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11、华丽之夜

　　“茜裙提出锦箱中，向花丛，斗娇容。花光裙影，都到十分浓。记得夜凉低压鬓，偏爱把，绿云笼。”
　　注定华丽的夜晚如约而至，今日的天公分外作美，就连料峭的春风也轻柔了起来。一辆辆华丽的轿车鱼贯驶入庄园的大门，水池中的贡多拉上站着的青年音色清澈优美，他身后的小亭里，是撒切斯特公爵家的私人乐队。六个乐手组成的小型六重奏乐团正在演奏刚刚从法国传来没多久即风靡了伦敦的香颂《Sous le ponts Paris》。大提琴低沉悠扬的旋律盘旋在庄园的上空，让这本来还带这些寒意的夜晚，彻底旖旎浪漫了起来。
　　而这座乔治王时代的宏伟建筑，此时灯火通明，宾客盈门。
　　乐声从宴会厅里传了出来，碧君穿着代表斯特拉文庄园女佣人的女仆装站在宴会厅的大门外帮着在宴会厅中服务的男侍者们传菜。金碧辉煌的大门，将一里一外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撒切斯特公爵夫人身份尊贵，并不需要站在宴会厅的门口迎接到访的客人们。哦当然不，公爵夫妇在宾客们几近悉数到场时，匆匆走向了门口去迎接姗姗来迟的，年轻的英国王储——威尔士王子，爱德华。
　　碧君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个齐聚了英国最顶尖贵族的聚会，女士们华丽地珠宝与晚礼服，让少女忍不住开始想象这些华服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模样。但很快，她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来自己的脑子里，因为晚宴正式开始了。
　　由尊贵的撒切斯特公爵领着到场宾客里身份最尊贵的女宾，罗克尔女大公率先入了场。而最尊贵的男宾威尔士王子则由公爵夫人紧随其后领了进来。
　　卡尔是个长袖善舞的绅士，虽然是第一次出席规格如此之高的上流社会晚宴，但很快他就在宴会上打开了局面。毕竟在场的每一位贵族夫人与小姐们都听闻了他在嘉世德拍卖行豪掷十几万英镑为将来的未婚妻购置定情信物的佳话，而与之竞拍的哈尔斯伯爵夫人甚至没有资格出席今日的晚宴。贵妇们蠢蠢欲动，带着自己的女儿围在卡尔身边说着话，而与卡尔一同前来的布克特母女甚至有意被她们排挤在了最外边。
　　卡尔并没注意到布克特母女的难处，他的视线已经被宴会厅外那一抹暗紫色的窈窕身影牢牢地吸引住了。她在同那个男侍者说什么？两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心中酸酸涩涩地滋味不住的往外弥散开，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贵妇们的包围圈，走向了正站在宴会厅门口闲聊的几位男士并加入了他们。
　　非常幸运，几位绅士里有与他家有密切生意往来的斯科特侯爵。那是一位热情的苏格兰绅士，很快便将身边的几位朋友介绍给了卡尔。
　　“撒切斯特殿下今天的晚宴真是太棒了，这个水晶一样的奇怪点心，它完全俘获了我的心。”大腹便便的男士们正说着宴会上的饮食，卡尔知道这应该就是收留碧君的那家中国厨子做的，不由也拿起一个尝尝了。虾仁加上鲜笋佐以猪肉香油拌成的内陷，是卡尔从未品尝过的鲜美。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卡尔感叹道，他并不是对食物有太多讲究的人，但这道点心依旧令他惊叹不已。
　　“这次宴会上的新奇点心都风味独特，令人惊喜！”
　　几人吃的正欢，第一支舞曲的前奏响起了，是虽然庄重但已然有些过时的小步舞曲。卡尔辞别了几位绅士，快步走向露丝站着的角落，向她伸出了手。
　　“美丽的布克特小姐，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邀请您跳第一支舞。”
　　露丝无措地抬起头，看向卡尔，眼中还残留着来不及遮掩地羞愤之色。
　　聪明如卡尔很快就猜到了原因，他牵着露丝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舞池。
　　“您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对吗。”卡尔看着露丝，问道
　　露丝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挤出一丝微笑：“您想多了，霍克利先生。”
　　两人终是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相顾无言地跳完了整只舞。露丝朝着卡尔优雅施了一礼后，趁着没人注意，溜出了宴会厅。
　　户外的风吹了过来，被宴会里热烈的气息挤占的近乎窒息地大脑终于又清醒了过来。露丝双手扶着栏杆，心中从未有一刻是如此的期盼能够摆脱出身给自己带来的束缚。那个虚情假意的社交场，就仿佛一个大张着的巨口，散发着腐朽的恶臭，吞噬着靠近它的所有人。
　　从下午开始，为了穿上这条该死的过于修身的晚礼服，她的母亲鲁芙便不再允许她进食，甚至取消了下午茶。露丝感受到腹中传来了饥饿感，她有些头晕眼花地胡乱找了张椅子坐下，将头靠在椅背上。
　　“您怎么了，您没事吧？”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担忧的声音，露丝抬起头，看见一个东洋人模样的少女飞快的往自己这边跑来。
　　她穿着女仆装，应该是庄园里的女佣人。
　　“哦我没事，我只是有些饿过头了。”
　　“那需要我扶您回宴会厅吗？”
　　“不，别让我回去那个该死的鬼地方。”露丝拉着少女的胳膊，语气有些急切，面上也露出了恳求之色。
　　碧君看着面前盛装打扮的贵族少女，歪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这是傍晚时好心的雅各布先生塞给她的，让她工作时若是饿了就吃掉它。
　　“那您先把它吃了吧，您的脸色不太好。”碧君将巧克力递到了露丝的面前。巧克力隔着包装纸散发出甜腻的香气，露丝看着少女眼中真切的关心，犹豫了片刻便接过了巧克力将它塞进了口中。
　　“谢谢你。”吃了下巧克力，露丝的感觉好了一些。
　　“您这样可不行，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去厨房，那里现在应该没有人，大家都去参加舞会了。”
　　“只要别让我回到宴会厅，去哪儿都行。”穿着单薄的晚礼服，露丝终于感觉到了凉意，她现在非常想找一个暖和的地方避避风，让她呆到晚宴快结束时再偷偷溜回去。
　　不论是沉迷于拓展人际关系的她的准未婚夫，还是她的母亲，都不会注意到她此时不见了。
　　两名少女非常轻易地便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厨房，不远处佣人们的餐厅里传来热闹的乐声与欢闹声。
　　“我想我们得快些，等会他们饿了很可能会回来取东西吃。”
　　碧君一边说，一边从高高垒起的蒸笼里挑出两笼虾饺与鲜肉烧麦递给了露丝。
　　“您尝尝看。”
　　露丝许是饿地狠了，也不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抓起餐桌上的叉子便插起一个虾饺吃了起来。
　　“这是什么？真是太好吃了！”露丝一边吃着虾饺一边惊讶道。
　　“这是我大哥做的，广式茶点，叫水晶虾饺。”
　　“哇哦！这是什么中国菜？日本菜？”
　　“中国菜。”
　　“真是令人惊叹的想法！哦对了，我叫露丝，露丝·布克特，你叫什么？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我叫碧君。”
　　“你好碧君，你叫我露丝就好了！”露丝冲着碧君露出了今天以来最明媚的一个笑容。
　　“您笑起来真好看。”碧君看着露丝，想着她方才心情低落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露丝一愣，有些羞赫地看了看碧君“谢谢你”。
　　两个不愿意参加舞会的少女在匆匆填饱了肚子后，躲在花园不起眼的角落里聊起了天。
　　“我觉得自己就像上流阶层的离经叛道者，这个地方让我感到窒息，我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我会死的，哦，我是多么的向往自由。”露丝的眼睛微微泛红，语气有些激动。
　　“我曾经在我师父的藏书里读到过一句诗‘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当时在山中不甚明白，如今看到你我想我知道了。”
　　“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露丝重复了一遍碧君说的诗句，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我师父说，这首诗是赞美中国的一种植物，叫做梅花。我不知道你见过没有，我在山上的院子里就栽了一株”碧君说着，面露怀念之色来“那是只有冬天才会开的花，师父说它象征着高洁与坚韧不拔的品质……我院子里的那株是白梅，待下雪时，‘彻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那场景，你都不知道有多美。”
　　露丝听她说着往日在山中的生活，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碧君，你以前生活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料峭的春风吹过，激得露丝打了一个冷战。碧君拿起出来时拿的曹家嫂嫂的厚围巾，披在了露丝的肩上。
　　露丝感激地看了一眼碧君，接着说道：“你真像我的姐妹，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温柔体贴的姐妹该多好。”
　　碧君忍不住想起来自己温柔却一去不复返的师姐，朝着露丝一笑：“您要是想找我倾诉烦恼地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呀。”
　　“哦不，我的身份并不足以随意造访斯特拉文庄园。”露丝担忧地说。
　　“我不是庄园的女佣，只是今天临时虽兄嫂来帮忙的，您要是想找我去船厂区华埠的曹记饭庄就好啦。”碧君笑着拍了拍露丝的肩膀。
　　晚宴的乐曲已经接近了尾声，露丝无奈地看了看喧闹地宴会厅：“我想我得走了碧君，今晚真是谢谢你。”露丝起身有些慌张地起身整理了裙摆，还未跑远，一阵脚步声在附近响起，令她有些惊慌失措地藏进了阴影中。
　　昏黄的月光下，她看见卡尔·霍克利越走越近，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他是来找我的吗？”露丝想着，心中带着一丝小小的喜悦，原来自己并未被人遗忘。她正想走出阴影喊住越走越远的男人，却听到男人带着喜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碧君小姐，原来您在这里，我找了您好久！”
　　“霍克利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我看您离开了宴会厅，问了莫里斯太太知道您完成了工作下去休息了，就出来找您。”
　　“您有什么事吗？”碧君有些不解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的模样，与他刚刚在宴会厅里与那些贵族们神色自若地聊天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可以请您跳最后一支舞吗？”卡尔·霍克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向碧君伸出了手。
　　“可是我不会。”碧君有些抱歉地说。
　　“我可以教您！”卡尔有些急切地说道。
　　碧君想起刚刚在宴会厅外看到的，翩然起舞的华服贵族们，似乎跳舞是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那好吧。”碧君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最后一支舞曲在这时响起，花园的位置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使那乐曲声显得有些飘渺不定，却更添了一丝梦幻之感。
　　Weaner Mad'ln，维也纳的少女，优雅中带着一丝俏皮的圆舞曲，在前奏里，卡尔上前握住了碧君的腰，碧君的身体蓦地僵硬了起来。
　　“不要慌，跟着我的节奏走。”卡尔低沉的男声在碧君的耳畔想起，她就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跟随着卡尔的口令在他的引导下变幻着脚步。但很快她便沉浸在了乐曲与跳舞的快乐中，卡尔看着被自己搂在怀中的少女，露出了一个让他意乱情迷的微笑来。
　　砰砰砰，几声礼花燃放的声音响起，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斯特拉文庄园的上空正燃放着绚丽的烟花，卡尔与碧君停下了舞步，驻足看向天空。
　　“真美。”碧君被天空中那壮美的景象完全吸引住，全然忘了自己正身处一个男人的怀中。
　　“是的，真美。”卡尔拥着怀中的少女，低头注视着她，烟花的光芒映照在少女的脸上，有一种变幻莫测的梦幻。他看的过于专注，全然忘了不远处站在宴会厅露台上同样观赏着烟花的贵宾们，他们只要一个转头就有可能看到花园中相拥而立的两个人。
　　烟花表演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落下了帷幕，就如同童话故事到了尾声，所有人都从那如梦似幻的场景里醒来。碧君面红耳赤地挣脱了卡尔的怀抱，匆匆说了句再见便逃也似的奔向了厨房。
　　卡尔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忽然而至的寒意袭人，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转头想宴会厅走去，在门口与匆忙回来地露丝撞了个正着。
　　“你跑到哪里去了布克特小姐，我刚刚在外面找了你一圈！”卡尔有些意外地看着露丝。
　　“真的是去找我了吗，霍克利先生，我刚刚全看见了，你搂着……搂着她跳了一支舞。”露丝面带嘲意地看着卡尔。
　　卡尔浑身一僵，但转瞬又恢复了过来：“你放心，这并不会对我与布克特家联姻的决定有丝毫的影响。”
　　“什么！你是想……是想包养碧君做你的情妇吗？”露丝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脸因为羞愤而涨的通红，但为了顾及颜面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霍克利先生，你这是在侮辱我，侮辱碧君也是在侮辱你自己！”
　　随着宴会厅大门被打开，两人的争执戛然而止。
　　“看看，看看，我们的布克特小姐和霍克利先生中途一齐在宴会消失后一起现身了。”撒切斯特公爵夫人调侃地声音在宴会厅响起，众人的目光都射向了门口站立的两人。“布克特夫人，我猜你们家好事将近了。”
　　在周围善意的笑声中，这场盛大的宴会彻底落下了帷幕，并成为次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