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31、海上救援·下

　　卡尔·霍克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要被冰冷的海水冻住了，他想要松开拽着身后女人救生衣的手，可此时的手也不再听他使唤。好在此时碧君已经游到了他的面前，煤油灯的灯光在她身后闪烁。从卡尔的角度看去，他只觉得碧君的身上好像在发着光，那是希望的光。
　　“碧君小姐，碧君小姐！”他的精神又回来了一些，有些激动地朝着少女喊到。
　　“霍克利先生，您还有体力游泳吗，我们得尽快回到船上去。”
　　卡尔点了点头，他的手在碧君的牵引下，向着救生艇的方向游去。少女的力气奇大，卡尔觉得此时游起来，即便身后仍然抓着那个落水的女人依旧比之前要轻松了不少。不过片刻的功夫，刚刚看着还遥不可及的救生艇便已经到了眼前。
　　碧君松开了拉着卡尔的手，先将他救起的女人托上了救生艇。卡尔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刚刚被碧君拉着手，少女手心的温度通过肌肤传递到了卡尔的身体，他想，被着双手牵着，即便走到地狱去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卡尔出着神，冷不丁被人用力拽上了救生艇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他就看到碧君，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便只靠着自己的双手用力，以一个漂亮的身姿跃上了救生艇。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湿了，正不住地往下淌着水，尚有几绺顽皮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她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正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可这些都并不让她看起来狼狈，在卡尔的眼中反而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果卡尔·霍克利学过李太白的这句古诗，他一定会情不自禁地吟诵出来。可他对中国的文化近乎一无所知，只能在心中暗暗气恼语言的贫瘠，竟无法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
　　可是她的眼睛红红地，看起来好像刚刚哭过……
　　“卡尔？你怎么在这里？”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头看去，看到露丝正抱着那个三等舱的穷鬼男人挤在一条毛毯里瑟瑟发抖。露丝见卡尔看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碧君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了。“这才是你斩钉截铁要退婚的原因吧，卡尔？”她笑着问道，有些揶揄，但没有什么恶意。
　　碧君也看了过来，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女：“布克特小姐，你和霍克利先生认识吗？”
　　“哈哈，是的……”露丝故意停顿了一下，她看到卡尔·霍克利陡然间变得异常紧张地神情，若不是周围的气氛不允许，她一定会大笑出声。她不再逗他，接着说道：“我和霍克利先生确实认识，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卡尔的面部表情，就看到他的脸随着她的话渐渐松弛了下来，最后恢复了自然的神态。她断定，碧君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认知让她对于碧君的感观又改善了不少。她越发地喜欢她了，在这艘救生艇上，她看到碧君一次次的不顾个人安危跳下水去，将那些幸存者救上来。
　　她相信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她只是碧君，古道热肠，颇有任侠气。
　　此时碧君又转头去接着帮忙搜索幸存者了，施特劳斯夫人与先生的际遇让她心中感慨万千，她终于明白了那些男人们在送妻儿上船时说的善意谎言。她曾跃入水中想去寻找施特劳斯夫人，可一切都是徒劳，水下的能见度实在太低了，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因此，碧君快速抹了一把又从眼中渗出的泪水，集中注意力搜寻着剩余的幸存者。她急切地希望多救上了一些人来，不必再出现施特劳斯夫妇那样的悲剧。
　　而此时，杰克，露丝与卡尔三个人齐聚在一条船上，卡尔没再去理会那个被他救上来的女人。他坐在船上瑟瑟发抖，一件取暖的的东西都没有。他也不想去打扰碧君，她的神情看起来那么专注，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美丽。终于还是露丝看不下去了，毕竟相识一场，说起来卡尔对她并不算太坏。
　　“卡尔，你要过来挤挤吗？这条毯子还算暖和。”露丝看了一眼卡尔，提议道。
　　“是的霍克利先生，请过来吧，不然那样下去您会生病的。”已经缓过劲来的杰克·道森也点了点头，招手催促卡尔快些过去。他甚至拿起一壶酒晃了晃，酒壶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多，只够几口的量。
　　卡尔抿了抿嘴，心中不太乐意。可很快，他还是抵不住这寒冷的天气，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谢谢。”接过了杰克递过来的酒壶，仰脖灌了进去，酒液入口辛辣，是卡尔从没喝过的劣质酒。可他没有抱怨，也没有将它们饮尽，他只小小的喝了一口。剩下的大半，他还要留着等碧君闲下来，给她喝。
　　卡尔含糊着向两人道了谢，三个本该关系尴尬的人，挤在一条并不算太大的毛毯里。若是叫知情人看到，一定会惊掉了他的下巴。
　　“卡尔，现在的你比之前讨喜多了，碧君小姐可真是厉害。”露丝调侃道。
　　“哦！是刚刚救了我们的那个姑娘吗？哇哦，霍克利先生，您的眼光可真是独道。要我说，那位姑娘可真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的。”看到卡尔投来怀疑的目光，杰克肯定道：“你知道我四处流浪，接触过形形色色地人，看人这一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四处流浪？露丝看看你给自己找的丈夫，你要和道森先生一起去到处流浪吗？那我可真是为你深感惋惜。”
　　“不，霍克利先生，我不打算继续流浪了，我和露丝打算到洛杉矶去，听说现在那里已经聚集了一批电影公司，他们那儿急需不少的布景师和演员。哦，这些我都是听汤米说的，汤米·瑞安，可怜的家伙，这本来是他前往美国后的计划。“
　　“那就祝你们好运吧。”卡尔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心情复杂。他虽然面上满是嫌弃之色，可他心中明白他很羡慕他们，能够这样大胆地跨越阶层站在一起。杰克和露丝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无不在向周围的所有人宣告着，他们在相爱。
　　要是什么时候，他也能和碧君这样正大光明地，毫不畏惧旁人眼光的走到一起该有多好。可他要面对的问题远大于杰克和露丝，那不止是跨越了阶层，而是跨越了种族。卡尔很清楚现今的美国社会虽然号称包容所有的种族，但那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地谎言而已。要知道在几年之前，他们的前总统才宣布无限期地延长自1882颁布的排华法案。
　　“那边！那边！那边的木板上有人！”忽然负责指挥的海员朝着一个方向喊到。众人开始努力向着那块木板漂流的方向划去，船与木板越来越靠近，他们看到了趴在上面的人，一个濒死的中国男人。
　　“不，我们不能救他，他已经死了。而且你看现在水上还有别的幸存者，我们的位置越来越少了，我们应该优先救那些白人。”首先有人提议道。
　　“救救我……”那个被人当做是尸体的男人忽然动了动，他还活着。碧君红着眼睛，不理会那些水手的话语，想要将那个男人救上来。这一次，没有水手给她搭把手。濒死的男人没什么力气，重量大的惊人，加上碧君已经透支了不少体力，她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拽进水里了。可那些水手们幸灾乐祸地看着，似乎就等着她失手不小心将这个可怜的男人丢到水中，那样他恐怕就必死无疑了。
　　“我来帮你，碧君小姐。”卡尔忽然站了起来，他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快步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水手，帮着碧君一起将男人努力向船上拽去。这时杰克也凑了过来，两个男人的力气还是很大的，终于，奄奄一息的中国男人被拽上了船。刚刚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地水手终于住了嘴，不再言语。
　　露丝将毛毯盖在了男人的身上，卡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那壶所剩不多的酒灌进了他的口中。
　　“可怜的人，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事情，竟然还要受到那些无知者的歧视。”露丝一边帮男人将毛毯紧紧裹在他身上一边说。
　　“大海可不会因为你们是所谓的白种人就对你们高抬贵手的。”碧君此时也站了起来，看着刚刚出言不逊地海员冷冷地说道。
　　“好了别吵了，我们还是继续搜索幸存者吧。”掌舵的船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此时陆续又驶回来了几艘空空地救生艇，因为前面两艘船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那些前去救援幸存者的救生艇不但没有发生人们所担心的侧翻，反而救上来了不少的落水乘客。这犹如一针强心剂，振奋了那些虽然良心不安但疑虑尚存的人们。
　　一马当先的便是布朗夫人，在她的坚持要求下，她所搭乘的救生艇疏散了上面坐着的十几位头等舱贵妇后驶回了始发地。紧接着，又有几艘救生艇带着一些其他救生艇幸存者们凑出来的干毛毯与烈酒等物资划了过来。这大大改善了那些从海水中被救起的幸存者们的现况。
　　这场算得上热闹的救援行动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人们悲伤地确信，整个失事海域再也没有一位生还的幸存者后。在凌晨两点二十分，他们划离了这片可怕的死亡之地。
　　在漫漫的无尽长夜里，等待着救援船只与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