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藏不露》禾页匕

2、第 2 章

　　电风扇有好几个扇叶子，一按开关转起来就看不清了，对于猫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东西。不露还是小猫的时候曾经试图把爪子伸进去，然后被打断了半根指甲。幸好那台电风扇老旧了，转速不高，不然她的爪子就危险了，纵使如此，那被打断的指甲也很是隐隐作痛了一阵子。

　　这件事使不露对电风扇有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她看着甩出残影的狗尾巴，觉得就很像电风扇。不过狗尾巴打在猫身上并没有电风扇那么疼，她小时候常常和富贵咬着玩。

　　不露看着突然兴高采烈起来的富贵，不是很懂狗脑袋里在想什么。

　　“喵~”她软软地叫了一声。

　　她饿了，这么有力气就快去给她找食物。

　　要说捕猎本领，猫猫承认富贵比她强一点，她擅长抓体型比她小或者跟她差不多的动物，比如鸟、鼠、鱼、蛇等，再往上就不太行了，但富贵作为一只变异金毛犬，体型庞大，体力惊人，还有超强的追踪本领，水陆无阻，被他盯上的猎物，几乎没有逃脱的。

　　虽然大部分抓到的猎物都很臭，他们一般不吃，而是带回去交给主人，日常只吃主人给的新鲜的肉和口粮。

　　不露经过这三天的捕猎，最开始是饿着肚子，不得不尝试着吃在森林里抓到的猎物，吃过以后就发现，竟然很好吃。

　　她的本能被激发出来了，开始频繁的去抓野味。正值生机勃勃的夏季，野鼠个个吃的膘肥体壮，十分肥美，野兔亦然，野鸟一般羽毛多肉少，而且会飞，不如野鼠一抓一个准，就吃得少些。

　　总是吃野鼠，也是会腻的，虽然上辈子是在末世，但是因为主人很厉害，在人类里的地位很高，家里的伙食也都丰富多彩，鲜肉、罐头、口粮、猫条、鱼干……不露出门溜达的时候遇见过基地里其它的猫，哪家的猫猫都没有她吃得好！

　　唉……她想主人了，猫猫不爱尊严，猫猫就爱吃嗟来之食。

　　肚子空空，不露又伸爪扒拉了下富贵，疯狂暗示。

　　现在富贵来了，她就可以吃他抓到的猎物了，食物范围一下子就扩大了许多。

　　上辈子他俩的关系就好，这辈子指望一下不过分吧？

　　等等，不露突然想起，她的蛇！

　　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蛇，她的晚餐，她的战利品，还在湖里！

　　不露猛地扭头看向依旧平静的湖面，着急的心又咽回了肚子，靠近湖边的后果太惨，她仍心有余悸。

　　刚刚落水有了阴影的猫猫不愿再进入湖里捞蛇，她也没那么大本事（不会游泳），但她身边不就正好有个善水性的好帮手。

　　好帮手富贵跟不露对上视线：？

　　正经端坐、满眼猫猫的金毛歪头，眨了下眼睛。

　　在不露一阵比手画脚、猫同狗讲以后，富贵……还是一脸茫然。

　　他关心的凑近了些，用鼻子轻轻拱了拱猫猫，她是不舒服吗？不然为什么手脚抽搐，还大声喵喵叫？

　　他这幅样子显然是没懂她的意思，猫猫泄气的一口咬在他鼻尖。

　　傻狗！

　　算了，蛇不要了，就让它烂在湖里被鱼吃掉好了。不露面无表情的如是想到。

　　太阳已经落到山头，富贵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不露。

　　不露听见他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响。

　　看来至少今天是指望不上吃狗的猎物了，他自己能不能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小橘猫叹了口气，慢吞吞起身朝山林中走去，回头示意富贵跟上。

　　这天晚上，他们一共吃了十三只野鼠，两只野兔。猫猫慷慨的把猎物都分给金毛，一边身体力行的教他在这里如何捕猎，森林不像末世，都是大片的平地和废弃建筑物，猎物往往藏在草丛后面，需要小心埋伏，然后找准时机，迅速出击，一击必杀！

　　富贵无疑是很聪明的，一开始他埋伏不好，毕竟身体那么大只，毛还金黄，在绿意葱葱的森林里十分显眼，很容易被野鼠发现从而逃跑。虽然野鼠跑不过他 ，但是它们有洞啊，一躲进洞里，有了警惕心，后面就再难得手了。

　　不露带着富贵换了好几个地方，富贵失手了几次，终于抓到了第一只野鼠。有一就有二，他适应环境，掌握技巧后，就是狗拿耗子，一把好手。到后来更是无师自通，抓到了野兔。

　　猫老师吃着美味的野兔，深表欣慰。

　　吃饱喝足以后，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小土坡，就睡在草丛里。不露等富贵躺下，轻巧地跳到他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上，窝了下来——就像小时候那样。

　　富贵的味道跟他的金色长毛很相配，就是金色的阳光的味道，跟上辈子差不多。末世没有金色的太阳，她指的是一种叫小太阳的电器，冬天的时候把毛烤的暖烘烘的，舒服的不得了。这里的太阳就像一个放大版的“小太阳电器”，不露喜欢在下午阳光没那么烈，肚子也吃得饱饱的时候，瘫在草地上，全身沐浴着金色的暖暖的阳光，就那么睡过去，舒服又自在。

　　穿越到新世界的第三天，形单影只的小橘猫等到了可以并肩前行的同伴。
　　夜深露重，不露睡在富贵的肚皮上，浑身被阳光的气息包裹着，安心地打起了鼾。

　　*
　　爹爹病了。

　　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一家三口就靠着他打猎和采药换来的钱谋生，日子虽清贫，但生活很幸福。

　　天气炎热，山中草药长势也盛，那天爹爹说去采药，到了傍晚也不见回来，娘着急，去请村里的人帮忙进山找找，大伙找了一夜，最后爹爹是在凌晨被背回来的。

　　他不知怎的摔下了山崖，昏迷过去，口吐鲜血。大夫说是内脏受损出血，得卧床养着，还给开了药。

　　娘亲泪流不止，哭着谢过大伙，送走大夫，忙去买药。

　　隔壁的婶婶安慰她，说爹一定会没事的。

　　然而一贯身强力壮的人病来如山倒，药抓了一副又一副，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已经见底，躺在床上的中年汉子却还是不见起色，高烧不退，甚至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萍娘……我，恐怕是要死了，别浪费药了，省下钱……以后，带着如如，好好过日子……”

　　娘已经红肿的眼睛里又涌出泪水，“别说胡话，你好好养病，药钱有的是……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都没注意到门旁偷看的孩子。

　　小小的女孩眼睛里满是迷茫惊惶。

　　如如知道，今天早上买完药，家里的钱袋子里只剩下几个铜板。

　　没有钱，爹爹就喝不了药，就会死。
　　怎么办……我不要爹爹死……钱，爹爹说过药草能换钱。

　　于是，年仅7岁的李如如趁着家里不注意，偷偷背着竹筐进了山。

　　山路崎岖，只一条进山的小路，是人为踩出来的，小路两旁的野草长得都比如如高，很快将小小的身影掩没。李如如费力地颠了颠背上的大竹筐，眼神坚定，一脚深一脚浅的向深林中走去。

　　爹爹教她认过药草，她记得的。

　　如果真的有神，请保佑我采到药草吧，如如想救爹爹！

　　*

　　最近没有下雨，小路上并不泥泞，纵使如此，走了好半天的路，如如的小布鞋也已经沾上了不少泥印子。

　　日照当空，但森林茂密，处处是林荫。尽管没有直接受到太阳照射，如如背着筐走了许久，后背上已经汗湿。

　　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蹲着把竹筐放下，肩膀顿时松了下来，喘了口气，如如伸手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低头一看，不止鞋脏了，她的脚踝处还被野草划出了细细的伤痕，发现以后才后知后觉细密的疼。

　　如如心疼的看着鞋，这是娘亲做了好久才做好的鞋，她平时一直很爱惜，在家就光着脚不怎么穿，今天出来一回就弄得这么脏。

　　如如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远，但一直沿着小道前行，爹爹曾经说起过，他走到山中，沿着小道走累了就会看见一片小湖，那里的水很清澈甘甜，周围也很凉快，他就常常在那里歇脚，不少药草也是在那附近发现的。

　　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已经被夹道丛生的草木掩盖，如如明白，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周围没有其它人，也没有其它动物，只有偶尔的鸟叫和远近不消的蝉鸣。

　　一路上她边走边望，但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药草，山林中草木繁盛，她认得的本来就不多，个子也矮视野受阻，一路上也没有看见想找的药草，现在竹筐里还是空空如也。

　　想起卧病在床的爹爹和哭泣的娘亲，如如心中升起无尽的勇气，重新背起大竹筐，鼓着劲儿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湖那里就好了，如如这样想着，不再东张西望，低着头专心赶路。

　　天气闷热，如如走得口干舌燥，仍没有看见水的痕迹，她心里不由得冒出疑问，真的会有湖吗？

　　念头一起就连忙被压下，不，一定有的，爹爹不会骗她的！

　　随着身体越发疲累，步子愈加沉重，小女孩内心泛起慌张和怀疑，爹爹不会骗她，有没有可能是她记错了？说不定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湖，都是她瞎想出来的……

　　如如努力保持镇静，努力向前走，然而眼前的路逐渐模糊，是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漫起了泪水，爹爹，娘亲，如如好害怕……

　　如如再怎么有勇气，也只不过是一个7岁的小孩子，一鼓作气的勇气散去，第一次面对孤立无援的境况，她内心害怕又慌张，越想忍却哭得越厉害，就像打开了开关，再也关不上了。泪水弥漫了视线，如如大声抽泣起来，哭声回荡在林间，她一边哭一边慢吞吞往前走，没留意脚下的石子，脚一踩歪就跌倒了。

　　本就体力不支，因为如如人小，这一摔倒是没受伤，但腿已经软了，身上又背了一个大竹筐，几番折腾也没爬起来。身体又酸又累，又饿又渴，她孤身一人被困在山野，如如觉得天都塌了，嚎啕大哭起来，脏兮兮的手抹着脸上的眼泪，很快将自己哭成了一只小花猫。

　　有没有人……有没有神可以救救她，如如真的走不动了呜呜……娘亲……

　　就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刻，如如隐约听见草丛里传来什么声响。

　　她想起曾听大人们说过山上有野兽，会吃人，吓得哭声都停了。

　　小小的身影一抽一抽的，拼命缩起来，慌乱的到处看，身体一动连带着背后的竹筐，如如反应过来连忙脱下竹筐倒过来盖住自己，虽然竹筐有许多缝隙，但这也给了她唯一的一点安全感。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如如不要被吃掉……

　　她又想哭了，但是努力憋住了，除了身体还不受控制的一颤一颤打着哭嗝。

　　如如没听错，草丛后面真的有动静。听着声音，近了，近了，如如透过竹筐缝隙，眼睛睁的大大的，耳朵竖的高高的，听着附近的所有声音，一动不动的躲在原地，心砰砰的跳着。

　　声音怎么又没了……是走了吗……

　　草丛后面突然钻出一个金色的影子！

　　“啊！”
　　如如没忍住叫了一声，那庞然大物正对着她面扑来，把她吓坏了。

　　她紧紧闭着眼，一大滴眼泪从眼角挤出，小女孩蹲在地上抱紧脑袋，绝望的等待着厄运降临。

　　然而一息、两息、三息……十息都过去了，野兽怎么还没开始吃她？

　　如如懵懵地睁开眼睛，小心的一点点抬眼……正对上一对乌汪汪的大眼睛。

　　一只庞大的，她从来没见过的金色动物蹲坐在她面前，正咧着嘴吐着红舌头，隔着竹筐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背后的尾巴甩动的更欢快了些。

　　是……狗狗？
　　如如迟疑的想，一滴延迟的泪划过脸庞。

　　“呜呜——”富贵见她流泪，感知到这个人类幼崽的情绪不好，于是用鼻子轻而易举地拱开了竹筐，离她更近了一点。

　　如如害怕的闭上眼睛，然而金色狗狗只是温柔的舔去了她的眼泪，湿漉漉的舌头热乎乎的，奇异的驱逐了她的惊慌。

　　如如跟金色狗狗大眼对小眼，她从来没见过除了村口的大黄狗以外的狗，大黄狗的颜色是土黄色的，不是金色。一说到金色，就会让人联想到金子，对于贫穷的村庄而言，绝大部分人从来没见过金子，如如也没见过，但她知道太阳的光是金色的，眼前这只金色的、美丽的狗狗，就像阳光一样闯进了她的世界。

　　如如想起之前摔倒时心里的祈求，她希望有神来救她。

　　然后金色狗狗就出现了。

　　所以……如如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富贵金色的长毛，小声地问：“请问，是狗狗神吗？”

　　她只够到了狗狗神脖子周围的一点点毛，不敢多触碰，富贵见她抬手眼前一亮，主动低下头去顶着她的手摸摸。

　　每次主人揉过他的头心情就会变好，呐，让你也摸摸，所以，可爱的人类幼崽，不要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