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35、第一次·拍电报

　　第二天日上三竿，卡尔睡得正香，忽然被洛夫乔伊地声音喊醒。
　　“霍克利先生，9点了，您该醒了。”
　　随着洛夫乔伊的话音落下，一阵食物的香气钻进了卡尔的鼻子里。他忽然摘下眼罩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向老仆人。
　　“洛夫乔伊，碧君小姐呢？她……”
　　“她已经用过了早餐，正在花园里做着些奇怪的动作。”洛夫乔伊心领神会地接过了男主人的话茬，果不其然地看到自己话音落下后，卡尔露出了一个放下心来的表情。他用一种仿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傻瓜一般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雇主，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仍旧手法熟练的服侍着他吃完了这顿丰富的早餐。
　　卡尔用餐的速度很快，不似以往那般慢条斯理地享用那些他所喜爱的美食。他催促着洛夫乔伊，挑选了一套色彩清雅的白色晨礼服，并服侍自己穿上。
　　“不，不，洛夫乔伊这条领带不行，太老气了，拿那条蓝白相间的条纹……对就是它。”卡尔挑挑拣拣地始终拿不定主意要用什么样的配饰。他希望自己的穿着打扮能看起来年轻一些，他的心头还萦绕着昨晚忽然生出的疑虑，碧君是在嫌弃他的年纪大吗？说来那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相差了足足十岁！
　　当卡尔磨磨蹭蹭地来到花园时，碧君已经打完了一套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每日的晨练便荒废了不少，在曹家时囿于场地的大小，她只是每日在晨间做一些最基本的练习，后来去了泰坦尼克号上住在四人一间的三等舱员工宿舍里，更是连马步也没得扎了。
　　今天清晨，在征得了洛夫乔伊的同意后，碧君终于时隔数月后，痛快淋漓地施展了一番拳脚。她觉得身体都伸展了开来，在略显寒冷的初春清晨，依旧出了一身薄汗。
　　碧君却浑不在意，她今天穿的裙摆要比昨日宽松不少，双腿不再被束缚，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起来。碧君意犹未尽地从地上寻来一根稍长的树枝掂了掂，入手的重量比之自己的剑轻了太多。
　　那是清晨时园丁们修剪树冠后遗落地上尚未来得及清理，碧君决定权以此作剑，耍上一阵。
　　她的“青霜”在伦敦的华埠，因为青龙帮的报复而失落了，还未及找回便匆匆赶完南安普顿接受服务生的训练。如今身处美国，恐怕想要寻回更是无望了。念及此，她的心中不免失落，那柄剑并非是什么稀世名剑，不过是一把十分普通的铁剑。可它自幼陪伴着她，是她成长的见证，甚至剑穗还是她的师姐亲手为她编的。
　　碧君总有一种感觉，随着“青霜”的失落，她与另一个世界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了。
　　碧君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些杂念都赶出脑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树枝挽了个剑花。耳畔响起卡尔地声音：“早安，碧君小姐。”
　　碧君不得不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转头向卡尔：“早安，霍克利先生。”
　　“您在做什么？”卡尔一边走一边说，有些疑惑地看着碧君，刚刚的姿势令他忍不住想起了华埠的那一场动人心魄的打斗。
　　“晨练。”碧君说完，已然挥动手中的树枝跃动而起。卡尔只觉面前劲风一扫而过，碧君已退去几步之远，空中惟余树枝颤动发出的飒飒声响。其实这并非真正的剑招，不过是碧君一时技痒而作的剑舞。师父常言“大道至简”因此所传剑式看似简洁短促，实则招招狠辣直击人要害，唯一的缺憾是练习时需以实战为主。如今师父与师姐皆不在身侧，碧君没有了对练的人，便只能作此剑舞，强身健体之余，聊以慰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以碧君所习的这套剑舞，亦以行动迅捷流畅见长。碧君手中的树枝舞动的极快，看得卡尔眼花缭乱，一时之间竟痴了。只能眼见着碧君灵巧矫捷地身姿，在眼前一晃而过。
　　轻盈地纱制裙角翻飞，正恰似曹子建笔下的仙子凌波。
　　他的头脑停止了思考，一直到碧君收了剑势，把玩着手中的树枝，重新走回他的身旁，他才回过神来。
　　卡尔词穷，这个中国女孩总能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让他忍不住对那样养育了她的遥远国度产生些微的好奇。他见过碧君在伦敦的华埠与船工们的对峙，那样的招式，简单利落，招招制敌。与如今在他的庭院中所见，分明是两种不同的美。卡尔不敢想象，若碧君那柄在他初见时所持的长剑未曾丢失，那今日的这场剑舞，又该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卡尔随着祖父、陪着露丝见过不少当时驰名欧洲的舞蹈家。可从此以往，她们都再也无法入他的眼。这才是他心中寻寻觅觅了许多年的美，独特，轻灵，让他恨不能将她藏起来，再不叫世人得见。
　　“霍克利先生，您怎么了？”碧君看着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杵着着卡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令他快些回过神来。
　　“太美了，太好看了，碧君小姐！您简直是世界的奇迹，上帝的恩赐！”卡尔激动地说道。
　　毫不遮掩地夸赞让碧君忍不住低下了头，有些害羞。“您过奖了。”
　　“不，这不是过誉！碧君小姐，这是我此时心中最真实的感受！”卡尔看着她再次认真地说道。告白的话到了嘴边，卡尔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他看着碧君那双纯净的眼睛，害怕自己的告白会惊扰了她。
　　碧君的心跳如擂鼓，脸颊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师父是个严厉的人，对她和师姐自小便少有夸赞之词。算起来，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热烈又直接的赞美她。尤其当这个人是霍克利先生，碧君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的心中要格外高兴一些。能得到他的肯定，让碧君觉得分外有成就感。虽然似乎自认识以来，霍克利先生对自己就异乎寻常地热络。碧君常将这个行为归咎于他们初见的那一晚，自己替霍克利先生解了围。
　　设身处地的想，倘若自己是霍克利先生，对于在那样的窘境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虽不至感恩戴德，但也一定会关怀备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况且碧君这些时日来观察着这些异族人，发现他们比起华埠的华人感情要更加外放，面对亲近之人，他们丝毫不吝于展示自己的热情与爱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碧君看了看卡尔，他也正看着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而享受着两个人这样无所事事地独处时光。
　　碧君觉得自己该说一些话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她想了想，便向着面前正兀自傻笑的男人问道：“霍克利先生，您知道这附近哪儿有邮局吗？我想给哥哥嫂嫂拍一封电报报个平安。”
　　“邮局？啊邮局！”卡尔像是一个刚从甜美梦境中惊醒的梦游者，缓了一会才缓过劲来。“不远的街道处就有一家，您想写些什么告诉洛夫乔伊就好了，我让他下午就去办。”
　　“我不能自己去吗？”碧君似乎有些失落地反问道。
　　“您不必害怕麻烦洛夫乔伊，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人都随时听候您的差遣。”卡尔以为碧君只是担心太过麻烦旁人，因此向她保证道。
　　谁知碧君却摇了摇头：“不是的霍克利先生，我还从未见过电报是怎么拍的。我很好奇，为什么讯息可以那样快的传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这太不可思议了。以前师父也常与山下通信，可送信的信鸽来去总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卡尔皱眉，心中不由有些疑惑，远东的中国竟然还这么落后吗，竟连电报也尚未普及？
　　他有所不知，早在数年之前，清帝尚在位时，中国便以敷设了上万里的电缆，并已实现了民用。可这或许就是当代许许多多欧美人民对待中国的态度，自从18世纪伏尔泰等一众哲学家掀起的中国热冷却后，他们对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古老国度，有时好奇有时厌恶。他们有时会认为自己的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是此地人民的救世主，但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去更加深入地了解它。只要这片人民众多物产丰富的土地能够作他们温顺的绵羊，这就足够了。
　　但他并不愿拂了碧君的意，他一口答应了她，并在晴朗地午后，亲自驱车带着她，前往了邮局。
　　“您好，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当值的电报员并不认得卡尔，但看他衣着打扮，想必也是一位出身显贵的上流人士。因此他态度殷勤地笑着道。
　　“这位女士想要拍一封电报去英国。”
　　电报员这时才看到卡尔身边站着的女士，他像大部分第一次看到两人走在一起的人一样，面上露出了讶异地神情。但他很快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笑着将一个本子递了过来。
　　“女士，请将您的名字，要写的话以及收电报的人的地址，根据格式登记在上面。”电报员熟练地将电报所需要的信息报了一遍。碧君点了点头，拿起柜台上的钢笔，俯身写了起来。此前为了在泰坦尼克号上更好地为客人们服务，碧君十分努力的学习过英文单词的拼写并掌握了一些单词和简单的语法。但写电报时，仍然显得有些吃力。
　　碧君一早就发现了自己能够听懂这种被人称之为英语的语言，但经历了跌落山崖后醒来却在数百年后的异国这样离奇的遭遇。对于自己忽然能够听懂了别的语言并与之交流，碧君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可老天的眷顾似乎也仅此而已，那些迥异于汉字的文字她看不懂，也不习惯书写。
　　她写完后，将本子递给了卡尔，请他帮自己看是否有拼写错误地方。
　　“‘亲爱的哥哥嫂嫂，我安全抵达纽约，勿念。碧君’”卡尔看了看肯定道，又拿起笔帮她修正了一处语法上的小错误，接着他将记着信息的本子递给了电报员吩咐道：“就按这位女士写的发就好了。”
　　说罢，他掏出五美元的纸钞递了过去：”不必找了，多的算是你的小费。“然后他看向碧君：“走吧碧君小姐，这儿离纽约的中央公园不远，或许您会想去那儿逛逛。”
　　碧君却不为所动，她好奇地看着电报员有节奏地拍动着一个按钮，随着他的节奏，一台看起来黑黢黢的机器开始发出奇怪的电流声。而机器里则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纸条，面上被机器印上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圆点。
　　“这就是我刚刚写下的话吗？哪几个圆点代表着碧君两个字呢？”碧君看得有趣，舍不得移动步伐，卡尔只得随着她。
　　电报员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注视下，发完了电报。“先生，女士，电报已经发出去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说道。
　　碧君终于从电报机上移开了目光，随着卡尔走出了邮局。坐在副驾驶上，卡尔带着她沿着一条宽阔但平坦的大道兜着风。碧君依旧回味着方才看到的景象：“这个世界真是太有趣了，只靠着那样一台机器，就能将讯息在瞬息间传送到遥远的大洋彼岸。霍克利先生，您说这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令人惊奇的地方呢？真想去更多的地方看看。”碧君将头探出车窗外，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飞驰而过的汽车、有轨电车、甚至是自行车，忍不住惊叹道。
　　脑海中，深山里寂寥地日日夜夜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纽约伦敦这样的大都市里鼎沸的人声与热闹喧哗。碧君到底还是为现世的繁华所吸引，忘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