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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世 ...

  •   天气开始回暖时,蘅初涵决定南下。

      春日的雨缠绵悱恻,虽有意境,却也带着些微的刺骨。

      好在南地重商,来往的人流多了,沿路的驿站酒馆便也繁盛了起来。

      蘅初涵漂泊已久,便找了家客栈,准备在此处歇息一晚。

      她落宿的时候,运气正好。

      大厅的说书人刚喝了盏茶,润了润嗓,拿起醒木在木桌上重重一拍,准备开嗓。

      “要说如今江湖最具英雄色彩的人是谁,那必然是黎少侠是也。”

      “据说他独自一人入了凤祥山庄,直取了山庄庄主的人头,并将其悬挂于城楼之上,列出种种罪状贴在城门两侧,供百姓观看,让江湖各派知晓那凤祥山庄是如何抢取各派秘籍杀害武林同胞,又是如何私下交易做暗杀任务的龌龊勾当。”

      “这事一出,各路江湖好汉纷纷嫉恶如仇,尤其涉及到那些武林好友,同门师弟因此惨死的各路英雄,均感谢这位仗义之士,再一打听,你们可知这位黎少侠是谁?”

      “竟是当初第一剑庄的前庄主之子黎阳!十五年前,剑庄庄主为人所谋害,全庄上下二十七条人命,除却小公子外无一生还,竟不想是因其结拜兄弟凤祥山庄的庄主图谋少阳剑法以及第一剑客的名头,而遭此横祸。”

      “……”

      “这位黎少侠倒是个颇有血性的。”稚嫩的声音轻轻响起,似是低语。

      蘅初涵瞥了身侧的小不点一眼,“听得懂吗?就张口夸赞。”

      说话的孩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的很是好看。

      孩童的眼神仍旧看着说书人的方向,显然对这个江湖逸闻颇为有兴致,“阿娘曾说过,不畏权势,不惧生死,明义懂理,刚正好义者可称为血性男儿。”

      话虽说的不错,但江湖恩怨哪有这般简单,倘若说的清黑白,底下的听客怎会还为此争执不休。

      蘅初涵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付了住宿钱,拿着小二给的钥匙便上了二楼。

      说书人的声音落在身后,渐渐低了下去。

      外面的天色阴沉灰暗,怕是那位老者口中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了吧。

      蘅初涵笑自己多想,刚准备关上房门,却注意到对面的房间外站着一位姑娘。

      看着年纪不大,却一脸伤痛,握着剑的手紧紧的,似有满心的愤懑却又无处发泄。

      若说为何倏然引起蘅初涵的注意,那便是女子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

      黎阳当初受伤出现在她面前时,穿的这是这么一身,想来是同一个门派的。

      可一想到刚才在楼下听到的只言片语,她又似乎不确定了。

      怕是同门师兄妹不错,隔着血海深仇亦是不错。

      她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想着自己与黎阳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便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沉默着收了目光。

      房门合并之前,她看到那位姑娘似是难以忍受般,提剑离开了酒楼。

      初春的夜仍旧寒凉,她帮身旁的小不点收拾好房间,看他安睡下,才灭了等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夜半,梦意正浓之际,一阵冷风吹来,让浅眠的人倏然惊醒。

      蘅初涵的手偷偷摸向枕后,准备拿一早备下的迷魂散,不想刚一动作,脖间就是一凉。

      “别动!”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

      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带着夜深露重的寒凉。

      蘅初涵捏了捏枕角,努力放缓声音,相同他商谈,“这位侠士,我并无恶意。”

      男人手中的剑一顿,就着窗外的月色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道,“蘅姑娘?”

      说罢只见对方指尖不知何物飞来,立马后退两步,以指擒住。

      蘅初涵顺势跳下床板,就着窗外的黯淡月光,打量男人的模样。

      “黎少侠?”她略显诧异。

      黎阳把玩着手里的木簪,感叹道,“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每次伤的最狼狈的时候,便会遇见。

      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见到熟人的放松,让他不必再强撑着身子,神经松懈之际,便不由有些站不稳。

      眼前的清秀佳人倏然有些模糊,黎阳刚要笑她怎么变成了两个,还未开口便晕了过去。

      蘅初涵诧异看他,几步走至他的面前,刚要扶他,却先摸了一手的鲜血。

      如今离得近了,能够闻到他身上略显浓重的酒味。

      “竟伤的这般重……”

      天还未亮,一辆马车便自客栈出发,行至官道之上。

      刚淋过雨的路并不好走,颠簸几次,昏迷的人也渐渐自睡梦中苏醒。

      看着陌生的环境,竟是下意识的想去摸身侧的剑。

      “还想拿剑指我?”清冷冷的声音传来,不辨喜怒,反倒让拿剑的人放松了脊梁。

      “好久不见,蘅姑娘。”

      “不久。”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黎阳只当没有听见,手撑着塌板慢慢坐起身来,“这是要去何处?”

      “清州。”

      黎阳点点头,没再多说,他身子虚弱,刚才的一番起身已是耗尽他的精神气。

      蘅初涵想起两人昨日相遇的情景,倏然道,“黎公子昨晚还能威风八面的威胁人,怎的倏然就如此体弱,乃至晕倒呢?”

      将他拖至这马车上还不打扰到同楼的租客,可是破费了她一番的功夫,以至于向来平心静气的她此刻亦是有了几分冷嘲。

      “昨日是我对不住,不晓得房中是你。”话落,又重重咳嗽几声。

      一旁沉睡的孩童翻了个身似要被惊醒的模样,蘅初涵安抚了几,见他又睡去,方才道,“你伤及肺腑,若不想死在半路上,最好一个月内都不要动武。”

      这伤……甚至不下于上次救他回家的那次。

      “这么严重啊……”他满不在乎的笑笑。

      本就选择走了一条刀光血影的路,是伤是残都已无法避免。

      蘅初涵显然也了解这一点,嘱咐完后并没强要个答案,而是提到了另一个话题,“你的同门也在此落脚。”

      这也是为什么不在客栈休憩,选择连夜带他离开的原因。

      “明霞?”黎阳似乎有着出乎意料,“她追的倒是快。”

      凤明霞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妹,他年幼时家门被屠,凤翔山庄的庄主明明是罪魁祸首,却假仁假义的收留他。

      这么多年,他拜仇人为师,替仇人卖命,若不是四年前机缘巧合下得知当年真相,怕是百年之后都无脸面对妄死的亲人。

      他自山谷离开后,便孤身闯荡江湖,广结英雄,且韬光养晦,练就一身不凡武艺,就为了日后的报仇雪恨。

      他本意是去取仇人首级,可同那庄主有怨为此家破人亡的并非他一人,他将仇人头颅悬挂城门的第二天,山庄就被寻仇的人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凤翔山庄除了外出未曾归家的少庄主凤明霞,其他全部葬身火海。

      无人知晓放火的是谁,但悲愤之下,这理不清记不明的帐便不由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自十日前,凤明霞找上他后,便一直穷追不舍,势要为无辜妄死的亲人讨回这本血债。

      蘅初涵非江湖中人,但也知道他的处境并不会很好。

      家仇已报,碍于多年相处的情谊,黎阳必然不会对凤明霞再出手,虽说凤明霞其父是罪有应得,但其母和阿弟却是被牵连致死。

      倘若不是黎阳行事过于张扬,让凤庄主的死讯传的太快,或许也不会引得另有私怨的人趁凤明霞不在将其灭门。

      蘅初涵想到今日看到的那双仇恨的眼,不由问道,“那你还不赶快离开?”

      若不是运气好,碰见她在此处,换个胆小之人,怕是早就大声喊叫引来旁人了。

      不想,黎阳却不着急。

      他见床头有水囊,打开来喝了几口,解了渴,有意转移话题,“多年不见,蘅姑娘怎得还这般薄情?”

      蘅初涵语塞,明明都重伤的都要提不起剑了,竟还开得起玩笑。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不想掺合至你的恩怨中。”

      这话倒也有三分真,她是个不会武功的,这时候没必要逞强,非要做那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人。

      更何况,两人连朋友也算不上。

      甚至今日之前,她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是何,当初又因何遍体鳞伤。

      黎阳苍白着一张脸,略有些气虚的看她,“我失血过多。”

      蘅初涵不为所动。

      “已两日未曾进食了……”

      蘅初涵默不作声。

      “若是体力不支,被人所伤,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蘅初涵皱了皱眉头,脸上难得有了些不耐,“你面前就摆着一盘点心。”

      是早上让小二准备的早食,她还并未动过。

      黎阳颓唐的表情一收,扬眉谢道,“蘅姑娘果真菩萨心肠。”

      蘅初涵没有理会他,这人向来是伤口愈疼时,便愈发的喜爱谈天说地。

      他吃东西的动作极快,水囊中的水已喝了大半,可见这几日确实风餐露宿,未曾进食。

      后背的剑伤并未来得及处理,血迹浓重,隐见创口,左臂上亦是,这还并未算上其他看不真切的小伤口。

      倒也难得他面色苍白,嘴唇都快没了血色,想来能到此处,全凭着一口气在强撑。

      昨日落宿的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家客栈,他应当是来找吃食和白酒治伤的,只是不知道怎么撞到了她这里。

      好在蘅初涵这里还有些伤药,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后,便将药瓶一同赠予了他,“每日早晚两次,不得沾水。”

      黎阳看着瓷白的药瓶,沉默半响,不知在想些什么,暖光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眼变得幽然深邃。

      他终究是变了一些。

      曾经张扬肆意的少年如今已有几份沉稳,刚才出手要挟她的动作狠厉果决,曾经犹豫不决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江湖侠客。

      唯有笑起来时,还有往昔的真切模样。

      黎阳从胸口掏出一个盒子,推至她的面前,“本少侠从不占人便宜,这是谢礼。”

      蘅初涵看了眼,眸色微动,“销然无骨针?”

      “有眼光。”黎阳赞叹的看了她一眼,“你善用针灸术,这东西给你正好,且盒子为双层,暗隔里另设机关,你可以提前在底层的针头抹上些毒药或是软骨散,若是遇到危险可拨动侧方的指扣,暗器自会正面弹出,护你安愈。”

      说着,他的手微微一动,暗扣被拨动,三根细长而尖细的银针便直直的射入到窗柱之上。

      “这东西不说早已失传了吗?”蘅初涵自他手中接过,细细查看了一番构造。

      这暗器最适宜于医者所用,据说是以前的一位江湖侠客专门为自己女儿所做的防身利器,她曾在师父的轶闻志记中看到过。

      “偶然得到的。”黎阳轻描淡写的带过,他朝外看了眼月色,“天快亮了,你不若先浅睡一会儿,我已无碍。”

      想来昨晚一番折腾,她应当还未曾好好休息过,现下眼中已有红色的血丝。

      蘅初涵确实困极,原本落宿客栈就是想好好休息一日,不曾想被黎阳的到来破坏了干净,如今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她半倚靠在车壁,闭眼前倏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凤庄主的妻儿之死是你做的吗?”

      黎阳拿着披风的手一顿,“我从不杀无辜之人。”

      意料之中的答案,蘅初涵不再多说,沉入了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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