧君来了些兴趣，意识也清明了一些。她撑起身子向卡尔指的方向望去。茂密的层林间，巨大的喷泉顶端的天使雕像隐约可见。
　　“是的，但那是一场光荣的战争。北方的自由州解放了南方蓄奴州的奴隶们，而且那也是霍克利家族发家的开端。”卡尔说道。卡尔的祖父正是在战争中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遇，一步步从一个小小的桥梁公司经营到了如今的规模。
　　“您想去那个喷泉看看吗？”卡尔见碧君一直望着毕士达喷泉的方向，询问道。
　　碧君点了点头：“好呀，正好我有些困了，走一走也许能让我精神一些。”
　　卡尔呼喊着迈耶的名字告诉他自己的去向，看到迈耶不怀好意地冲着他直乐。卡尔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后，划着船在靠近毕士达喷泉的地方靠了岸。
　　两人并着肩，走在通往毕士达喷泉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繁茂的树枝投下斑驳的树影，清风在此间摇曳。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道两旁的座椅上有西装革履的男士正拿着报纸看得入神，街头艺人的琴声从喷泉的方向飘了过来。
　　碧君终于找到了卡尔说话的间隙，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霍克利先生，您知道该如何去学校里念书吗？”
　　卡尔一直向前行进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下身旁的少女：“碧君小姐，您想念书吗？”
　　碧君点了点头：“哥哥嫂嫂回复的电报里鼓励我留在美国，说这儿有更多的机会。可霍普斯小姐告诉我若是尝试更多的工作，就要念书，掌握更多的知识。”
　　卡尔却从碧君的话语中抓住了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过的迷茫。“碧君小姐，我认为你现在不该如此心急。我明白你是一个不愿依附他人生活的姑娘，可现实很残酷。”
　　见碧君果然露出了困惑不解地表情，卡尔拉着她在正对着喷泉的一张长椅上坐下，将那些原本他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告知她的事提前说了出来。
　　“碧君小姐，您也知道您的签证有些问题。说句不那么谦虚的话，那日若不是有我在一旁，您的下场就会和当时和我们一起被救上来的几个华工一样被拒绝入境，遣送到不知何地。”卡尔摆出一副说正事的架势来，他希望碧君能够认清现实，明白此时她的处境其实很艰难也很危险，所有的东西应该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去谋划。
　　“你说什么？方先生他们为什么会被拒绝入境呢！”碧君的关注显然并不在自己的处境上，她惊讶于整艘泰坦尼克号上，除了自己外其余的华人竟然都被拒绝入境了。
　　“他们没有合法的手续，也没有大人物的作保。您还记得吗？我当时告诉移民局的官员，你是我的女仆，你才得以顺利入境的。”
　　碧君沉默了下来，明白了在这个时代，能够结交到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可她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庆幸，她的心中在担心那些被遣返的同胞们，不知他们最后将着落在何处。
　　卡尔没有忍心告诉她，此时大大小小的报纸上还在报道那些在本次海难中幸存的黄种人，中国人、日本人……将他们斥为毫无道德感的低等族群。甚至在他们自己的母国，也受到了这些莫须有的指责。
　　“碧君小姐，我们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事，是让您正大光明的留下来不是吗？我可以送您去学校，也可以为您谋一份很不错的差事……可我们不要操之过急，若是您觉得什么都不做地在我的家里让您心中不安，您可以做任何您力所能及的想做的事情。”卡尔以自己对碧君的了解，很快就猜到了碧君不安的源头。
　　可他也没有完全猜中，他以为只要给她一份简单的工作，让她每个月能有薪水拿，那就是碧君所想要的自立。
　　因此当卡尔看到碧君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时，他露出了错愕地神情，似乎在思考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霍克利先生，我很感谢您这一路以来的照顾有加。确实如您所言，若是没有您或许我现在已经和我的同胞一样，不知被送往何处了。可是您没有照顾我的义务，我也不应当挟恩图报。”
　　碧君的话令卡尔心中一阵烦躁，碧君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是否看起来并不值得她信任和依靠。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焦急的试图说服碧君：“碧君小姐，您为什么不能试着依靠我呢？就像你在伦敦的时候依靠那家中国厨子一样？”
　　碧君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扪心自问，发现她似乎非常害怕霍克利先生看轻了自己。碧君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也害怕在他的家中住的久了，会惹他厌烦。更重要的是，在见识到了霍普斯小姐那样的独立女性后，她也对那样的生活产生了向往。
　　两个人沉默着，卡尔在心中懊悔，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于急切，让语气显得生硬。他偷眼去瞧碧君，见她也正偷偷望向自己。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触在一起，又飞快的移开。
　　“完了，碧君小姐一定是生气了吧。”
　　这一次卡尔不敢再在偷看碧君，他假装扭过头欣赏湖岸上的风景。其实这儿的风景没什么好看的，根本及不上卡尔的私宅。甚至几只鸽子落在了他们长椅的扶手上，试图讨些食物。卡尔烦躁地挥了挥手，赶走了这些恼人的鸽子。
　　“卡尔，你这是怎么了？有气也别撒在可怜的鸽子上呀。”迈耶双手插在裤袋里，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霍普斯小姐则一只手挽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看着非常不错。虽然不曾言明，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
　　卡尔看着好友美人在侧，志得意满地模样，心中便有气。他赌气般地扭过头，又看见碧君因为迈耶的话，也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询问卡尔是否真的是在生气。
　　“碧君小姐，您别听迈耶那个家伙胡说，我没生气。”卡尔慌忙解释道。“时候不早了，再晚些天气就要凉下来了，您穿的薄，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们可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邦妮刚刚忽然想起来手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要赶回报社去。”迈耶此时已经走近，听见卡尔的话，接着道。
　　在临走前，霍普斯小姐忽然递了一张名片到碧君面前：“碧君小姐，这几天我都会在报社里，你若是想来找我，就按上面的地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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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头秃，好不容易攒的两篇存稿又用完了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