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29、海难·三

　　碧君坐在救生艇上，海面从未与她如此之近过。不大的小艇就好似一叶浮萍，孤悬在海面上。海员们拿着船桨正奋力地将救生艇划离泰坦尼克号的附近，他们说等到这艘巨轮沉入海底时，会带来巨大的漩涡，要是靠的太近会有被卷入海底的风险。
　　碧君听着他们的话，不由低头看了看海面。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原因，深不见底的大海入目只有一片漆黑，让人看了不由心中升起恐惧。碧君也不例外，那黑漆漆的海面让她的肌肤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令她不敢再凝视它。她举目四顾，所见唯有空荡荡的海面上，离得不近的距离里还有几艘救生艇也在向着远离泰坦尼克号的方向奋力划着。
　　那艘曾经震撼了她的巨轮，此时船身已经被大海吞噬了大半，唯有最上面的几层甲板还顽强地浮在水面上。一簇簇的信号弹被放上了天空，炸开一朵朵烟花，照亮了泰坦尼克号上方的一大片天空。这令她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她在斯特拉文庄园的夜宴上见过的那场烟花表演。
　　不知道霍克利先生怎么样了，他成功坐上了救生艇吗？还有布克特小姐……她心中此时不免牵挂起了那些她所认识的人来。在登上救生艇前，施特劳斯夫人曾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丈夫的身侧，坚持要与他在一起，不论是一同上救生艇还是一同留在甲板上。施特劳斯先生告诉她，这就像往常遇到的任何一桩事，Lady first。他希望她不要太担心，在疏散了所有的妇女儿童后，男士们很快也会登上救生艇。
　　“我们很快就都会获救的，亲爱的。”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可当时时间尚早，秩序也尚未失控。看着还有许多未曾放下的救生艇，不少女士都相信了这番说辞。施特劳斯夫人有些不情愿的被爱丽丝和碧君架上了救生艇，依依不舍地与丈夫告别。
　　“碧，你说查尔斯会有事吗？”爱丽丝在这时靠了过来，她担心地问道。其实她心中清楚，碧君也未必比她知道更多的内情，她只是心中不安，希望能有人给她肯定的回答。虽然方才大副与二副都宣称船上的救生艇足够大部分的人坐上去，可看看现在的情况，一艘救生艇上稀稀拉拉地坐着的人远少于它能够搭载的数量。她不由担心起来，她那个还在三等舱里的未婚夫，是否足够幸运能够在船沉没前搭上一艘救生艇。
　　可她不是施特劳斯夫人，她还没有做好与未婚夫同生共死的准备。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施特劳斯夫人，老夫人此时正看着越来越远的泰坦尼克号出神，她一定也在担心着自己的丈夫。
　　“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碧君拍着爱丽丝的手，轻声安慰她，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她到底只是个16岁的少女，对于那些欺男霸女的街头恶棍尚可凭借一身的武艺呈一时之血勇。可到此时，她才明白她所学的那一身武艺，在这样灾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才刚刚体会到科技的力量，大自然就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了她，人类仍需敬畏自然。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还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茫然、绝望、恐惧，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在此时占据了她的内心。但她没有像身旁坐着的许多女人一样低头哭泣，她只是注视着泰坦尼克号的方向，迟迟也不愿移开目光。
　　久不见有路过的船舶赶来救援，救生艇一艘艘地下了水。可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依旧人头攒动，他们甚至不知道，在已处于水下十米深的船舱里，还有许多的工人在坚持工作，试图将海水排出。可就在几分钟后，强大的水压终于还是挤开了4号锅炉与5号锅炉间的防水板，巨量的海水涌了进来。这些可怜又可敬的工人中的大多数，在一瞬间就被汹涌的海水夺去了生命。
　　随着海水的涌入，泰坦尼克号的船头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倾斜，而船尾则不受控制的高高翘起。许多毫无防备的乘客在一刹那就被冲下了甲板，落进了海中。
　　不远处救生艇上的人都被恐怖的一幕所震慑，女人与孩子忘记了哭泣，水手忘记了划桨。不论是那些性情真正高尚的人，还是那些惯常自私自利的人，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
　　可真正恐怖的时刻及至此时才悄然而至。
　　坚固的钢铁巨轮直到此刻终于不堪船尾的重量，自中间开始开裂。中间的断层就好似一张从海中升起的巨口，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周遭的生命。
　　泰坦尼克号上依旧幸存的人们出于逃生的本能，如同下饺子一样接二连三的跳进了水中，可他们中的大多数最终都被加快速度下沉的泰坦尼克号船头带起的漩涡卷入，随着它一同成了这场人为酿成的悲剧的殉葬品。
　　这场恐怖的沉没持续了数分钟，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概念。那些救生艇上，此时缄默无声，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这艘几个小时前还驰骋在海洋上的巨轮，最后连船尾也没入了水中。仿佛是一瞬之间，曾经备受瞩目的泰坦尼克号就结束了它传奇又短暂的一生，终结于首航之路的途中，而他们见证了它。
　　可对于那些依旧在船上苦苦挣扎的人而言，这几分钟又是何其的漫长，尖叫声，碰撞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最终，这些声音都因泰坦尼克号的沉没渐渐归于平静。少数的幸存者顽强地在冰冷地海水中挣扎，在救生衣与海水本身的浮力之下，他们漂浮在海面上，大喊着希望不远处的救生艇能够返回来救救他们。
　　一声尖锐地哨声惊醒了还沉浸在刚才那恐怖又震撼一幕之中的碧君，那是落水者发出的哨声。她站了起来，朝着掌舵地水手喊道：“那里还有人活着，我们必须去救他们！”
　　“你疯了吗，那些溺水的人会因为求生的本能把整艘船的掀翻的。现在坐回你的位子上去！能捡回一条命就够万幸的了，你还是别想着逞英雄了。”船员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
　　可碧君并不为所动，她无法放任那么多的生命在她眼前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消逝。
　　“碧说得对，先生，你应该将船划回去，如果有人担心等会船回倾覆，那么现在就到临近的救生艇上去吧。”施特劳斯夫人忽然说道，她也已经恢复的镇定。此时她忽然从她随身携带的手袋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指着那名船员命令道。她不确定她的丈夫是否登上了某一艘救生艇，她必须回去看看。
　　那名船员似乎被激怒了，他冲过来便想要抢夺施特劳斯夫人手中的枪。可碧君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虽然在船上施展不开拳脚，但对付一个毫无武术基础的青年对她而言却易如反掌。
　　她神色轻松地在船员扑过来前便一把擒住了他，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听施特劳斯夫人的话，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下海里。”
　　那船员终于不情不愿地下了令，其他负责划桨的水手再也不敢造次，在施特劳斯夫人的枪口下，以最快的速度划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条船。
　　“劳尔，请你接受我们这艘救生艇上的乘客，我们现在要去看看那边是否还有幸存者。”船员朝着那艘救生艇喊道，他本以为那名叫劳尔的五副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推脱这项苦差事了。毕竟在刚刚目睹了那样恐怖的一幕后，并非谁都有勇气返回现场的。
　　可谁知，劳尔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大声喝令自己船上的水手将船向着他们的方向划去。“好的罗比，你快让她们上来吧。我会把他们载去稍远一些的救生艇上，然后我会随着你们返回去的！”空荡荡的海面上，劳尔大声的喊话被风传的很远。它似乎给那些依旧在水中苦苦挣扎的幸存者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能够令他们在如此的海水中再多撑上一些时候。
　　最终，这艘救生艇载着几名愿意返回去救人的水手，以及碧君和施特劳斯夫人向着泰坦尼克号的方向驶了回去。罗比被留在了劳尔的救生艇上，因为他刚才的表现让施特劳斯夫人并不信任他。她一手拿着枪，一手死死的抓着救生艇的边沿，俯身向海中看去。
　　他们划得很快，几名水手都在冰冷的夜里累的大汗淋漓。他们已经接近了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的水域，渐渐有已经冻僵的尸体向着他们的方向飘了过来。这是碧君第一次见到人类的遗骸，那是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她的双目圆睁着，面上覆着一层被寒气凝结而成的白霜，披散的头发飘在水中。
　　碧君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实在是太恐怖了。可亦是因此，她的心中越发的焦急了起来，船前进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每浪费一秒钟，也许就会有一条生命因此死去。
　　忽然，她感觉到在船右后方的位置传来了水被人拍动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是一个男人，他已经奄奄一息，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了。若非碧君耳力过人，恐怕他的手无力的拍动水面这样微弱的声音早就被人忽略过去了。
　　此时船想要调头为时已晚，碧君再顾不得其他，扑进了冰冷漆黑的海水里，向着男人的方向奋力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