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101、万里路

　　碧君无从得知卡尔收到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拍出的电报时的心路历程，在隔天，她就是收到了回音。这是一封格外长，有如信件一般的电报。在电报里卡尔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反复的叮嘱她出门在外前往要注意安全，最好能够带上两名可靠的男仆。还要求伍先生去车站能够去洛杉矶的车站接她，卡尔比碧君更清楚，此时的洛杉矶对于华人有多不友好。
　　这封电报洋洋洒洒地填满了整整两页纸，满满地都是卡尔的担忧与不舍，可却偏偏没有一句阻拦的话。只有在最后，卡尔告诉碧君，希望在他回来时，能够第一时间见到她。
　　其实初时，卡尔并不赞同碧君的提议，劝说的话已经写在了纸上，并将之交给了洛夫乔伊，要他送到电报室去。可洛夫乔伊轻飘飘地一句“碧君小姐真是可怜，要被关在人生地不熟的别墅里，独自一人过上几个月的时间。她的未婚夫还抛下她，自己去欧洲谈生意去了。”
　　卡尔愣了半秒钟，最终面目有些狰狞地站起身，一把从洛夫乔伊的手中夺回了纸。他心烦意乱地将那张纸揉成了纸团，一把丢进了桌旁的纸篓里。又是半个多小时的埋头书写，终于将几张涂满墨迹的纸交到了洛夫乔伊的手中。
　　“洛夫乔伊，你说我留在家中的那些钱，够碧君用吗？”他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卡尔临走前，在自己房间的保险箱里留下了一张3万美金的支票与数千美元的的现金。这在此时的美国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别说只是去洛杉矶玩上几日，哪怕是住上数月，也足以过上十分奢侈的生活了。
　　洛夫乔伊没有真的傻到去回答雇主的自言自语，碧君可比他节俭多了，这么多钱或许只够如今房间里这位大少爷挥霍十天半个月的。但若是碧君，恐怕一年也花不完卡尔留下的那些现金。
　　就如洛夫乔伊所想的那样，碧君此时正在欢天喜地的收拾行李。和之前的几次一样，她依旧打算轻装简行。几套换洗的夏装加上一本打算用来在车上打发时间的书，这一次她连青霜剑也没带。不过外出游玩几日，又不像先前去康奈尔大学时那样有私家车，亦或是来南卡罗来纳州时有卡尔的护持。仅凭碧君一个人，想要带着一把能够伤人的利刃上火车，并不简单，她没有门路。
　　不需旁人帮手，碧君自己就在房间里整理好了行李。这时，她去到宝莲的房间中，宝莲仍在努力的练习着写字。宝莲虽然话少，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姑娘，她知道识了字就能读书，而读书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而言是一件尤其奢侈的事情。
　　南卡罗来纳州因为华人的人数很少且分散，暂时还未形成华人聚居的社区，更不要说华人办的学校了。林先生也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能够有机会跟着人认字。宝莲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住在别墅的这些日子里，她的手脚勤快，总是帮着家里的佣人们忙前忙后分摊了不少的家务活。家里的佣人们对于这个腼腆的华人女孩印象都很不错。
　　而除了帮着众人干活外的时间，宝莲便跟着碧君学习认识汉字。她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女孩，有些字需要练习很多遍才能记住它的写法和意思。可她胜在勤奋，一遍记不住她就十遍百遍的背。碧君送了她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这些本来都是卡尔买给她用来做读书笔记的。可卡尔这人买东西向来喜欢大手笔，觉得是碧君需要的东西，便也不管几时才能用完，自作主张的买了一大摞的笔记本。钢笔也顺着自己的心意，只要看着觉得碧君会喜欢便都买了下来。
　　“宝莲，我有话和你说，你现在有空吗？”
　　宝莲听到碧君的声音，从笔记本里抬起了头。一见来人是碧君，她飞快地站起了身迎了上去。碧君在心在叹气，她还是希望宝莲在这里能过生活的更加自在一些，不必如此拘谨。不过她这次来，并不是与宝莲闲话的。
　　“宝莲，我这几日要出趟门，到西部的洛杉矶去，恐怕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回来。你看你是希望继续留在别墅里，还是想先回家呢？”
　　“我可以和您一起去洛杉矶吗？”宝莲虽然用着询问的口吻，表情却很坚定。
　　虽然碧君想在回纽约时把宝莲带上，但这次洛杉矶之行，她却没有这样的打算。一来她是去做客，二来对于洛杉矶她自己也人生地不熟的，再带一个比起她更加缺乏独自生活能力的宝莲。碧君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她。再者，加利福尼亚的华人生存的环境时人有目共睹，在纽约的进步人士看来甚至颇有微词。
　　但碧君并没有直接的拒绝了宝莲，她将自己心中的顾虑一一告诉了宝莲，也将从伍先生口中听到的在加尼福尼亚华人的境遇都告诉了她。
　　“我不会帮你做决定，但是你要自己考虑好来……”碧君说着轻轻拉起宝莲的手，拍了拍，因为自小做惯了粗活，宝莲的手有些粗糙，一些地方甚至磨出了老茧。碧君虽然因为常年习武，手中也有因为练剑磨出来的老茧，但她的底子好，除了手掌上端的老茧外，其他地方依旧细腻白皙。此时两双截然不同的手握在一处，让宝莲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想要抽回手去。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的想一想，若是你真的决定要随我一同去，那咱们还得想办法征得林先生和太太的同意呢。”碧君任由宝莲抽回了自己的手，说道。
　　宝莲认真地点了点头，碧君不再打扰她，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现在是她们两人各自的学习时间。
　　宝莲坐在房间里，却没有心思去认字。碧君刚刚同她说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甚至可能比碧君的认知还要深刻一些。宝莲记事的时候，她的曾祖父尚在世。莱姆农场屠杀事件发生时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那次恐怖的暴力事件在他的头上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痕，宝莲至今也忘不了。
　　她对于美国西部一带，有着承自祖辈的恐惧。可同样的，她也不想离开碧君。就像玛琳·瑞安被迈耶口中那个金迷纸醉的纽约上流社会的酒会迷住了一样，宝莲也从碧君和霍普斯小姐身上看到了人生别的可能。
　　她与玛琳不同的是，她没有将完成阶级跃迁的希望寄托在找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她觉得只要自己努力的工作，就能攒到足够的钱，让父母与弟妹过上好日子。让他们不必再在南卡罗来纳的乡下做着繁重的农活，弟弟妹妹也不用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
　　虽然说出来害怕别人笑话她不自量力，可她在无人的深夜幻想过无数次。若是碧君小姐愿意带自己去纽约，她想去寻一个裁缝铺学徒的工作。宝莲自忖从小帮着母亲做针线活，技艺也算娴熟。何况她自己对于这件事也颇为喜欢，尤其是这些日子，见过了霍克利先生为碧君小姐订做的那些衣裙。
　　她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能学会这些制衣的手段，不仅可以谋生，还可以为自己，为家人做几身实惠又漂亮的衣衫了。
　　“我要跟着碧君小姐，既然洛杉矶她能去，我也一定能去。”宝莲下定了决心，她还记得碧君小姐在叫她识字之初和她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碧君小姐还告诉她，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四处游历，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见识。
　　书中也许多前人们总结的宝贵经验与想法，但只读书是不够的。读书很多时候可以提升一个人思考问题的深度，但想要开拓自己的眼界，就需要走出去。到四处去看看，现实能教会你许多在书中读不到的东西。
　　这些都是碧君自下山以来，自己体悟到的道理。而如今，她将自己思考后的结果告诉了宝莲，希望能给这个想要改写自己家命运的女孩一些提醒。
　　宝莲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此时再想起来，又是一番心思澎湃。她要去洛杉矶，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那个地方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险恶，她也非要去闯一闯！
　　第二天一早，碧君打开了门正准备下楼晨练，一低头却看到了早已经等在门口的宝莲。她见碧君的房门打开，忽然一闪身站在了碧君面前，却见毫无防备的碧君吓了一跳。
　　“碧君小姐！我想好了，我想跟您一起去洛杉矶！我会说服我爹我娘的！”
　　碧君刚刚睡醒，头脑正迷糊着。宝莲的话语让她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还是有些担忧，可再一看宝莲的神色。她的双眼下乌青乌青的挂着两个黑眼圈，想来一夜都未睡好。可她此时一改平日里有些畏畏缩缩的腼腆模样，看起来十分的亢奋。
　　宝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她出了一个令她自己十分满意的决定，碧君不再忍心拒绝她。
　　“好，我们一起去洛杉矶！”碧君笑着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