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118、夕阳笼罩的街口

　　卡尔就这样随着卡帕西亚号在大海上漂泊了半个多月，终于再次站在了陆地上。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也算饱尝了人情冷暖。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人们会高看他一眼，更多是因为他那霍克利的姓氏。当他刻意隐去了这一点后，才发觉原来许多人的客气，不过是看在他不俗的穿着打扮上，与他是否是卡尔无关。
　　不过卡尔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慨，这些认知反而越发的激发了他的斗志。他也没有对拒绝接待他的电报室服务生怒目而视，他很清楚这些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小规则，就是为了彰显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而制定的。
　　若是放在几天之前，他或许还会冷眼旁观。在心中暗暗嘲讽这些不自量力地穷鬼，不过花了那么点钱，就想要拥有他们这些花了大价钱购买头等舱的上流阶层相同的服务。
　　卡尔想起原先的自己，有些无奈的苦笑了起来。二等舱的客人在世人的眼中至少也是令普通人羡慕的，不愁温饱的中产阶级了。可在卡尔这样的巨富眼中，仍然称得上贫苦。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卡尔竟然渐渐地也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没有多余的人情往来与应酬，参加不完的各种晚宴、酒会、下午茶。
　　如今的卡尔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去好好地思考，回到美国之后，他能够做些什么。卡尔看着自己不多的本钱，认为想要发财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购买股票。对于股票的交易，他再熟悉不过了。而今唯一的疑虑大概就是，失去了霍克利的影响力，他该从哪儿去获取那些真正可以让人发财的小道消息。
　　在卡尔看来，在股市中，仅仅拥有本钱是没有用的。更重要的是挑选股票的好眼光，以及洞悉国家政策动向的人脉。后面二者，才是有人能够在股市中大发横财的根本原因。
　　卡尔并不是被逐出的霍克利家族，相反他只是在和自己的祖父打赌。在所有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大名鼎鼎地霍克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只需要他一个电话他就可以获悉他所有需要的情报。哪怕是他的祖父，如今对外也只是宣传他在这次旅途的意外中受了伤需要静养。
　　可他并不想那么做，若是那样做的话，岂不就承认离开了霍克利家族自己什么事也办不成，那么他也就输掉了这个赌约。
　　因为老霍克利先生放出的消息，外界流言蜚语铺天盖地，即便是在卡帕西亚号行驶途中这样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卡尔有时在公共甲板上散步时，也能听见旁人议论。听着自己在旁人口中，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或是根本就死在了绑匪的枪下。
　　这真是一种十分奇妙又新奇的体验，卡尔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深有体会，上流社会的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性子要比以往平和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他在普通人里呆的时间久了，也渐渐习惯了平视这些卡尔以前眼中的普通人。
　　而当他开始正视这些人后，渐渐地，他也发现他们并不如自己以往所认为的那样不堪。这些人中，亦不乏才华横溢的人。有想法，有才华，不过是因为出身而限制了自己的发展。就譬如卡尔这位临时的室友——弗莱彻。
　　弗莱彻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胜在为人谦和且诚挚。卡尔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洗掉了所有纨绔习气的迈耶，也因此对他倍加亲切。无法与碧君通音讯，卡尔每日里除了偶尔外出散散步外，就是呆在客房里想着事情。这样日日朝夕相处，与弗莱彻难免就有了交流。
　　弗莱彻告诉他自己是一位在埃及跟着皮特里教授从事考古工作的学者，这次前往美国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赞助的。卡尔发现，当说起埃及发掘工作的种种事情时，弗莱切开始变得异常的健谈，说起他跟随着皮特里先生发掘的那些遗迹，他的眼睛了闪闪发着光。
　　这是卡尔很少在他往常的故旧中能看见的神采，他忽然意识到他属于的那个阶级里的大部分人，都以工作，以自食其力为耻。包括卡尔自己在以前也认为，事事亲力亲为是穷人才做的事情，因为他们没钱购买各式各样的服务。
　　他似乎从来没有体会过，或者说从未想着去尝试，以自己喜欢的工作为职业的那种喜悦。
　　可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呢？卡尔忽然生出了迷茫。他发现自己此前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着祖父、按着自己、按着旁人为自己规划好的路线在生活着。该上什么大学，该读什么专业，甚至是之后的经商经历，也都是祖父早早地便安排好的。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霍克利家族继承人。
　　可卡尔又无法在一时之间，将这些自己从小便接触的东西一一摒弃，活了近三十年的时光，卡尔忽然发现自己所会的也只是在上流社会中如何经营人脉的手段。他开始有些羡慕起了还在一旁侃侃而谈的弗莱彻，若不是这场与祖父的赌约，他甚至非常愿意赞助他一大笔钱来用以后续的挖掘工作。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因为这一次赌约，他甚至不可能认识弗莱彻。
　　卡尔的胡思乱想随着卡帕西亚终于靠岸而终止，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踏上故土，又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卡尔匆匆作别了弗莱彻，拎着自己的行李飞奔向了最近的邮局。
　　碧君久不闻自己的消息，恐怕早就等的心焦了。
　　此时遥远的洛杉矶，仰赖于此时远比几十年前发达的通讯技术，有关于霍克利家族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这儿。碧君因为亲耳听过卡尔报的平安，知道他的伤势远不如外界传言的那么严重。但她依旧担心，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池才让卡尔无法与自己保持联系。但至少知道，他此时身处在安全的地方，只要他的人身不会受到威胁，碧君觉得其他的事情都是她可以忍耐的。
　　这天，碧君从唐人街的华人学校里回到武先生的家中，她最近还在准备着去面试莱丽斯小姐所说的那个角色。距离面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按着莱丽斯小姐所提醒的注意事项，认真地准备着。
　　对于碧君想去出演电影一事，武先生依然持保留意见。作为一位意在为华人争取合法权益的华人意见领袖，他本应当十分支持碧君的举动。比起如今满大街的黄祸论调，华人太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大众喜闻乐见的切入点，去展示华人真正的模样。而让碧君去饰演一个电影中虽然不重要，但是正面的角色，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同时，碧君作为武先生疼惜爱重如同自己亲生女儿的晚辈，他又有些犹豫。此时不仅仅是华人，即便是白人，对于女性去出演电影，依旧颇有微词。有不少的人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正经的营生，有可能会累及碧君的闺誉。
　　武先生将这件事的利害都告诉了碧君，要她自己拿主意。可碧君却不觉为难。
　　“名誉之事，我身正又何惧影斜？即便有些闲言碎语，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若是事事都要听旁人的议论再做决定，未免活得太累了些。”碧君的态度十分的洒脱，若是能像先前拍摄照片时一样，哪怕只是稍稍地改变时下白人对于华人的偏见。只是受些的流言的困扰，碧君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非常的值得。
　　“若是人人都这样畏首畏尾，那还有谁为华人说话出头呢？既然此时无人敢做此事，那便以我为始。”碧君昂首，说的好不豪迈。
　　见碧君如此表了态，武先生也便不再多做阻拦。只是告诫她，若是当真得了这份工作，除了认真的工作外，也不可忘了初心。演艺圈，名利场，那样的浮华世界，迷了多少人的眼。
　　“阿爹，碧君你们在说什么？碧君这儿有你一封电报呢。”这时武幼鸣走了进来，她今日在学校中有事，耽搁了一会，因此比碧君晚了几步回到家中，却正巧接到了邮递员送来的电报。
　　“阿爹，这里还有一封电报，是给你的呢。”武幼鸣看了一眼手中的另一封电报，递给了自己的父亲。
　　碧君听见武幼鸣说的话，眼睛蓦地一亮，便快步蹿了过来，从武幼鸣手中拿过电报便迫不及待的拆了开来。正是卡尔发来报平安的电报，碧君并不知道此时的卡尔已经坐上了开往洛杉矶的火车，还以为他仍然身在欧洲养伤。见他无事，便也放下了心来。
　　在接到这封电报后，碧君便养成了每日回家后坐在武家跟前的台阶上，一边看书一边等邮递员的习惯。虽然每一日，都只能看着邮递员骑着那辆已经有些破旧的单车从眼前经过，但她依旧没有放弃。也许明天，这辆自行车就会停在武家的门前呢。
　　如是过了几日，街区的人也都习惯了每天的傍晚武家新来的那个漂亮小姑娘坐在门口看书的模样。
　　这一日，碧君按时又坐在了台阶前，看着夕阳落下的角度，估算着时间，邮递员应当快到了。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已经在街头想起。碧君期待地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那辆自己已经再熟悉不过的自行车轻快地朝着自己骑了过来。
　　邮递员已经认得她了，可他并没有停留：“碧君小姐，今天也没有您的邮件！”邮递员朝着她喊了一声，便飞快的从武家的门口骑了过去。
　　“我知道啦！谢谢您！”碧君难掩心中的失望，但还是大声冲着快递员的背影道了谢。
　　可就在时，碧君不经意的回头张望了一下街道，却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是她的错觉吗？她竟然看到卡尔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自街口缓缓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嗨，碧君，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