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藏不露》禾页匕

3、第 3 章

　　掌心的毛发是柔顺的触感，如如僵着手一动不动，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神！神应该是尊贵无比、不可染指的，她怎么能随便触碰！

　　如如看着狗狗神原本光洁灿金的头顶被她脏兮兮的手抹上了一点泥巴，连呼吸都停住了。

　　她想起族长爷爷屋子里供奉的神像，每年大年初一爹娘都会带她去磕头上香，那种所有人都严肃的时刻，连多看一眼神像都是冒犯的，爹娘说，对神不敬，神就不会保佑他们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该伸手的，她怎么能触碰神！她冒犯了神……狗狗神会抛弃她吗？

　　“嘤？”

　　不知道小女孩内心的崩溃，“狗狗神”富贵发出疑惑的声音，她怎么不动呀？

　　这个人类幼崽不会摸摸吗？

　　富贵按捺不住动了动，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小女孩的掌心，快摸摸我呀！

　　如如惊惶的心缓缓回落。

　　咦？狗狗神好像没有生气，是允许她触碰的意思吗？

　　她试探着小心摸了摸狗头。

　　富贵往前凑了凑，友好地舔了舔她的脸。

　　他们离得太近了，大金毛几乎挤到了她的怀里，如如迟钝的抱住他，闻到狗狗神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仿佛摸清了狗狗神温柔友善的态度，她不再畏手畏脚、唯恐冒犯，而是抱紧了这从天而降前来拯救她的神明，犹带泪痕的小脸埋进柔软的长毛里。

　　谢谢，谢谢你……狗狗神。

　　谢谢你聆听到我的哭泣和祈祷，在最绝望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让我依靠。

　　她想不出更多夸赞的话，只是更加依恋的贴近温柔的神明，内心默默地想，这真是，太好了。

　　*

　　不露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尾巴。

　　她在等富贵带食物回来。

　　虽然对湖有点阴影了，但是这里毕竟他们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水源，在野外可以三天不吃饭，一个月不洗澡，但是总不能不喝水，尤其天气还这么炎热。

　　所以湖边成了他们现在的暂驻点，只要不走太远，循着空气中潮湿的气味，他们就能找回来。

　　富贵今天出去的时间有些久了。

　　难道是遇上了什么猛兽？受伤了？

　　猫猫摇晃的尾巴一下子竖立起来，不露翻身打了个滚，朝向富贵离开的方向快速走了两步，又犹豫地停住。

　　再等等……他的能力对上狮子老虎，就算不能战胜，也能逃脱。万一她一走，跟他正好错过怎么办？

　　虽然决定等待，但小橘猫气定神闲的姿态不复，有些焦躁的不断在原地踱步，竖着耳朵捕捉周围的一切动静。

　　终于，某个方向的草丛传来细微的声响，不露警戒地盯住，她分辨出那不是风吹动草叶的声音，绝对有东西靠近，有可能是富贵，也有可能是其它动物。

　　“沙沙沙……”金黄的狗头露了出来，富贵费力地穿过茂密横生的草丛，抖掉身上牵连沾染的残枝败叶，他穿过以后，密集的草丛都被挤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

　　富贵回来了！

　　猫猫认出他后放松下来，眼神接着在富贵身上快速扫一圈，没有明显伤口。

　　也是一眼可见的没有叼回猎物。

　　他昨天带回来了一头小野猪，前天抓到了两只肥硕的野鸡。

　　不露内心有点失望，但今天算了，不怪他了，饿就饿一顿吧，大不了晚上再去抓野鼠。

　　但那傻狗毫无收获，为什么一脸高兴样？

　　富贵高兴地朝猫猫奔来，尾巴摇得飞起，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他离草丛远了些，不露才意识到，后面还有动静，顺着金毛钻出来的洞，冒出来一只……人类幼崽？！

　　个子小小的女孩眼眸天真纯粹，头发被树枝勾得有些凌乱，脸蛋脏兮兮的，跟着富贵艰难的爬出草丛后，满眼好奇地看着她。

　　哇，金色猫猫！难道是猫猫神？

　　不露懵了，看向富贵，不是叫你去捉食物，你带人回来干什……

　　富贵正跟猫猫邀功呢，他找猎物途中听见一阵哭声，找过去就发现荒郊野岭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于是就把她带来啦，至于带回来做什么，他想不到，所以还是要问猫猫怎么办，他们俩之间猫猫更聪明，他都听猫猫的！
　　富贵眼神有些许飘忽，他藏着自己的小心思，猫猫如果愿意留下小女孩，他不介意多养一个人类幼崽，愿意每天打猎给她吃，因为他天生就喜欢人类！

　　“嗷呜！”富贵正在畅想以后一猫一狗一人的幸福生活，就被猫猫当头一爪打没了。

　　他委屈的抬眼瞅猫猫，咧开的嘴都闭上了，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神情立马从兴高采烈变成低眉顺眼。

　　不露则是震惊中带着痛惜看着他，刚落下的爪子又要抬起，想给他一个连环喵喵拳。

　　她严肃又吃惊的样子像是第一天认识富贵，不明白他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你疯啦？！怎么能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我们就是再饿也不能吃人类幼崽！

　　富贵被她的眼神看得抬不起头来，发出委屈的呜呜声，猫猫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吗？那我们把她送回去？可是她看上去没有捕食能力，会饿死的吧？

　　他笨拙的抬起爪子扒拉猫猫，想劝她改变心意，爪子又被猫猫狠狠打了一下。

　　不露以为他不服气，冥顽不灵，正要继续教训他，却被小女孩挡住了。

　　是如如眼看狗狗神被打，鼓起勇气来劝架。

　　她挡在富贵面前，低头看着小橘猫，又觉得这样跟猫猫神讲话不礼貌，于是赶紧蹲下来，再认真的看着猫猫，努力替富贵解释。

　　“请、请不要打架，狗狗神很好，他刚刚救了我！”

　　她随后结结巴巴地解释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名字，来历，目的。

　　金黄色的小橘猫竟然真的不再打狗狗了，而是并拢爪爪坐在地上，一脸专注的听她讲述。

　　不露听完才发现错怪富贵了，但猫是不会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所以她优雅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委屈的直哼哼的富贵面前，蹭了蹭他，像是在跟他说，我们和好啦。

　　富贵见她解开误会了很开心，他也不想跟不露吵架，低下头舔了舔猫猫的脸，刚刚的委屈就都抛之脑外啦。

　　解除了矛盾，一大一小两只金黄齐齐转头看向如如。

　　所以现在她怎么办？

　　如如见他们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并且和好了，也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毕竟是神呀，听懂人话不是很正常吗？她早就看见了旁边的湖，很是激动，这一定就是爹爹说过的湖！见他们望过来，如如小声请求：“猫猫神和狗狗神，我想留在这里找点药草，可以吗？”

　　不露虽奇怪她的称呼，但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为了救父亲独自出来闯荡的人类幼崽，很令猫感动呢。

　　不露主动走到如如腿边，仰头喵了一声，很有义气的表示，我们陪你一起找！

　　*

　　“如如，如如——”萍娘在村里到处呼唤着养女。

　　是的，李如如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嫁给猎户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个三岁的女儿，但猎户家的条件比她贫农的原生家庭好多了，在父母的极力撮合下，她就嫁了。

　　猎户丈夫对她很好，从不让她干重活，唯一的要求就是对如如好。起初她也是真心把如如当女儿看的，如如小时候不记事，就真把她当做亲生母亲。

　　但是，年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没去看过大夫，但是自己的月事准不准她心里是有数的，两个月没来，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果然，三个月后，到现在已经停月事五个月了，她的肚子开始大了，只是显怀不明显。

　　这几个月她总是心不在焉，对养女也冷淡了些，小丫头片子没轻没重的，要是碰伤她的肚子可怎么办。是女人总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她做过几回梦，梦见……是个男孩。

　　本来她心里有底了，正要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谁知道丈夫先一步出事了。

　　噩耗犹如晴天霹雳，萍娘看着床上昏迷不醒、日渐虚弱的丈夫，悲从心来，我的孩子还没出生，难道就要没了父亲？
　　而且她成了寡妇以后，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还得带着一个不是亲生的女儿，这怎么活得下去？！

　　自从丈夫重伤，她就一门心思扑在照顾他身上，很少管养女，好在如如还算懂事，给些剩饭也能吃。

　　但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找不见人了，指不定是去哪儿玩疯了，一点也不给大人省事。

　　萍娘焦急中带着怨气，家里可还等着几个人呢。人高马大的几个男人，突然就来了，指明要见她家的女儿，她家不就李如如一个丫头吗？不知道她是在哪里闯了祸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如如不见了。等会找到那臭丫头定得说教她几句，如果事小就让她给人家磕几个头认错，如果事大……那么大的人了，闯祸了可不能拖累家里！

　　其实如如这丫头长得还不错，可以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反正她男人现在昏迷不醒，家里就她一个继母做主，许给人家也不是不行，还能得一笔聘金补贴家里……她不也是这么嫁过来的吗？！家里那几个人看上去也不简单，条件应该是不差的，就是年龄大了点，但童养媳也不是个稀奇事，不算委屈这丫头了，说不准以后还要谢谢她这个娘给她找了个好归宿……

　　萍娘心里百转千回，但面上还是一副焦急样子，在村中呼喊着如如的名字，逢人便问他们看见如如没有，问了一圈，都说没看见，她只好继续往外走……

　　*

　　如如走到了家门口，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她人小又瘦，路上走不动了，富贵主动载了她半程，兴奋的她咯咯直笑，背后是满当当一筐药草和蹲坐在药草上只露出脑袋的小橘猫。

　　“爹！娘！看我采……”话还没说完，如如的脚步也停下了。

　　她家的小土院里多了几个陌生男人，闻声转过来看到了她。只一眼，就纷纷露出了惊喜或激动的神色。

　　几人三两步就走过来把她围住，仔细盯着她脸看。

　　嘴里小声讨论，“好像是有几分神似。”“大约七岁的女孩，应该就是她吧？”
　　还有人欲上前碰她肩膀，“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如警惕地后退两步，身后紧随而来的金毛犬越过她挡在身前，“汪汪！”

　　富贵紧紧护在如如身前，警告的看着这几个男人。

　　这几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