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41、春光下的午餐

　　随着霍普斯小姐的话音落下，她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谈兴。她调转了身子，侧身望向前方的草坪，那头正传来迈耶兴奋地笑声。
　　碧君看着霍普斯小姐侧脸隐约可现的嘴角随着那阵笑声微微翘起，是什么吸引着她看的入了神？她也转头望去，却看见卡尔正纵马越过了草坪上一处修剪齐整的树篱。那匹马神骏异常，通身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飘逸的金棕色鬃毛也随着它奔跑地动作摆动。
　　“真是太美了……”碧君不由起身，走到了露台边的栏杆上探身看去。
　　霍普斯小姐这时也凑了过来，她听到了碧君的喟叹，看了看她：“碧君小姐，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她忽然问道。
　　“在见证了施特劳斯夫人之事后，谁又能说自己不知道爱情是何物呢？可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不敢断言若是遇到这样的事，自己将如何自处。“碧君看着霍普斯小姐，认真地回答道。
　　“你没有恋爱过吗？”霍普斯小姐吃惊地看着碧君，在霍普斯小姐见过的华人女性里，碧君应算得上是极漂亮的了。虽然未必符合所有白人的审美，但她身上确实存在着某些非常迷人的气韵。就像是百年前的哲人先贤所假想的那个虚无缥缈又神秘的东方古国——那是东方女性所特有的含蓄之美。
　　霍普斯小姐本以为以碧君的容貌即便在白人中吃不太开，在华人男性中也不应当缺乏追求者。何况在这座美丽的别墅中，不是正有一个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吗？
　　此时正骑在马背上的迈耶与卡尔两人已经掉了头，并发现了露台上正看着他们比赛的女士。他们策马小跑着向她们奔了过来，不一会的功夫便到了露台的阶梯下。霍普斯小姐率先走了过去，碧君跟在她的身后。
　　“我能摸摸它吗？霍克利先生？”碧君小心地靠近过来，仰头看着卡尔以矫健地身姿下了马。
　　“当然可以，不过您要小心，它的脾气可不太好。”卡尔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碧君伸手摸了摸马头，也许是因为主人不断地安抚，它没有抗拒，只是打了个鼻响微微将头偏了偏。
　　“它可真漂亮，它有名字吗，霍克利先生？”马毛的手感有点扎，比起碧君之前在泰坦尼克号上摸到过的头等舱的宠物狗们的手感要差得多。
　　“它叫‘桂冠’，是一匹纯种的阿哈尔捷金种公马。”卡尔不无得意地说道“它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
　　“哈哈，是的。卡尔费了好大的劲才和一个阿拉伯王公搭上了关系，从他手里买来的。”迈耶在这时驱动自己的马凑了过来，笑着为好友的说法做了附注。卡尔有些窘迫地瞪了他一眼，怀疑他是不是专来给自己拆台的。
　　好在碧君似乎并没有太将迈耶的话听进去，她专注地看着这匹浅金色的骏马，简直要为它的美丽痴迷。“霍克利先生怎么会给它取这么个直白的名字……”碧君轻轻地抚摸着它，在心中埋怨。
　　“原来碧君小姐刚刚说的真美指的是您的马。”霍普斯小姐笑看着卡尔，忽然说道。
　　“那说明碧君小姐很有眼光，我的‘桂冠’确实很美。”
　　又一个人看出了自己对碧君的心思，可唯独她自己毫无反应。卡尔有些无奈，却又乐在其中。
　　卡尔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他曾经确实仅仅只是觊觎碧君独特的气质与美色。那是早已令他羞愧不已，不敢向人言明的龌龊心思，意在毫无尊重可言的亵玩。
　　“真正的爱应当诞生在充分的了解后”，说来这还是碧君教会他的。
　　当卡尔真正认识了她，理解了她。就像杰克认为美貌与出身是露丝身上众多优点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两个一样。卡尔也认为，比起一开始深深吸引他的容貌，碧君身上真正打动他的，正是她的一颗赤子之心。
　　一颗真心，在卡尔所在的阶层，是那么的不值一钱，又那么的难能可贵。
　　霍普斯小姐观察着卡尔，露出一丝微笑。
　　此时已近中午，到了该开始准备午餐的时候了。洛夫乔伊还有罗宾森太太从客厅中走了出来，指挥着一众仆人们将一张漂亮的餐桌抬了出来。
　　“卡尔，你打算让我们今天在室外用餐吗！这可真是个好主意！”迈耶率先赞许道，他显得尤其期待。
　　“是的，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边欣赏着室外的自然风光一边用餐，岂不是更加惬意。”卡尔对于自己的想法也颇为得意，因为他近日来常和碧君一起在露台上享受着下午茶的悠闲时光。渐渐地，便爱上了这种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看风景闲话的用餐方式。
　　霍普斯小姐也颇为期待这个特别的午餐，她是一位热爱一切新奇事物的女士，这也是她之所以选择当记者的原因之一。
　　至于碧君，她看着露台上的仆人们动作迅速的将一张洁白的蕾丝桌布铺在了餐桌上。上流阶层的权贵们向来会享受生活，即便只是这样偶尔的一次在户外用餐，尽职尽责的管家们依旧要令它显得舒适又充满情调。
　　一瓶瓶园丁在清晨刚刚剪下的插花被男仆们端了上来，妆点在餐桌上，露台的角落处。刚才还显得有些空旷的露台上，此时被塞满了鲜花，好一幅姹紫嫣红开遍的春日美景。
　　待到精致的餐盘终于被女仆们仔细地摆放齐整后，洛夫乔伊走下了台阶，向依旧在花园中闲聊的几人提醒道：“霍克利先生，午餐已经准备妥当，请问要现在开始吗？”
　　卡尔看了看身旁的几人，见客人们并无异议，便朝着洛夫乔伊说道：“就现在吧。”
　　洛夫乔伊领命，在走之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碧君。自从昨晚的较量后，他对于这个的确有些真材实料的东方少女就不免要格外留意上一些。他确实对她有所改观，觉得她既不像那些街头小报里宣扬的中国佬那样懦弱阴沉，也不像霍克利先生那些生意上的伙伴在谈天时描述的那些来自中国的伎女一样，是个私生活放荡的女人。
　　甚至比一些所谓的上流阶层名媛还要更像一个有教养的闺秀。洛夫乔伊在心中暗暗评价道，他又看了一眼还在和迈耶侃侃而谈地霍普斯小姐。
　　她一看就是一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所谓独立女性 ，要他说女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会变得更加麻烦。就比如之前的布克特小姐，每每想到她，洛夫乔伊都觉得泰塔尼克号的沉没未尝不是上帝的旨意，让霍克利家免受流言蜚语的袭扰。
　　四个人当然无从得知洛夫乔伊对于两位女士的评价，他们陆陆续续入了席。
　　精心制备的菜肴被一盘盘端了上来，今天的主厨并不是前几日碧君常吃的那位黑人厨娘做的，而是卡尔专门雇来招待客人的法国大厨。碧君依旧吃不习惯，虽然寄人篱下，挑三拣四并不好，可她心中依旧忍不住动了自己下厨的念头。
　　“果然还是应该找份工作搬出去，即便只是方寸之地，那也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碧君想着，不由看向坐在自己左手旁的霍普斯小姐。听霍克利先生昨天说起她，霍普斯小姐似乎就是这样一位女士。谢绝了家中安排好的前程，为了理想独自在纽约闯荡。
　　她的心中对霍普斯小姐不由生出了一丝敬意，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霍普斯小姐那样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除了服务生，我还能做些什么呢？”碧君不由产生了困惑。
　　看着霍克利先生近几日来的忙碌，她隐约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职业。有的诸如她之前做的服务生，以及在这座别墅里为霍克利先生提供服务的仆人们，霍克利先生有时候会称呼他们为下人。
　　还有的诸如身为记者的霍普斯小姐，碧君看着她，她似乎也颇为习惯指使着这些仆人们做这做那。习以为常，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们提供的各式便利。
　　或者是经商的霍克利先生。只不过霍克利的商业帝国，他所雇佣的工人规模远不是碧君如今所能想象的。
　　虽然此间人人都高喊着“人生而平等自由”，可实际上，在这社会中处处皆是不平等，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霍普斯小姐，记者到底是做什么的？虽然昨天霍克利先生大致向我描述了一些您的工作内容，但我还是有所困惑。”碧君将头凑了过去，小声询问道。
　　霍普斯小姐挑了挑眉，看向碧君：“怎么？碧君小姐对我这份工作敢兴趣吗？”
　　碧君没有否认，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后认真地告诉霍普斯小姐：“不瞒您说，我确实有外出找份工作的打算。但我不知道在纽约，我能做些什么样的工作。”
　　“你为什么想要工作呢？我想以霍克利先生的财力，让你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实在是再不容易不过了。”霍普斯小姐的话以其说是在提问，不如说是在试探，她想看看碧君问出这个问题的真实意图。
　　此时别说是华人妇女，即便是那些受过教育的白人妇女中，也并非人人都愿意外出工作换一份也许说不上丰厚的报酬。甚至让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依旧被中产阶级奉为圭臬。只有那些吃不上饭的穷鬼才会让妻女外出工作，男人们都这样说。
　　“我为什么需要靠霍克利先生才能过上好日子呢？我明明自己有手有脚，若是有不会的东西我也愿意学。我想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而不是做一个只能依附于别人生活的菟丝草。”碧君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非常坚定。
　　霍普斯小姐听完此言，简直想要为她的这一席话击节赞赏。“碧君小姐，你若当真如此想，我愿意帮助你！如今的妇女想要为自己争取权益，太需要有你这样的骨气了！”她的语气有些激动，似乎到此时，她才彻底放下了对于碧君的疑虑和成见。
　　“邦妮，你们在说什么？说的这么激动？”正与卡尔聊着天的迈耶此时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霍普斯小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扬起下巴笑看着同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的卡尔：“霍克利先生，虽然碧君小姐看马的眼光确实好。但要我说，你的眼光也不差。”
　　卡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此番话中，到底是何用意。
　　但霍普斯小姐并没有再搭理两位男士，而是接着转头与碧君絮絮低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