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36、霍普斯小姐

　　留给卡尔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在他们抵达纽约的第五天，卡尔便依依不舍地恢复了往日的社交。虽然谢绝了大部分拜访，但手头依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首先便是他与露丝的订婚仪式，因布克特小姐的“不幸遇难”而不得不取消。他也借口在此次海难中身心俱疲，因此暂时留在纽约疗养。他的祖父非常理解，被宴请的宾客们也纷纷发来了慰问的电报。
　　至于露丝和她的那个穷画家，卡尔看到她在卡帕西亚号登记幸存者时，便迫不及待的报上了露丝·道森的名字。真是……没羞没臊！
　　而鲁芙，被洛夫乔伊安置在了纽约的一家酒店里，打算休养一阵后便要重新返回英国。从此以往，他们也再没有关系了。他甚至怀疑鲁芙肯如此配合，是因为隐约知道了露丝并未在此次海难中遇难。他看到过，在帕卡西亚的甲板上，鲁芙曾与杰克·道森打了个照面。可她只是瞪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那时候露丝正在他们的不远处。
　　也许是因为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也许是她作为一名母亲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但总之，鲁芙最终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缄默，甚至有意无意地在配合他的说辞。鲁芙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表现的就好似一位痛失爱女的母亲，和卡尔两个人假模假样地在报纸上安慰和祝福对方。可实际上，私下里负责沟通一应事务的都是洛夫乔伊。
　　卡尔不打算再追究下去，眼下这样的情况，就是那场仓促又错误的订婚最好的结局了。比他先前预想的还要好，他的声名一点也没有受损，反而博取了不少的同情。
　　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无疑使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还有上面的乘客成为了近期最热门的话题。各国的报纸都开始争相报道那些本国的乘客事迹，他们盛赞本国的那些遇难者，并抨击别国的那些幸存男士，称他们为男人的耻辱。奇怪的风气忽然在西方各国间弥漫了开来，他们攀比着各国在这次事故中的死难人数，似乎哪国死的人最多，他们便占领了道德的高地。
　　这真是再荒谬不过的事情，他们全然将这些悲惨的牺牲当作是了荣誉的奖杯。好事者们一副恨不能当时死的人是自己一般的嘴脸，大肆嘲笑那些活下来的男人是懦夫，是耻辱，如何还有面目苟活于世。
　　当然，也有人幸运地躲过了这些指责。是的，就是卡尔·霍克利。
　　作为少数返回事发地救援的头等舱男性乘客，他被美国的媒体塑造成了一位悲情的英雄。一位跳下水试图挽救未婚妻生命，但最终还是失去了她的痴情男人。可他并非自私的人，虽然看着挚爱之人死在眼前，但命运的不公并没有击垮他，他强忍着悲痛，试图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在更多的人身上，他毫不犹豫地救起了不远处另一位幸运地女士。
　　甚至有好事的记者找到了那位被卡尔救起的三等舱女人，并对她进行了采访。长篇累牍地称赞卡尔的义举，并在最后为他安排了一个本打算与不幸离世的未婚妻殉情，但被众人阻止的狗血结局。
　　卡尔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中的报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到底是哪个三流小说家编的故事，真是太离谱了。但他还是庆幸，一个无意之举竟然让自己躲过了社会的口诛笔伐。他一想到如今报纸上对于伊斯梅铺天盖地的指责，就觉得心有余悸。看到许多莫须有的罪名被施加在一个人身上，就连卡尔都觉得伊斯梅有些冤枉。不知道伊斯梅如今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还不如死在冰冷地海水里要痛快些。
　　“米达蒙先生来了。”洛夫乔伊此时推开了卡尔办公室的大门，禀报道。
　　他的话音才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蹿了进来。“卡尔！伙计！你可都要成咱们美国的英雄啦！”
　　“迈耶！”卡尔也高兴地站了起来，他离开了他的办公桌，两个男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对方后，一起坐在了卡尔办公室的皮沙发上。
　　“洛夫乔伊，给我来杯马爹利，谢谢！”名叫迈耶的青年熟络地指使这洛夫乔伊，仿佛他是自己的男仆一样。
　　卡尔却并不以为意，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迈耶·米达蒙。若要说卡尔在人生里有几个值得他全心全意信赖的朋友，大概就只有迈耶了。他是个开朗、诚实、真诚的人，虽然在家世上稍逊于霍克利家族，但米达蒙家族控制了美国不少的大型报社，并已在日渐兴盛的广播行业开始着手布局。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卡尔看着好友，他向来很忙，有自己的生意要打理。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你也知道你现在成了整个美国的大明星，可偏偏却闭门谢客。想要见你一面实在太难了……”迈耶说道。
　　“所以你带了你家报社的记者，想要从我这儿挖出一个引爆社会的大新闻？”卡尔接着他的话说道。
　　迈耶哈哈一笑：“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就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们报社的专访，我的新报社才刚刚成立，正需要一个真正重磅的新闻来提高销路呢。”迈耶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大方地承认道。
　　卡尔眯着眼睛假装思考了一下，看到好友露出了一些紧张地神情。
　　“好吧，记得你欠我一顿饭。”卡尔松了口。
　　“别说是一顿饭，就是十顿饭我也愿意！”迈耶高兴的一口应承了下来，并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招呼了一声。“你可以进来了邦妮小姐！”
　　“女人？”卡尔疑惑地看着迈耶，这小子不会是又找了个情人傻乎乎地替人做嫁衣裳吧？这种事他并非没有做过。但下一秒，卡尔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到走进室内的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有些凌乱的发型，平平无奇的长相，以及糟糕的着装品味……这不是迈耶喜欢的类型。
　　卡尔皱着眉，看着女人走近，爽快地伸出了手作出一副握手的姿势。
　　“您好霍克利先生，我是《新自由报》的专栏作者，邦妮·霍普斯，希望与您合作愉快。”
　　她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举止与神情也落落大方。却让习惯了向女士们行吻手礼的卡尔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对方问好。
　　“哈哈卡尔，习惯就好了，邦妮就是这样！她是一位非常专业和优秀的记者，放心吧！”迈耶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卡尔生平第一次，在一种略带莫名其妙的情绪下，同一位女士握了握手。
　　霍普斯小姐并没有再过多的寒暄，而是很快的进入了工作的状态。她在卡尔对面的沙发上了坐下来，从包中拿出了钢笔与笔记本。
　　“霍克利先生，想来您也非常清楚我的来意。虽然这对您而言应当并不是太好的回忆，但是您介意我向您询问几个问题吗？”
　　卡尔点了点头：“没事的，你问吧。”
　　霍普斯小姐首先问了几个，和刚才卡尔的报纸上不知谁编纂的故事大同小异的问题。不过都是在围绕着他发现他的未婚妻落水时的事，他救起那个幸存女人的事，以及被救起之后的事。
　　卡尔不由怀疑起迈耶的看人的眼光，他所倚重地记者就仅仅只是这样花边小报中八卦记者的水平么？要是如此，那他觉得迈耶创办的这个《新自由报》可早晚得关门大吉。
　　不过似乎霍普斯小姐再问完了几个例行的问题后，开始另辟蹊径地与卡尔谈论起了泰坦尼克号未沉没时的模样。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那些富豪们奢靡又神秘的私生活，一直都是大众们茶余饭后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之一。
　　而作为少数几个入住过泰坦尼克号上最豪华的套间的乘客之一的卡尔，无意能够给她提供很好的一手资料。毕竟泰坦尼克号已然成为了一个传奇，而它那些宣称华美的套房再也无人有幸能够入住其中了。
　　“是的，当时我为我的未婚妻还有她的母亲订了三间连通的头等舱豪华套房。里面有独立的起居室、盥洗室，甚至还有一个能够开到日出的私人甲板。装修的非常奢华与舒适。我常年在各国间游历，坐过不少的豪华游轮，若没有此次的意外悲剧，我想这会是我最满意的一次旅程。”卡尔真诚地说道。
　　“餐厅中提供的餐品都具有很高的水准，服务也非常周到。包括华莱士先生的六重奏乐队，他们是值得敬佩的艺术家。”
　　“这还是我采访的多个对象里第一次有人提到他们，您能和我详细聊一聊吗？华莱士先生和他的乐队。”霍普斯小姐露出了一副感兴趣地神情，笔下越发快的记起来。
　　“这很正常，当时甲板上的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我也非常慌张，在四下里寻找露丝。然后我听到了华莱士先生带领着他的乐手们，在甲板上，气定神闲地演奏着乐曲——是《地狱中的欧菲欧》。他们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激励人们，或者是为了安抚他们。虽然收效甚微，但那是我此生听过，最动人的音乐了。“
　　霍普斯小姐感同身受般的点了点头：“是的，在那样的环境里，音乐会给人带来力量。对了霍克利先生，我在采访了多位被从水中救起的幸存者时，都提到了一位泰坦尼克号上的东方面孔服务生，您知道她吗？”
　　碧君？卡尔一愣，这个女人似乎对碧君很感兴趣。卡尔于是试探地问道：“东方面孔的女服务生？”
　　“是的，不少人都说自己是被那个女孩救起来的，这让我对她产生了浓厚地兴趣。我记得您似乎和她同样都是在第12号救生艇里被人救起了，不知道您是否对她还有些印象呢？这样英勇的事迹不该被埋没，何况作出如此壮举的，还是个女孩。”
　　霍普斯小姐最近一直在寻找这位出现在不少幸存者口中的东方女孩，她是一位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专注于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发声。她不满于这几日的媒体，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宣传自己国家的男性如何的英勇与无惧死亡。她要让他们知道，在这次的海难中，挺身而出的不仅仅只是那些男人，还有不少勇敢的女性，比如布朗夫人，比如这位迟迟找不到下落的东方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