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尼克]1912年的童话》太空玛莉

100、海上明月

　　卡尔不在的日子，碧君每天仍旧过得很充实，每日晨练、种菜、看书、教宝莲识汉字。碧君自己也仍然需要努力地学习英语的阅读能力，生在异国，能够看的中文书籍十分有限。碧君不再满足于阅读那些简明易懂的报纸与杂志，她想要看一些她感兴趣的，内容更加艰深的书籍。
　　有时候，霍普斯小姐或是莱丽斯小姐也会打电话来，听听莱丽斯小姐说起近些日子工作时发生的趣事，又或者是霍普斯小姐抱怨迈耶实在是太难缠了。霍普斯小姐最近似乎有回到学校继续深造的打算，这个年代，有条件去攀登学术高峰的女性并不多，但霍普斯小姐的决定似乎得到了父母的赞同，也许很快就会付诸行动。
　　至于那位导致霍普斯小姐与迈耶彻底决裂的玛琳·瑞安。自从卡尔也离开后，她就彻底对这座美丽的别墅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登门造访过。碧君心中不喜欢她，也便不关注她的事情。直到过了小半个月后，她才在一次种菜时与农场里相熟的几位农妇闲谈时得知，这位瑞安小姐被她的父亲送去了纽约的一位姨妈家里。
　　碧君与一旁的宝莲不由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想不到瑞安先生还有这样的决心，不过这一次她们倒是误会了瑞安小姐与她的父亲。瑞安小姐去纽约，其实并非为了去寻找或者说纠缠迈耶先生。毕竟像迈耶·米达蒙这样的有钱人，并不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想接触就能随意接触到的。
　　纽约的工作更多，薪水也要比格林维尔当地丰厚不少。若是非要说瑞安小姐去纽约与迈耶有些干系，那大概就是在与迈耶的交谈中让这个曾经的从来不知道大城市灯红酒绿生活的乡下姑娘，对这座乃至放眼世界也首屈一指的大都会产生了想往。
　　对于女儿的这个决定，瑞安先生自然是十分支持的。他始终认为女儿的好样貌不应当埋没于乡野，最后便宜了哪个村夫。这座别墅里接待过太多来自美国乃至欧洲各地的权贵，对于格林维尔里的那些所谓有钱人他早就看不上眼了。
　　因此这一次，当玛琳提出想去纽约闯荡一番时，瑞安先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希望女儿能在纽约寻到一位如意郎君，即便不必像迈耶·米达蒙先生那样出身豪门，也可以让他的掌上明珠过上衣食无忧，品位高尚的优越生活。当然，最好是也能顺便带着他们全家一起过上上等人的生活。
　　这就是瑞安一家的美国梦，也许也是此时美国许许多多底层人民的美国梦。
　　这样无伤大雅地小道消息，是碧君平淡乡村生活的点缀，是碧君在思念卡尔时的用以分散注意力的消遣。
　　虽然在旁人看来，卡尔的离去似乎对碧君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但只有碧君自己清楚，随着卡尔的离去，生活在许多以前觉得有趣的事情都不知不觉褪了色。种下的蔬菜，曾经满心期待着它开花结果，可以做成美味佳肴让卡尔品尝。曾经觉得有趣的书本里的内容，有时候只是因为和卡尔一起看的时候，他会用那美国人特有的美式幽默来抒发自己的见解。甚至是早已经坚持了十多年的晨练，也因为结束后客厅里空荡荡地不见卡尔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晨报的身影而觉得失落。
　　就在碧君无所事事地坐在湖边乘凉发呆时，有男仆递过来两个装着信的信封。惊喜来得有些突然，碧君迫不及待地便接过过来，拆开了最上面的那一封。这是一封发自大西洋上的电报，由卡尔发来的。
　　“亲带的碧君：
　　见字如面，希望你也如我思念你这般思念着我。
　　这是我们数月的第一次分别，我现在由衷地希望这也会是最后一次。你不在身边时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格外的难熬。但愿这次的行程更够尽早的结束，让我更够回到你的身边。
　　向你致以我最温柔的情怀
　　爱你的卡尔
　　碧君珍惜地将印着字符的纸张轻轻地贴在脸上，即便她清楚地知道，卡尔并没有触碰过它。碧君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将电报又小心翼翼地装回了信封中。
　　紧接着，她拆开了第二封。
　　这封邮件是从卡尔纽约的家中寄来的，寄件人则是罗宾森太太。信封中还套着一个信封，大概是谁的信件被寄到了纽约，又被罗宾森太太转寄来了南卡罗来纳。
　　碧君心下有些好奇，拆开了里边的信封细看。却原来是伍先生寄来的，他在信中提起在洛杉矶的华人们也耳闻了碧君的事迹，极是振奋，都说碧君为华人在美国白人眼中形象的改观，做出了贡献。伍先生还邀请碧君与卡尔去往他在洛杉矶的家中做客，也说在本地许多华人都期待着与他们见上一面。
　　碧君算了算时间，伍先生的信自美国西部的洛杉矶寄往纽约，又从纽约转寄到南卡罗来纳，一路颠簸恐怕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虽然担心伍先生久不见回音，心下着急又或者会以为被碧君怠慢而不快，但他的提议却还是深深吸引了碧君。碧君从伍先生和涂先生的口中已经得知了，位于美国西部的加利福尼亚作为许许多多来美国淘金的华人们登陆的第一站，聚集了不少的华人，以及数个颇具规模的中国城。
　　同样是这里，加利福尼亚也是全美国反华情绪最为高涨的几个州之一。这几十年来，哪怕几经驱逐迫害，生活在这里的华人们也始终不曾放弃过声张自己的权利，为自己发声。也不曾忘记自己远渡重洋来到异国他乡的愿景，不辞辛劳，不惧艰辛地努力让家人能够过上更加优渥地生活。
　　碧君想去看看，不是为了那儿的优美独特的西海岸风光。她想去看一看，生活在那儿的人们。
　　碧君很快就坐车去了城里的邮局，分别给卡尔和伍先生回了一封电报。
　　当卡尔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自己舱房的长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时，门口传来了十分克制地轻轻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那些训练有素地，专为头等舱贵客们服务的服务生们。不等静候在一旁的洛夫乔伊有所动作，卡尔已经十分利落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地头发，一边快步向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房门被打开，门外站着的服务生手中的银质托盘上，正盛着一封卡尔等了许久地电报。
　　“谢谢，这是给你的小费。”卡尔动作飞快的从托盘上取走了信，又从口袋中随手摸出了两张纸钞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上后，嗙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套动作实在太过于行云流水，服务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重新关在了房门外。可他并不觉得受到了无礼的对待并感到生气，托盘上小费的数额令人完全没有生气的心思。他哼着小曲将纸钞对折，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并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后为2604房间客人送信的差事，谁也别想和他抢。
　　卡尔一边拆着信封一边坐回了沙发上，先是草草扫了一遍，电报限于篇幅，字数十分的有限。首先映入卡尔眼帘的就是碧君的问候，并告诉他，自己的思念一分也不比卡尔少。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卡尔念着电报上被碧君翻译成英文的诗句，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此时正是夜晚，卡尔不由转身，看向舷窗外。却发现洛夫乔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摸做声地站在了沙发的背后，正探着脑袋也在看着电报中的内容。
　　见雇主发现了自己的行为，洛夫乔伊也不觉得尴尬，已经用他那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评价道：“碧君小姐这两句诗写的真是不错。”
　　卡尔瞪了他一眼，“碧君可没提你。”说着他将信按在了自己的胸前，不愿再给洛夫乔伊接着看下去。
　　“真是小气……”洛夫乔伊在心中暗暗的腹诽着自己的主人。当他没看到吗？电报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代我向洛夫乔伊先生问好，祝你们一路顺风。”
　　也许是担心洛夫乔伊再偷看，卡尔索性拿着信独自一人走向了私人甲板。此时甲板上点着明亮的灯光，能看到下方的公共甲板上，许多三等舱的乘客正在上面散步闲谈。可这一次，卡尔心中再没有生出丝毫的鄙夷。
　　他仰头望向天空，一轮明月果然正悬挂在天空中，将它下方的海面也映照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模样。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卡尔忍不住又念了一遍碧君电报上所写的诗句。在读书方面，他的资质平平，并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这两句诗，卡尔只看了一遍，却觉得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他的碧君此时一定也正抬头看着月亮，思念着他。卡尔的心中十分的感动，尚未抵达目的地，便已经生出了似箭的归心。
　　卡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将电报看了下去。
　　“伍先生来信邀请我去洛杉矶做客，我想接受他的邀请……”一句话还未看完，笑容已经从卡尔的脸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