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163、礼物

　　三个人算不上其乐融融，但也气氛颇为轻松地用完了这一顿丰盛的圣诞节午餐。
　　老霍克利先生没有在两个人的小家里滞留太久的时间，霍克利家的司机在送洛夫乔伊回了酒店后就匆匆赶了回来，此时正停在街道边，随时等待着主人的调用。
　　碧君与卡尔一起，将老霍克利先生送到了楼下，又目送着他钻进了车中，最后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好冷呀，碧君我们回屋吧！”卡尔打了个寒颤，拥着碧君走回了屋中。一楼露丝和杰克的房间此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大概是昨晚玩的太疯，今天还没有起床。卡尔似乎有什么东西急着想要交给碧君，此时没有多注意，急急地拉着她的手，回到了二楼。
　　“碧君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卡尔说的神秘兮兮，动作飞快地便跑回了自己房间里。没过一会，他就捧着几个大小各异的礼物，走了回来。
　　“这是宝莲带给你的，这是武先生和夫人的，这是他们家那个名叫幼鸣的小姐给你的……”卡尔一件一件将众人送给碧君的礼物变戏法一样拿了出来。碧君瞠目结舌地看着卡尔，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礼物会落到了他的手中。
　　“我去旧金山之前正好有事要去唐人街办，我想你一直都很关心宝莲的近况，在洛杉矶时武家人对你也颇为照顾，就去拜访了他们。没想到他们都托我给我带你了东西。”卡尔笑了笑，便与碧君一起拆起了礼物。
　　宝莲送的，是一条她自己做的裙子，正是前些日子碧君去洛杉矶时，在她的房间里看到的那一件。这是一条裁剪的颇为修身的中式连衣裙，针脚细密，配色雅致，难得的是在领口袖口和裙摆的位置还绣着一些虽然简单但看得出来花了心思的花样子。
　　这样短的时间就做出了这样一条裙子来，想也知道宝莲出了做每日师傅交代下来的活计外，恐怕牺牲了自己大部分的休息时间。碧君觉得有些羞愧，她本以为此时的在美的国人除了像武家那般信教的家庭外，少有过圣诞节的，因此没有为她准备圣诞礼物，没想到，宝莲却将她这样的放在心中。
　　碧君心中如此想着，脸上也毫无遮掩的表现了出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卡尔一眼就瞧出了碧君的心思。他拍了拍碧君的手，与碧君说起来宝莲的现状。
　　“宝莲的父母见她在洛杉矶过的好，带着家中其他的孩子拖家带口的也去了洛杉矶。如今在唐人街里找了份工作，一家人团聚了。对了你知道吗，宝莲和武先生的儿子武致宁似乎在谈朋友，也许好事将近了。”卡尔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些许安抚地意味，将碧君刚刚生出的愧疚之意春风化雨似的化了去。
　　“你看，要是你没有带这宝莲离开，他们一家子如今恐怕还只是在南卡罗来纳的乡下种着菜。宝莲的心意并不是单纯的为你准备一件圣诞礼物，她一定也是想谢谢你。没有你的鼓励，她一个人也未必就敢横跨几乎整个美国，到如此遥远的异乡去闯荡。“
　　“可是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从来都只有自己，我不过是顺路捎了她一程，实在是……实在是当不得她这样重的谢礼。”碧君想着，开始思索起了自己有什么是能够送给宝莲作为回礼的。也许，除了这份回礼之外，还要再备上一份庆祝她结婚的贺礼才对了。
　　卡尔不希望碧君再在宝莲的事情的花费太多的心思，又拉着她拆开了武家人为她准备的礼物。武幼鸣送了她一张时下流行的法国女歌手的黑胶唱片，而武先生却送了她，又或者说是她和卡尔一本《圣经》。
　　碧君有些啼笑皆非，她本身并无信仰，即便到了美国也从未顺应过潮流。在这件事上，她与卡尔两人都保持着互不干涉地默契，谁也不曾提及过。如今见到这本《圣经》卡尔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将它放在了壁炉上的书架上。
　　“卡尔，那你的礼物呢？你看看，我如今依旧收到了祖父的礼物，宝莲的、武先生的、幼鸣的、露丝和杰克的，甚至莱丽斯和邦妮的礼物我都收到了。你的礼物在哪里呢？”碧君微微嘟起嘴巴，瞪着卡尔。她本是玩笑，对她而言，能够与卡尔一起过这样一个温馨的圣诞节，还得到了卡尔唯一亲人的承认与祝福，就已经是她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可不想，卡尔听见碧君的询问，面上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我是准备了的……”卡尔支支吾吾地，向碧君解释了起来。原来他之前就已经为碧君准备好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圣诞礼物，他打算在家中安装一部电话，这样一来，哪怕他出差，每天晚上他们也能煲上一小会的电话粥，听一听彼此的声音来稍稍缓解相思之苦。
　　可他高估了电信公司的工作效率，临近圣诞节，工人们的工作积极性大概都不太高。分明提前一周就已经下好的订单，可一直到了此时也未见动静。他找过电信公司，要求他们尽快将电话装好。可对方却告诉他，最近这一段时间的订单太多了，还没排到他呢。
　　此时的卡尔，可不是足够让对方为了他大开绿灯行方便的身份。
　　更没有想到，短短几日之后祖父就做出了让步与妥协。他想他们恐怕不会再过太久就要搬离这个小小的家了。哪怕这个家里此时的家具仍然是他们刚搬进来时的模样，装修陈旧又过时，与他那位于纽约上东区的豪宅毫无可比性，可他的心中却还是生出了无限地不舍。
　　一整个圣诞节，因为没有了没完没了的人情应酬与圣诞派对而备显闲适。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因为天气寒冷，即便面对着壁炉里烧的正旺的炉火也还是显得有些冻手冻脚。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一步也不肯挪开。
　　这大概是卡尔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过过的最悠闲也最惬意的圣诞节。
　　美好的时光向来易逝，接下来的圣诞假期里，两个人都没有出门就这样窝在家里，享受着两人的时光。而当假期结束后，又各自埋头扑进了自己的事业中。
　　卡尔并不打算放弃自己在洛杉矶艰苦打拼下来的事业，他依旧十分看好此地的房产经济，正打算一步步地将这个小小的公司，并入自己的商业版图中。而碧君，她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仙境》终于赶在元旦这一日完成了自己的首映。
　　在影评界，这部由新锐导演与老牌的剧作家、知名演员合作完成的奇幻电影获得了一致的好评，虽然有关于演员大部分的溢美之词都送给了两位男女主演，但也有一些影评界及媒体留意到了电影中饰演“莲花”的演员，就是那个因为泰坦尼克号海难一举成名的碧小姐。
　　此时大荧幕上的东方人，还是个很新鲜的形象，傅满洲也尚未从作者的笔下经由出版社送到读者们的眼前。报纸上的黄祸论，那些讽刺画报里过分夸张的东方人形象并没有一个鲜活而真实的出现在电影中的真人更有说服力。
　　《风尚》杂志作为一本风靡全美的时尚杂志，因为与碧君有过算得上愉快的合作，同时也作为女性主义的前沿阵地。这一次，他们也毫不避讳地在自己的专栏中写道：“毫无疑问，碧小姐让我们见到了一个与报纸里，根据毫无根据，源自傲慢自大的遐想完全不一样的中国人形象。”
　　碧君的形象，以及黄种人是否有资格出现在大银幕上这个话题，无疑在全美范围内，又一次掀起了讨论了热潮。也许是因为作为一名女子，碧君的形象在那些种族主义者眼中缺少攻击性，又能够在女性群体中获得一部分的支持，又或者背后还有人有意的操纵。渐渐的，支持碧君继续参演电影的声浪压过了反对的声音。
　　就连对于种族主义议题向来保守的美国西海岸，也渐渐有报纸开始援引了其他报纸的社论，试图来遮遮掩掩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就这样吵吵闹闹着，时间来到了1913年的4月，距离泰坦尼克号的沉没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一年。碧君参演的第二部电影也上映了，这一次作为一个并不紧要的角色，可碧君的风头却盖过了两位主角们。她本就尚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备受关注，而此番参演的小成本电影，两位主角新人，演的戏也不过是差强人意。
　　相较之下，此时几乎在美国已是众所周知的“碧小姐”自然更值得人关注。虽然得了某位知名的影评人一句“表演有用力过猛之嫌”的考语，但碧君前后两部电影反差巨大的表演还是令人映像深刻。在好莱坞，电影的邀约纷至沓来，乐坏了托马斯先生，却也愁怀了碧君。
　　可供选择的选项多了，碧君却也不敢大意，与经纪人卡普恩先生小心谨慎地挑选着剧本。托马斯先生希望趁着此时碧君超高的话题度，趁热打铁接下几部注定会大热的电影，乘胜追击，跻身知名演员的行列。
　　可碧君却想稳扎稳打，慢慢磨炼自己的演技。可不管旁人如何的评价，碧君的心中始终保持着冷静。她很明白，过犹不及，外头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让她越发觉得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此时的她，肩负着西海岸华人社区地期望，她曾抽空回过洛杉矶的唐人街，看到越来越多的白人游客在街上漫步。
　　嫌恶和鄙夷从他们的眼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的打量。虽然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但至少说明，在排华最眼中的西海岸，人们的观点也正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渐渐的改变。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她感到振奋，无比确认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业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而所幸，在这条路上，碧君始终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