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34、纽约夜未眠

　　晚上6点，一辆轿车的车灯划破了黑夜，驶进了纽约上东区的一处豪华私人别墅中。霍克利家族在纽约也有不少的产业，而卡尔唯独选择在这里落脚是因为——这是卡尔·霍克利在纽约的私产。是他为数不多的，完全由自己而非家族支配和掌握的财产。
　　甚至，他的祖父对于他的这处私邸，所知亦不甚详。
　　轿车在别墅前的阶梯处缓缓停了下来，早已收到命令准备就绪的仆人们列好了队，在女管家的带领下，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有黑人男仆撑着伞迎了上来，他熟练的拉开了车门，将伞斜斜地靠向门框边。哪怕细雨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他也似乎毫无所觉，只生怕让雇主沾上了一点雨水。卡尔在这时从车中钻了出来，出乎男仆意料的，卡尔一把拿过了他手中的雨伞，接替了他所站的位置。
　　“碧君小姐，我家到了。”他听到自己的雇主温声对着车里说道，男仆疑惑着，他记得在洛夫乔伊先生事先拍回来的电报中，他曾经提到过主人本来准备订婚的布克特小姐已经在那场不幸的海难中罹难。那么，此时的车中，坐的会是谁呢？或许是霍克利先生在泰坦尼克号上邂逅的别的什么上流社会的女人，他在不少富贵人家中任过职，对于这些体面人私下里并不体面的生活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接着，他看到一双白嫩修长的手从车中递到了男主人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它。一个女人从车中慢慢挪了出来，男仆呆住了，这……这竟然是个东方面孔的女人。还好黑夜掩去了他脸上的错愕，只能看着自己的男主人，将那个东方女人小心地护着，走上了阶梯，走进了屋中。
　　山姆在心中暗自奇怪，他曾经服务的人家里，确实曾有过男主人将华裔女子当作情人的。可那些男人从不会将自己的情人带回自己的住宅，而是会选择在其他地方另外置办一个鲜为人知的住处。
　　还是说，霍克利先生是认真的，想要将这个女人娶回家？
　　“那他或许是疯了。”山姆想到。
　　碧君被卡尔拥着走进了他的住所，卡尔自豪地告诉她：“这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住处，现在它也属于您。”
　　碧君抬眼张望了一下，这座崭新的住宅。它不同于斯特拉文庄园的庄严肃穆，历史底蕴深厚。也不似卡尔在伦敦的那处住宅，那里虽然陈设精致，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生活痕迹。可在这里，卡尔牵着碧君的手，走过一个通向客厅的陈列室。碧君看到那条房间里的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杯，墙上则挂满了卡尔的照片。
　　“这些都是我在大学时获得的奖杯，冰球的！您划过冰吗？现在不是时候，等冬天来临时我带您去湖上滑冰！”卡尔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将自己在学生生涯曾经获得的奖杯都一一指给碧君看，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一样。仆人们在女管家罗宾森太太和洛夫乔伊的指挥下，都已经识趣的散去，将私人空间留给了他们的男主人还有他的“情人”。
　　碧君看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一个男人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历程。少年时的卡尔大笑着骑着一匹漂亮地骏马上正跨过障碍，照片定格了那一瞬间，透过黑白的相片，碧君也能感受到他当时的喜悦；
　　赛场上，青年的卡尔亲吻着奖杯，被队友们高高的举起。背景里场外的观众们激动的站起身欢呼着，还有一些已经越过了护栏向着场内奔来；
　　这又是个和碧君往常的认知有些不太一样的霍克利先生，她见过他害怕的模样，冷静的模样，绅士的模样，甚至是对待让人趾高气昂的模样和刚起床头脑尚未清醒时迷糊略带孩子气的模样。
　　可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张扬，快乐，青春洋溢的模样。
　　她看了看照片，又扭头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卡尔。不期然间，卡尔正对上了碧君笑弯的眉眼。
　　“我喜欢这样的霍克利先生。”碧君指了指墙上其中一张照片里，手里捧着一尾刚刚钓上来的大鱼，笑得开怀的少年。
　　卡尔的脸忽然红的像一只煮熟的螃蟹，他不敢再看碧君，仿佛她的眼睛有摄人的魔力，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他就好像一个第一次坠入爱河的青涩少年，面对着自己的心仪的少女一样不知所措。他迷失在了碧君的笑靥里，那张曾经在耶鲁大学举办的辩论比赛上舌战群儒的利嘴，在此时失了灵。他生怕多说一句话会破坏了此时的气氛，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笨嘴拙舌过。
　　好在这时，罗宾森太太开门救了他。
　　“霍克利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开饭合适呢？”
　　“等一会吧，我想我和碧君小姐都需要先洗漱一番。”
　　罗宾森夫人闻言，又看了一眼还在欣赏着照片墙的碧君，挥手招来了一个等候在侧女仆。
　　“珍妮，带这位小姐去她的客房吧，看看热水准备好没有。”
　　面无表情的女仆向碧君点了点头算是致了意后，便走在前头领着碧君去了二楼的客房。那是一间离卡尔住的主卧非常近的次卧，装修的与主卧一般无二，都是卡尔的喜好。
　　整间卧室很大，陈设不是碧君曾在伦敦见过的那种富丽堂皇。整间房间里没有太多的繁杂纹饰，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纯色装饰和纯木质的家具。若要说有什么奇异之处，大概就是床边那扇屏风，卡尔在卡帕西亚号上拍电报催促家中的管家买来的。这是来自中国的一扇花鸟主题红漆木胎硬石镶嵌六曲屏风。那扇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精致屏风，好似把整间以简洁的素色为主的卧室都点燃一样。
　　在卡尔下定决心将碧君留在家里时，就觉得家中应该多一些来自中国的元素。虽然仓促之中只挑中了一一扇屏风，但来日方长，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碧君本能地觉得自己喜欢这个房间，喜欢这样明朗又简单大气的装潢。不似斯特拉文庄园豪华却有些拥挤阴暗的卧室，令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倘若她在美国呆的时间再久一些，她也许还会用现代、摩登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
　　是的，整座别墅都是全然按照卡尔自己的喜好来布置的，他只在此处接待寥寥的几位至交好友。这里曾经是他用来放松自我的地方，用来逃离上流社会的繁文缛节，也不必假装自己热爱那些历史悠久的高雅艺术。
　　甚至，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将露丝·布克特小姐带来这个他自己的秘密花园里落脚。
　　如果是露丝，他会带她去往霍克利家族位于长岛的老宅。那里装饰更加金碧辉煌，历史更加悠久，仆从众多，占地也更大。甚至拥有一处私人沙滩与跑马场。
　　可那里不是他的家，这里才是……
　　卡尔洗漱了一番，因为在自己家中，加之一路舟车劳顿，卡尔没有穿的过于正式。他穿着宽松的衬衫与西装裤走了下来，他也说不上是不是故意的，希望碧君能看到，能喜欢上一个更加真实的自己。他隐约觉得，碧君似乎更喜欢那个卸下了虚假社交面具的自己。
　　卡尔坐在餐桌旁，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碧君从楼上下来。她会喜欢自己为她准备的衣服吗？她看到自己这副打扮会作何感想？家里厨师准备的菜肴她吃的习惯吗，是不是应该去纽约的唐人街雇一个专门做中国菜的厨子回来？
　　卡尔的思绪渐渐飘远，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截通向二楼的楼梯发着呆。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几声下楼的脚步声惊醒了他，卡尔微微抬头看去，碧君穿着一条纯白色的高腰蹒跚裙正款款地走向他。
　　也许是因为刚刚洗了热水澡的缘故，虽然未施脂粉，可碧君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碧君的皮肤很好，细腻莹白，不似许多白人女子那般若，无化妆品的遮掩便会露出粗大的毛孔。
　　她的一头长发虽然被女仆努力的擦拭过，依旧半干不干地。因为披发实在是过于失礼，只得拿了发夹硬着头皮松松挽了起来。可这并没有损伤卡尔眼中碧君的美貌，甚至觉得她因此平添了几分娇懒的神色。
　　碧君的身姿不似现今的贵族妇女那般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她的体态矫健，是一种健康的美。裙装的上身是一件修身的真丝衬衫，随着碧君的动作，卡尔能隐约看见薄薄的衣料包裹之下，那形状漂亮的肌肉线条。
　　鲜肤何润，秀色可餐。
　　碧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微微垂下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上面正带着一串珍珠项链。
　　卡尔起身，将碧君迎下了楼梯，亲自领着她来到餐桌前坐下。因为是私宅，餐桌并不算太大，卡尔在碧君的对面坐定。训练有素的佣人们开始开始陆陆续续地将装盘好的菜肴端了上来，都是再好不过的食材经由卡尔最喜欢的，从小为他做菜的一个黑人厨娘之手烹饪而成。
　　并不是什么困难的菜色，也没有经过多少道复杂精妙的烹饪手艺，只是他熟悉并喜爱的味道。
　　“好吃吗？碧君小姐？”卡尔的心中有些忐忑，他在斯特拉文庄园吃过收留碧君的那个中国厨子做的菜，味道其实极妙。他有些拿不准，碧君能够吃的习惯他为她准备的这些美国菜。
　　“是一些很奇妙的味道。”碧君吃了两口后，评价道。她还是不太习惯用刀叉，也不习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用餐。这些都令她分神，无暇去品尝口中卡尔精心准备的佳肴。
　　用餐的两人心思都并不在面前的美食上，真是食之无味地一餐。
　　夜深时，卡尔躺在自己的床上，是他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触感。而现在，他心爱的少女就睡在他旁边的房间里。
　　卡尔又想起傍晚时，碧君在陈列室里露出的笑容。
　　“我喜欢这样的霍克利先生。”卡尔忽然想起碧君说这句话时所指的那张照片。那是他18岁与朋友坐着帆船出海游玩时拍摄的。
　　等等，难道碧君小姐是在暗示自己现在太老了，她更喜欢正值青春的少年吗？卡尔被自己的想法所惊，一下子便失去了睡意。
　　转转不能寐，披衣起徘徊。今夜之于卡尔·霍克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在hty问题下面的回答被莫名其妙的审核删除了，虽然已经有小可爱帮我做了回答。不过我还是在这里做一些补充说明吧~
在《佩奇法案》和《排华法案》通过之后，美国就一直在致力于阻止非华商妻子的华人妇女进入美国。华人妇女想要获得前往美国的签证难度重重，就算侥幸获得了签证，抵达美国后也常常会遭到非常严厉的审查并被扣留在船上。
============================
碧君其实很幸运，不像当时的大部分同胞，是从排华势力最为猖獗的加利福尼亚州入境的。碧君因为泰坦尼克号的关系，是从位于东海岸的纽约进入的美国。当时的美国东部对于华人的态度要好于西部，且当时美国的上层中也不乏对中国抱有同情的人士。
这些时代背景我大约只会在文里有一些侧面描写，可能会有一些看文的小可爱因此感到困惑，所以特此在这里写明。
这部分的设定，我参考的是陈英程博士相关论文的《论20世界初旅美华侨的反排华游说——以伍盘照为中心》
“（1902年）从《纽约时报》和《纽约论坛报》等报纸的报道看，伍的团队在东部各地的演讲不乏‘鼓掌称善者’，甚至还有为其活动捐款的热心听众。但在排华势力猖狂的西部地区，随着排华舆论风行，就连原来颇为关注伍盘照等华侨领袖动向的旧金山、洛杉矶等地的英文报刊，也几乎全部噤声。”
这里只做节选，有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自己去网站下载论文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